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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入冬的L城,料峭寒风。路安躲在路边的咖啡厅里,对这冰冷的窗玻璃吹着气,温热的呼吸喷在玻璃上,氤氲开的白雾模糊了视线。L城的天似乎永远是灰蒙蒙的,透过朦胧的窗向外看去,比平时更多了一层隔膜。路安收回自己游离的目光,看向桌子上摊开许久却未曾翻页的经济学原文书,继续头大。
手机嘀嘀的短信提示音让她从茫然中回过神来,打开,却是许久不曾见的号码。字数寥寥:安,我今天回去取东西。
我现在在外面,马上回去。
她回到,信息通过看不见的网络传递到手机的那头,传进另一个人的手机中,却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会被销毁。
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付钱离开。隐约中觉得手机又响了一下,但在急忙间扔进了包里不再理会。
咖啡厅离住的地方并不远,这片地方大多都是出租给来L城留学的学生居住,其中又以中国学生为主。公寓楼的楼下停着一辆车,流畅的线条,发亮的车身,引得周边的一群学生频频关注。路安对车不熟,在国内的时候就只知道宝马奔驰,还有出租车最经常使用的现代大众,晓得前两者比后两者贵,但具体什么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安租的房子是这所公寓楼的三楼,在楼梯拐角处,上到楼梯就可以看见房门。门半开着,从门内还传出细碎的对话声,她听不太清楚却下意识的皱眉。还没来得及上到楼梯,半掩的门就从里向外推开,握在门把上的手十指芊芊,圆润的指甲上镶满了钻,闪闪动人。那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女子。半长的发简单而不失温婉,无懈可击的妆容为原本清丽的容颜增添了三分的妖娆,媚而不俗。她并不高挑,但绝对是纤秾有度,合体的衣装为她更是加了不少分,即使同样身为女人,路安还是要为着这个女人的出色而喝彩。
开门而出的女人在看到路安的同时也愣了一下,继而尴尬的笑开:“你回来了?”
一个居高临下,目光讪讪却掩盖不了精光毕现,一个清眸如许,坦然微笑收敛黯淡心伤。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立场的对局,没有任何话题的交谈,似乎连谈论天气都是一种过于亲密的行径。一个高傲,一个谦卑,只能站在视线的两端,彼此注视。
“莫云,可以走了……”门内的男子的说话声嘎然而止,想要搭在女子身上的手也因为看见路安而猛然收回,想掩饰的动作反而让场面更加的欲盖弥彰。
“越,我先下去,你,”那个被叫做莫云的女人抬眸看了看路安,勉强笑道,“你们先聊聊吧。”
七公分的高跟鞋在公寓的楼梯间慢慢走远,路安才缓缓看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男人,金框眼镜掩了目光中的锋芒,头发比上一次见得时候短了很多,却显得人更加的精神了,笔挺的西装,一副新时代成功男人的表象,而事实上他也是。
“你要走了?”路安问。
“是,我就来收拾点东西,有些东西我用不着的就留在这里了,如果,如果你不愿意见得话就扔了吧。”他向她走过来,错身,迈步走下楼梯,目光自始至终不敢看向路安。
“宋越,”路安叫住他,“如果再给你机会选择,你当初还会那样信誓旦旦的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是嘛?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简单的算了?宋越,我真的不明白,这么多年,你到底凭的是什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伤害我,可以这么自以为是的安排我的生活?你太看得起自己还是觉得我无所谓?”
“安,我……”
“算了,你不用说,我知道。只希望从此之后,我们各不相干,我不想再见到你!”
狠狠甩上门,门外一阵静默。良久后才响起下楼梯的声音。蹬蹬蹬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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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变化,宋越留在这里的东西本来就少,基本上可有可无。在L城的两年里,其实他留在这里的时间本就是屈指可数。茶几上有一张他留下的纸,A4的纸不大,却明显的刺痛了路安的心。离婚协议书。宋越的字依旧是他惯常的笔迹,力透纸背,深刻的像是要将过去一刀两断。
真是可笑,两年的时间,从国内到国外,这两年的时光留给她的竟然只剩下这张代表着背叛的离婚协议书。
两年前的三月初三,她是如此清晰的记得,春光明媚,黄历上说宜出行、婚嫁、动土、上梁等等,似乎是诸事皆宜。两方家长说日子清明,是个好日子。于是在那天早上排着队去民政局拿了结婚证,两方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各回各家准备着出国的各项准备。
没有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结婚进行曲中交换誓言说我愿意,没有在大红的嫁衣的下羞怯的拜天拜地送入洞房,只有一本冰凉的俗艳的结婚证书证明着两个在一个月前还不认识的人有了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那天晚上,路安和在大洋彼岸的哥哥说我结婚了,视频对面的哥哥笑得花枝乱颤,说,安安,恭喜恭喜啊。那人我还没有见过,什么时候也视频下。
路安说,是真的,没有骗你。
她哥继续道,安安,你哥不是弱智,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骗不了我的。
路安说,我也知道,但还是结婚了。
她哥这时才正了脸,靠,这是什么概念啊,愚人节结婚。继而表情有些讪讪,安安啊,其实今天是洋人过的日子,我们是地道中国人,不关我们的事情,呵呵,你幸福就好啊。
后来说了什么大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如今看来多讽刺,愚人节的婚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本身就是一场骗局,骗了自己。
签字的时候路安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当年结婚是为了逃避一场情伤,或许是早就知道这场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她甚至是有些快意的签下自己的名字。25岁的年纪,她有过一场恋爱,有过一段婚姻,却没有人可以给她一生。
她伤心的只是当时宋越选择离开的理由。他说,安,她只有一个人,我要照顾她。如此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路安低下头,看着白色帆布鞋鞋尖沾染的尘土,这是她无措时的习惯,不知道的人看不见她的表情,知道的人并不在意。
她是一个人,难道我不是么。路安很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不爱,所以可以理所当然的抛弃;因为不爱,所以可以理直气壮的离开。
她掏出手机,一条未读短信,是她离开咖啡厅时收到的,发件人宋越-不用了,我不想她尴尬。又是这样么,路安笑笑,按下删除键,再也不见。这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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