末世灵官——九爷篇

作者:杨州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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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什么?你见过金拾坊坊主?哈哈,开什么玩笑,那怎么可能会是你能见到的人!”
      “见是没有见到,可那琴我可是听过一次。”
      “真的假的,狗屎运吗?”
      “真的!我一次无意路过金拾坊,听到从阁楼上传出了瑶琴声,我还以为是天上传来的仙乐!”
      “传言金拾坊坊主的琴乐魏城有其一再无其二,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不信你自己去听听好了!”
      “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谁不知道那坊主是阴物产下之子,近年关于他的流言更是只增不减,谁敢去招惹啊!”
      魏城深巷里,一群市井之徒三两堆挤在墙角,讨论着有关这座城里最为热闹的话题。
      又有无事之人凑过来。
      “何为阴物产下之子?”
      有人压低声音回应:“就是,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啊?!”那人面露惊疑之色。
      金拾坊坊主的母亲本家姓莫,本是大户人家千金。自幼因体弱多病,年近二十不曾许配。中秋之夜,出门赏灯,与城西张家公子一见钟情。可魏城谁人不知张公子风流成性,家中已是妻妾成群。可坊主母亲却鬼迷心窍般,宁委身嫁与做妾。莫家自然百般阻挠,然也没能让莫娘子回心转意,只好应允。开始的时候,张公子对小娘子还是百般疼爱的。可好景不长,成亲不到两年,张家公子喜新厌旧便把莫娘子打入冷房,此时她已怀胎三月。本就身体薄弱,外加情绪郁结,自此一病不起。张公子非但不知怜惜,还感此女甚是晦气,再不踏足莫娘子居所半步。主子如此何况下人,最后那宅子里连仆人的影子都找不见了。不久后张府每到夜半,就会传出女子隐隐哭声。张公子此时才觉有异,命人到莫娘子宅邸查看,一看之下,那小娘子早已咽气多日,身子都僵了,而腹中胎儿七月有余。张家公子让下人把女人拉到乱葬岗掩埋,还放火烧了莫娘子的宅子以及所有生前所用之物。自此,哭声才没有在张府出现。
      可拉去掩埋莫娘子的人,刚到乱葬岗,就听到从女人腹中传出来的婴孩啼哭声。其中一个老仆人壮着胆子查看尸体,怀疑莫娘子腹中孩子可能为活物。也是那孩子命不该绝,老仆把女人肚子刨开一看,果然腹中蜷缩着一个鲜活如生的男婴,见了老仆竟像要咧嘴还笑。把莫夫人安葬妥当后,那老仆一时心软,便把孩子抱回了家,并叮嘱其他几个在场的年轻人莫要声张,默默掩盖了此事。
      可再愚昧之人也该明白,这样得来的孩子实在妖邪。那男孩由于出自尸身,在女人腹中就已经沾染了阴煞之气,故生来便双目失明。且周身常围绕阴寒之气,极易招引邪祟。
      莫娘子死后,没多久城西张家就因得罪仇家,惨遭灭门,从老到少,自上至下,无一生还。后来有人前往收拾残局,在马厩的草料堆里找到了一个双目失明的男婴,于是把他带了回来。这个人就是金拾坊前坊主——金浮生。一直到五年前,金坊主因病去世,金拾坊便移主到了他几十年前收入门下的那个孩子手上,也就是现在的坊主。
      白日里闲来无事的男男女女,挤在巷子里说的有来道去。
      忽然先前那无事之人又打断了话茬。
      “说了半天,那金拾坊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呀?”
      也真是有爱管闲事的搭了腔。
      “乐器坊~”
      “乐器坊?”
      “那是明面上。。。”又来了帮腔的人,“听说,其实是一处藏匿宝贝的藏宝阁!”
      “宝贝!?”无事人眼前一亮,“什么宝贝?”
      “嗯。。。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很厉害的宝贝。”
      一个中年妇人打了岔:“哎呀,一个鬼娃娃看管的地界,就算有什么宝贝,你敢拿吗?”
