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来

　　早春的御花园，却已是一片生机盎然。
　　来去匆匆的宫女们衣着华丽，今天是一个大日子。皇上要宴请平清王爷。自从八年前，平清王爷将绝世美女穆瑾媛敬献给皇上，皇上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居然越来越亲密。不但每年必招进皇城宴请一番。而且还允许了穆瑾媛，现在的瑾贵妃的姐姐——平清王妃进宫小住，以慰瑾贵妃的思乡之苦。今日就是平清王带王妃进宫赴宴之日。皇上一大早谴了太子在皇城外十里处相迎…………
　　然而在御花园一角的杏树底下，一位六七岁的白衣小女孩却一点也不因皇城的喜庆气氛而激动不已。因为今日忙着准备晚宴，皇宫里一团糟糕她才有时间跑出来玩，无奈那些平时陪她的宫女都被瑾贵妃派去庆和殿忙了，她连捉迷藏都没法玩。“哼，你们不是不理我吗，那我就藏起来让你们找不到。”小姑娘想到这里，嘴角一挑起身寻找隐匿之处。最终她躲进了高高的蔷薇架里，等待那些宫女们来寻。
　　“公主，公主…………”小女孩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从蔷薇的新叶缝隙中看，她知道是宫女水月来找她了。小女孩恶作剧的沉默,那宫女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女孩想等她走近后突然跳出去吓吓她。“公主，公——”小女孩正想跳出去，去见到水月突然脸色一变，一步迈进了蔷薇丛里。小女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水月紧紧的捂住了嘴。水月示意她不要出声，拖着她想花丛深处走去。借助蔷薇的掩饰，小女孩和水月向外望。
　　那不是母亲吗？小女孩看见一位熟悉的身影，正是瑾贵妃，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公公。两个人正向这边走来。小女孩很不理解水月的反应，正要出去向母亲问安。却看见母亲竟是一脸泪痕，紧紧的抱住了那个公公。
　　“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他连彩凤都不让我亲自抚养，八年了，你是不是早把我忘了。”瑾贵妃泣不成声的说。
　　“怎么会，我一直记着你，记着我们的约定，你再忍忍，时机很快就成熟了。”这不是一个公公的声音，水月断定。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内私会皇贵妃。“至于那个小丫头，她本来就不是你的女儿，交给别人养有什么打紧的。”水月感觉到小女孩猛然一抖，显然被这句话惊着了。水月死命的拉着小女孩，不让她跑出蔷薇丛。
　　瑾贵妃猛然想起了什么，“孩子呢，她还好吗？我什么时候能见她。你们待她怎么样？”
　　“你放心，她很好，很漂亮，很聪明。”那个男人温柔的擦干瑾妃的眼泪说，“这次我带她进宫了，我想让她拜你为师学习医术，将来做云深堂堂主。”
　　“皇上会答应吗？”瑾妃担心的说，“云深堂堂主是彩凤的，除非她不想要，否则谁都抢不走。”
　　“她不过一个替身丫头，假的真不了，到时候由不得他了。”男人说，“瑾，我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我想你也是。”他紧紧的拥住瑾妃，脸深深地埋在她的头发里，“这些年你受苦了。再忍忍，马上就好。”
　　男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水月不由得吓呆了，他——平清王爷。蔷薇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平清王，厉声喝道，“出来。”
　　小姑娘惊恐的看着水月，水月镇静的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再不出来，我就放一把火烧了这里。”
　　瑾妃也吓得目瞪口呆，不由得紧紧靠着平清王。
　　水月重重的按了一下小姑娘的肩膀，俯在她耳朵上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起身走出蔷薇丛。
　　“奴婢水月，见过贵妃娘娘。”水月不卑不亢的行礼，既是难逃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瑾妃问道。
　　“彩凤公主昨日在这里玩耍，丢了帕子，奴婢是来寻帕子的。”
　　“就你一个人吗？”
　　“就奴婢一个人。”
　　平清王正拔出剑，却被瑾妃一把按住。“这是皇宫，你不要太冲动。她是我的婢女，我来处理里就好。”
　　“奴婢自知冲撞了贵妃娘娘，凭娘娘娘处置。只是请娘娘先移架凤和殿，奴婢出来耽搁太久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寻了。”
　　平清王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暗暗吃惊。这却是一个不得了的小侍女。
　　“清，你先回去吧。晚宴也快要开始了。”瑾妃忍住眼泪说。“宫里的事，我会打理好。”
　　平清王点点头转身走开了。瑾贵妃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久好久没有动。水月暗暗担心，不知道小公主在蔷薇丛里能不能忍住。也不知道自己的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娘娘。”水月大着胆子叫了一声。瑾妃这才回过神来。“你随我回去。”
　　………………
