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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草
东胜神洲,傲来国外,花果仙山。
万仞峰顶上,鸟飞不过,猿登不上。
但就在这种地方,生长着一株瑶草,瑶草始终相信,自己还是一颗种子时,一定是被风吹上来的,绝不是被哪只鸟吞下又排出。
瑶草同样相信,身下的这颗大石头,一定是活着的。
虽然她听不到石头的脉搏,感受不到石头的呼吸,但她就是知道。
这颗大石头长在这里,似乎已经有了很多年,就连身上的九孔八洞中,也有青苔。
但青苔年年生,年年死,也没法和瑶草作出什么交流。
只是每一年,每一年的,瑶草都要跟他们讲,自己在这块大石头上的所见所闻。
不错,她从九孔八洞中长出,可以在这绝高的巅峰上,俯视着整座花果山。
看猿猴嬉戏玩闹,虽然瞧得并不清楚,但瑶草觉得,那样的生活一定很美好。
但是,哪里都比不过自己的大石头。
没错,对瑶草来说,这块大石头理所当然是属于自己的。
那些每年生长,又每年衰亡的青苔们,只是过客。
直到某一天,一根松枝伸了上来,到了这绝顶高峰。
瑶草位于峰顶巨石上,看这松枝也是居高临下,却也不免好奇:“你是谁呀?”
“你是谁呀?”
本来瑶草还以为是回音,但自己还没有那种修为,更何况那声音老迈,绝不会是自己的声音。
“我是瑶草,”瑶草顿了顿,自信满满道,“这块大石头的主人。”
“吼吼吼,小丫头真厉害,”松枝摆了摆身子,发出簌簌的声音,“老朽名叫枯松,长了一百年,终于上了这绝顶。”
“那您可真厉害,都一百岁了。”这是瑶草由心的赞叹,虽然她记不起来自己活了多少年,但一百年的时间,想来也不短了。
那松树爽朗大笑道:“呵呵呵,老朽可不止一百岁了,起码又上千岁矣!”
瑶草也没有别的想法,只能更加佩服,但她觉得肯定比不上自己的大石头。
“瑶草小丫头,这峰顶就你一个吗?”
瑶草摆了摆身子,也不知道枯松看不看得见:“也不是,可青苔们不会说话,会说话的就我一个。”
枯松听了,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叹了口气道:“唉,老朽一直长在悬崖峭壁间,也没个伴儿,小丫头,你要是不嫌弃,跟老朽聊聊天怎么样?”
“好啊好啊,枯松爷爷!”
有人能开口跟她说话,瑶草也很开心,虽然她更希望跟她说话的是这块大石头。
枯松笑了,第一次有人叫他爷爷,作为长者很开心:“瑶草小丫头,你活了多久了?”
“不知道,反正我有记忆以来都住在这块石头上。”
“那你想不想下来蹦蹦跳跳呀?”
“不想下去,”瑶草立刻回答,要她离开自己的大石头,那可是休想,但随即又补充道,“但是蹦蹦跳跳可以。”
从山顶俯瞰花果山,说不羡慕那些猿猴,那是不可能的。
瑶草也想像猴子们一样爬上爬下,她想把自己的大石头摸一遍。
枯松虽然不知道瑶草是怎么想的,但感觉她甚是可爱,笑道:“呵呵,那也行,爷爷虚活了上千年,也就总结出了一点修行的微末道法,不过假以时日,你也一定可以化形。”
“修行?化形?”