      无事人:“诶?鬼娃娃的宝贝不才更有趣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随即他们才意识到这个凑在人堆里问东问西的人到底是谁呀?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一男子站于人群之后。
      穿一身黑衣,披散着一头乌发,微风拂过,那纤细的发丝随意摆弄,时而勾住纤长的脖颈,时而攀上如玉的面颊。那是一张倒瓜子的脸,尖尖的下巴如白玉雕刻。窄额,细眼,高鼻,薄唇,弯眉高挑,此刻嘴角正噙着笑,细长的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棕褐瞳孔正盯着墙角的男女们。一缕斜阳映在男子脸上,棕色眸子莹莹闪出金色的光芒。人群中,不论男女,见此一幕都怔住了。
      不知谁结结巴巴问了句:“你不是这城里人吧,你是什么人?”
      男子轻笑,细眼又弯了一弯,煞是好看。可好看是好看,不知怎的,在场的人们望着眼前的这张如白玉雕的面颊,皆感到那笑容好看到近乎~妖。
      男子道:“什么人?哈哈,无事闲人~”
      说完便穿着黑衣,扬长而去。

      金拾坊阁楼上,琴声缭绕,轻纱白幔中,端坐一人影。一少年信步走来,走至人影旁,毕恭毕敬行礼道:“坊主。”
      眼前,端坐抚琴的男子,微微转首。一缕白纱蒙于双目前,有风从窗口灌入,抚起了系于脑后的长纱,飘摇如烟。男子双眼被遮着,绕是如此也没掩住俊郎的面容,远远看上一眼只觉好似画中仙。
      只见这画中男子,内穿一席白纱衣,大红外衣披于肩上,衬得皮肤雪白无暇。
      男子回首对身后少年道:“找到了吗?”
      少年面露难色:“还没有。”
      说着,微微颔首,懊恼之情在脸上流转。
      那男子也不多言,只是轻轻说了声“知道了”,便没再追问。
      少年随即退了出去。
      琴声再次缓缓自阁中响起。
      金拾坊外,立一参天古树,树叶茂密枝丫繁盛,一黑影躺于古树间。
      “我还以为会遇上个阴鬼邪煞,倒是干净的让人头疼啊~”
      说话人正是刚刚和小市民扎堆的那个黑衣男子。此刻正以一个侧卧的姿势,斜倚在一根粗树枝上,不知心中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幽幽琴声,不受控制的钻进了黑衣男子的耳朵。他缓缓眯起了细长的眼睛,不假思索的从唇中吐出两字:“好听。。。”
      琴声始终没有停息的意思,男人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心头竟涌上一股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远处已现落日余晖。
      他心道:“我竟然趴在树上听了半日的琴!”
      他不是没有听过琴,只是听人抚琴听成这样还是头一回。况且,自己根本不是来听琴的。他慢慢收回倚在树干上那有些酸麻的手臂,正欲离开。屋内,瑶琴却“铮”的一声停住了。
      一个声音从阁中传来。
      “不累吗?”
      那声音的语气拿捏的极是恰当,不轻不重,不亲不疏。叫人听了,乍感关怀下却透着一丝冷漠。
      黑衣男子也是一怔,他万万没想到,那抚琴人居然注意到了自己。一缕寒意从黑衣男子眼底闪过,他薄唇微启,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意味的笑:“你知道我的存在?”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又是一个声音从阁中飘出来:“不是你说的,‘好听’吗?”
      男子顿了顿,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感到悔恨。他揉了揉太阳穴,毕竟僵在树上半日,说不累那是假的。
      “坊主,好耳力。。。”
      “赞美之词,总是特别容易被听到。”
      尤其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黑衣男子眼角的寒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弯起眉眼的笑容:“好听就是好听。”
      紧接着,他眼珠一转,旋即又道:“坊主大人,可否看在用心听曲半日,现在头皮都疼的份上,请在下喝杯茶呀!”
      阁中,那道红白相衬的身影将头悠悠转向窗外。黑衣男子棕褐色的眸子撞上了那张洁白无瑕的面庞,竟有片刻恍惚。
      那席白衣道:“公子只怕不止喝茶吧。”
      黑衣男子一笑:“有酒更好!”
      片刻安静后,才有声音传回来:“公子,何人?”
      男子坐在树上,盘着腿,半眯了眯细眼,道:“我姓阴,单名一个烛字。”
      “莫随尘。”
      阁中人回应。

      “好酒!”