　　“彩凤，彩凤，醒醒，好孩子你醒醒看看父皇啊。”朦胧中，她听见关切的呼唤，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她是彩凤公主，皇上最宠爱的瑾贵妃的唯一的女儿。父皇比疼爱任何哥哥姐姐都要疼爱她。她做梦都会梦见，父皇带她游园，教她背诗，和她一起练字。那时她还叫婉儿，她第一次背会了“身无彩凤双飞翼”时还问父皇有没有见过凤凰。父皇哈哈大笑说“我的宝贝，你就是我的小凤凰啊。”便赐了彩凤公主之名。母亲体弱多病，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用药。彩凤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皇后也因为皇上的一层关系对彩凤特别疼爱…………“彩凤，彩凤……好孩子,听话………”朦胧中，她听见父皇斥责太医的声音，听见唯唯诺诺的应答声。听见母亲的安慰声。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那小丫头根本不是你的女儿，交给别人养有什么打紧的。”那个冷酷的的人使得所有慈爱焦急的面孔变得淡漠不屑。“父皇!你不要婉儿了吗。”“哼，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瑾贵妃用力推开她，皇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那我是谁？”她哭着问：“我是谁啊，您说话啊，母亲。”“不过一个替身丫头，”那个冷酷的男人拔出了剑向她刺来，“啊，不是我的错……”
　　彩凤一急，睁开了眼睛。“不是我！”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几个宫女兴奋的忘了规矩，终于可以免于责罚了。
　　皇上飞奔到床边，心疼的把她揽在怀里：“我的孩子啊，你吓死父皇了。”彩凤一句话都不说，目光呆滞，毫无神采。“昨儿个你一夜没回你母后那里。都把人给急死了，今天早上知秋才在御花园的蔷薇架下找到你，还发着高烧，你怎么跑哪里去了。”“皇上，婉儿刚刚清醒过来，您就让她先休息吧。”瑾贵妃温柔的说。彩凤这才想起在蔷薇架下看到的情景，想起水月，想起她俯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公主保重，千万不要说今天见到我了。”
　　那天看到的情景，彩凤并不是很懂，唯一留在她心上的就是那句，“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她不是父皇的女儿，不是瑾贵妃的女儿。就因为这样一句话，父皇的宠爱，母后的亲昵，奴才的尊重全都可以化为乌有。从她醒过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水月，自然也不敢问。只是自己该怎么想那天的情景呢，在这皇宫里她又该如何自处呢……瑾妃天天来看她，来看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些是那么。只不过每次都是听见奴才们会话，公主一句话也没说。
　　“婉儿，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为什么这个样子。”瑾贵妃眼中充满了迷惑，“那天你在御花园做什么？”她小心地观察着彩凤的神情，看到的确是面无表情的淡漠，还有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迷惘。“母亲喂你吃粥好吗。”
　　彩凤将头撇向一边，瑾贵妃只得作罢，笑笑说：“你好好养病，过些日子你的表姐就要进宫陪你了。”彩凤猛然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母亲……”
　　瑾贵妃身体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婉儿说话了？”
　　“母亲医术高明，婉儿想知道母亲曾跟那位高人学医。”彩凤几天没有说话，竟有些生疏。
　　瑾贵妃万万没想到彩凤居然张口问这个问题。“婉儿，问这个做什么？”
　　“婉儿想知道，母亲的师父是谁。”
　　“婉儿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告诉母亲。”瑾妃很是不解。
　　彩凤没有答话，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
　　“噢，母亲的师父不在皇宫，她远在西蜀，独居药山。人称‘药婆婆’。”
　　彩凤眼睛一亮，继而恢复了平静。
　　瑾贵妃坐到彩凤的床上，问道：“婉儿有什么事，瞒着母亲吗？婉儿先前在御花园里，看见了什么吗？”
　　“水月呢？直到今天我都没有见着她，母亲知道她去哪了吗？”彩凤小心的问。
　　“我让她出宫了。”瑾贵妃震惊的说，“你那天去就是为了找她？”
　　彩凤想起了水月临走前的叮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瑾贵妃一阵愤怒，却不敢大声出气，又实在放心不下。嘱咐宫女小心伺候着自己忿忿的走了。
　　………………
　　“拜师学艺？婉儿这是怎么了？你用不着拜师学艺。”皇上慈爱的看着彩凤说，“你是公主怎么可以抛头露面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公主不用拜师学艺。想学医可以跟你母亲学。”
　　“如果有一天婉儿不再是父皇的女儿了怎么办呢。”婉儿幽幽的说。
　　皇上脸色一变，继而恢复原来的样子。“傻孩子，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好好休息，明日你表姐就要进宫了。”说罢就要离开。
　　“婉儿求父皇答应，婉儿自知父皇疼爱。只是去西蜀学医是婉儿毕生之愿,还望父皇成全。”
　　“你，你在想些什么。一个公主，去学什么医。”皇上，“在宫里有什么不好。”
　　“父皇若是不答应，婉儿就长跪不起。”彩凤跪在地上，神情请坚决果断。
　　“胡闹，起来。”皇上有些动怒，“怎么这么倔强。”
　　“父皇不答应，婉儿不起来。”
　　“你，跪着吧。”皇上说完甩袖而去。
　　………………
　　次日，平清王府荇芸郡主进宫。她带着小侍女去拜见皇上的时侯，就看见了一位和自己一样大小穿着白衣服的女孩儿跪在储秀宫门前。荇芸郡主好奇的走过去，看着她。“你是谁？”荇芸笑着问。“这样跪着不累吗？”
　　彩凤看着这位笑靥如花的姑娘，不由得一怔。
　　“郡主，我们该走了。”后面的姑娘催促道。
　　“是啊，我都忘了。我还有事，回来再问你。”荇芸道，“暗香，咱们走。”
　　两位小姑娘身影渐远，彩凤双眼模糊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那个叫做暗香的小姑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彩凤。眼神交汇之间包含着无限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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