这些词语,瑶草全然不懂,只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枯松也不期待她能懂得,只是把秘诀告诉了瑶草,那是一种吐纳之法,属于植物修行的入门专用,虽然简单,但要总结出来也确实不容易。
其实这么多年了,瑶草虽然活得长了些但仍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老,虽然不断地抽枝落叶,但终有坚持不住的一天。
而现在,瑶草学会了枯松爷爷的吐纳之法,竟感觉身体轻松了起了,深绿色的枝干茎叶,也逐渐变作了嫩绿色,几乎可谓重获新生。
但这只是第一步,使用自己本身的灵气。
下一步,就是要能够吸收天地间的灵气,甚至日月精华。
说实话,枯松不是个天才,只是活得长久,瑶草也不是天才,只是枯松的帮助,大概二三十年后,两株植物才一起达到了第二阶段。
当瑶草终于有了灵识,能感受到天地灵气,吸收运用时,这才发现,身边的这颗大石头,实在是非比寻常,它每一刻钟吸取的日月精华,都比自己一年,甚至十年吸收得还要多。
而自己之所以比枯松爷爷修炼快,纯属是因为这大石头溢出了一点灵力给自己。
如果有一天石头成精了的话,一定会惊天地,泣鬼神吧。
瑶草如此期待着。
这一日,雨下得很急。
每当这个时候,瑶草都喜欢从九孔八洞中探出头去,感受雨水的滋润。
但今日不太一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危险味道。
瓢泼大雨中,声音也不真切。
“枯松爷爷……”
瑶草想要知道枯松爷爷的状况,他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终究不会有瑶草这般舒适。
“爷爷没事儿……”
两个人的谈话,就好像扯着喉咙在喊,尾音拖得很长,“瑶草,你要小心,今天恐怕有天雷……”
“什么是天雷……”
“就是天上的火光棍子……”
瑶草抬头看看天空,沉闷的雷声中,夹杂着几道犀利的电光。
看起来很危险。
“瑶草小丫头,爷爷恐怕……”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炸雷就劈了下来,松枝被劈断,燃起了熊熊大火,松油烧起来的脂香四溢,整座绝顶上都弥漫着松香的味道。
“枯松爷爷!”
瑶草叫了一声,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噼里啪啦的木材爆裂声,瑶草身上涌现出一股凉意,随即瑟瑟发抖起来。
那棍子一样的光太厉害了。
雷还在响,闪电还在劈,落在峰顶上,炸出一片有一片黑色的痕迹。
这就是枯松爷爷说的天雷劫吧。
瑶草缩在九孔八洞内,只是偶尔探一探头,逐渐发现,这天雷怎么也劈不到大石头上。
我的大石头真厉害。
瑶草这般想着,从九孔八洞中探出了头,只听“轰隆”一声,一道闪电直直朝着瑶草过来了。
“诶呀,完了。”
虽然这么说,瑶草却一点也不慌张,她本来就不惜命,生长在这绝顶山峰上,常常也没什么同伴,活着的意义都弄不清楚,又怎么会怕死呢。
只听“啵”的一声,降下的天雷没有劈到自己。
瑶草看得清清楚楚,那天雷被大石头身周的灵力所阻,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自己是被大石头保护了。
瑶草好开心呀,这块大石头给自己提供地方住,还给自己当保镖,真的太棒了。
瑶草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块大石头。
如果,她真的能像枯松爷爷说的那样,得到化形,那瑶草一定要把大石头随身带着。
只是不知道,枯松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瑶草继续吸取着日月精华,增进着自己的修为,她没有名师指导,全靠枯松爷爷教的那点吐息之道,终究还是太慢。
何时能够化为人形?
也许,千年万年。
也许,永不可能。
但生活有个盼头,也总是好的。
但大石头却不像瑶草,大石头内育仙胞,不断的吸取着日月精华,速度比瑶草快得太多太多。
终于有一天,大石头崩裂了。
“出来了,出来了!”
瑶草开心地喊着,可随即她才发现,随着大石头这惊天一炸,依附着大石头的自己也立刻失去了庇护,甚至反受其害。
瑶草的根茎已经被炸断,上半截的茎枝叶随着风,飘飘摇摇。
在空中,她往下看去,瞧见了挨过天雷的枯松爷爷,焦黑的树干只剩下半截,断裂的部分已经碳化。
恐怕在那一夜,枯松爷爷便已经彻底离去了。
但此时的瑶草感觉不到痛苦,她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金色的影子,金色的光芒伴随在周围,如此夺目。
“我的石头长大了。”
瑶草落在了地上,那金色的影子也落了下来,是只猴子,自己从山顶往下看,无数次羡慕过的,自由的猴子。
“嚯……”猴子落在地上,好奇地检视着周围。
瑶草曾经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她甚至想过在这种时候,自己一定要充当一个极好的向导。
“呼……”
猴子还不会说话,但他还是注意到了瑶草,将她捡了起来。
瑶草躺在他的手掌心里,感觉到了温暖和温柔 就和自己躺在九孔八洞中一样。
熟悉的感觉,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大石头。
猴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和歉意,他挖开一个土坑,将瑶草的干茎埋了进去,可能是期待瑶草还能再长出来。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不用抱歉,我的大石头。”
可是,瑶草的修为毕竟不够,终究不能和动物说话,动物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瑶草都是他接触的第一条生命。
“果然是我的大石头。”
瑶草吃吃一笑,看着往山下奔去的猴子,感觉眼前愈发黑暗。
瑶草甜甜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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