      阴烛卧在檀木雕花短桌前,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手捧酒杯,自饮自酌,不亦乐乎。
      夜色,悄然浮上窗棂,纱幔透着点点红晕,如含羞少女,最终隐没在星辰里,寻不见了身影。这样的午夜与街景,朦胧似萦绕酒香,夜风混着徐徐暖流,亦真亦幻。两个身影坐楼两侧,一个如仙似画,一个俊美妖娆。
      莫随尘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似乎在考虑什么,瑶琴置于身旁,侧首听着面前这个陌生男子滋滋饮酒声。
      阴烛虽说没有放下过手中酒盏,但那双细眼却一直徘徊在莫随尘的脸上。
      阴烛心道:“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瞎子?可惜了~~”
      正摇头遗憾,对面男子却开口了:“阴公子,不知找我这个眼盲之人所为何事。”
      阴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刚刚心中所想被人听去了,他收了收神,嘴角浮上笑。
      “关于莫坊主的传言,我阴某听了不少。虽然传言多少不可信,但还真没料到,坊主会这么随便放一个陌生人进来。”
      听到此言,莫随尘居然微微低下了头。
      “人,”他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都不是我赶走的。。。”
      人?
      “是说那些不敢靠近这里的人吗?”
      莫随尘本来要说话,却被窗外突如其来吹进的一阵阴风打断了。阴烛立刻觉察到,此风不善。
      莫随尘猛的将头转向窗口,秀眉微皱,好似大梦初醒般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阴烛:“子时。”
      莫随尘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脸色一沉:“你该走了。”
      他心道:我居然听他饮酒,忘记了时候?
      阴烛眯着眼睛,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坊主,你这逐客令下的有些突然啊!”
      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准备,自然对于对面身披红袍的白衣男子话语中的警告也毫不在意。
      阴烛朝莫随尘转头的方向望去,轻声道:“而且,走可能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句话嘟囔的很小声,也不知是莫随尘没有听到还是其实和他抱着同样想法。莫随尘没有多言,而是保持了警觉性的安静。
      阴风呼啸,从窗外鱼贯而入。吹的桌上酒盏微微倾斜,清亮的酒水溅落在阴烛纤长的手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娇嗔的女子声音传入阁楼。
      “莫~坊~主”
      那声音萦绕在空气中,声若无骨,酥麻到头顶,酸的阴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女子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仿佛正在缓缓靠近两人。
      “我~来~了”
      当声音再次响起时,一个惨白纤细的手从窗口探了进来,扒在窗棂上,长长的指甲鲜红欲滴。阴烛看着这一幕,较有兴趣的望了对面的莫随尘一眼。只见他面不改色,端坐在瑶琴前,对女人的莺语不为所动。
      再看向外,女人已经浮出了半个头颅,似乎是在很努力的想要攀爬上来。那女子披头散发,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她一半的面颊,看不出表情与模样,只是有两道阴寒鬼魅的目光射在了白衣男子身上。
      阴烛看清了,是红河女妖。一种生前遭人欺凌死于非命,死后怨气凝结,成妖做魅的女鬼。她们多喜欢勾引年轻男子,吸其精气,挖其心肝。每猎杀一人,妖气便会增强,幻化女子形貌也俞真切,直至炼化于生人无异。那女妖趴在窗边,向房内张望,从形态言语炼化程度来看,此妖背负人命没有过百也已几十,再过段时日,只怕会成煞。
      女妖缓缓开口:“莫坊主~可曾想念妾身。。。”
      见莫随尘沉默不语,似乎在意料之中,又道:“坊主,妾身没有非分之想,为何卿不成全~”
      阴烛看着一人一妖,心想:这还没有非分之想,眼珠都快粘在人家身上了。
      女妖又想往里爬,看来是打算进来。一直没有动静的莫随尘此刻却悄无声息的端起了瑶琴,置于膝间。阴烛低头,从成色和材质断定这应该是一把上古瑶琴,琴声震震可平四方,压邪驱魔,定心通神,他大概猜到了一二。
      莫随尘,乃阴人所诞。天生萦绕阴寒煞气,此气极易吸引鬼魅缠身,吸其灵气,炼化修为。说白了,对于阴物来说就是一上等补品。子时后又是非常物出行之时,会有各种妖魔鬼怪找上门来,一点也不奇怪。所以,并非是金拾坊坊主不懂平易近人,拒人千里,而是但凡和他接触的人都会遇见和今夜阴烛所见相似场景,这要是还不能让这位年轻坊主成为魏城最热门的话题,那一定是城里人脑子出了问题。至于镇压的方法,大概就是这把古琴了。听那女妖的口气,似乎不是第一次前来,那么莫随尘既然无事,便也多半印证了阴烛的推测。
      他突然想到,自己白日听琴听到日落西山,只怕不单纯是因为好听这么简单。。。
      阴烛想:这鬼娃娃,不能再任由他弹琴了,爷难道还要再听一夜不成。
      正巧,女妖将黏在莫随尘身上的视线抽了回来,开始打量周身事物。她先是看到酒桌上的一片狼藉,接着是一地的空酒坛子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最后她将视线投向了阴烛。此刻,阴烛正盘膝坐在地板上,一脸‘我就是个局外人,只是来看好戏’的表情。知道女妖看到了自己,便将视线投了过去,与女人四目相对。
      烛火摇曳,轻纱幔帐中,阴烛棕褐瞳孔闪出金色妖异的光芒,冷冷射在女妖的脸上。女妖不怀好意的阴笑声在空气中戛然而止了,她看到坐在莫随尘身旁的黑衣男子薄唇微启,用唇语说了一个字——滚。似乎是识得了什么,女妖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先前阴毒鬼魅的目光瞬间如凝固的蜡油失去了光彩。如临大敌般,那女人颤抖嘴唇嘟囔着,逃也似的消失在了窗口,只留下阵阵阴风摇的古树沙沙作响。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
      风起,妖现,逃遁,风止。
      一切尘埃落定时,只剩下了莫随尘那张因不知发生了何事而有些惊讶又有些错愕的脸,许多复杂的表情纠结在一起,刻画出一个不知所措的少年。阴烛回眸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这张沉稳冷漠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在阴烛眼里却莫名浮现出一丝稚气。
      一抹坏笑勾上阴烛嘴角:“莫坊主,虽然阴某知道您生的好看。可好看到三更半夜大姑娘扒窗户,我还是真没想到的~”
      “你。。。”莫随尘欲言又止,“你都看到了吗?”
      “实在抱歉,让我看到了。”
      阴烛口气中充满了遗憾,似乎自己破坏了什么好事。面对阴烛的调侃,莫随尘不以为意。
      “你认为那是一位姑娘?”
      “怎么看都不是位壮士吧!”
      “好吧,可现在那姑娘呢?”
      “走啦!”
      “走了?”
      “是呀,”阴烛使劲憋笑,却假装一脸正经的说,“能不走嘛,你这样不解人情,这么盛情邀请都充耳不闻,不走才怪?”
      “不打紧的。”
      “干什么呀,你是想说反正还会有新的大姑娘来,是吗?”
      “阴公子。。。”
      对于阴烛的轻浮言语莫随尘终于制止了他,不想再让他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下去。莫随尘不是傻子,阴烛如此浮夸做作的表达,他不是分辨不出真假,但终究没有继续追究,反正是不会再见第二面的人,何须计较太多呢,相安无事就好了。
      莫随尘边想边听着阴烛坐在对面胡编乱造,不知不觉的浅浅勾起了嘴角。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已经被一双闪着金光的细眼尽数看去。
      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人欲上楼来。阴烛不想再搅和太深,喝干最后一滴酒,便从窗口离开了。莫随尘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礼貌,没有阻拦。
      一青衣少年登上楼来。
      “坊主?”
      “镶儿吗?”莫随尘收敛笑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不是告诉过你,子时一过不许登楼吗?”
      “是,可坊主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担心有事情。。。”
      少年说着走进了阁楼,映入眼中的画面让他怔在了原地。他张着嘴巴道:“坊~坊主,这~这究竟。。。”
      杯盘酒盏,一地狼藉。
      “这不是咱坊里的酒吗,怎么。。。”
      “是我取来的。”
      “您?您不是不喝。。。”
      “镶儿,把东西收掉就可以出去了。”
      莫随尘打断了少年的追问,就像阴烛适时离开不惹麻烦一样,莫随尘对这个陌生男子只字不提。对于他而言,这个男人就像一场幻像,一场不会走出今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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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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