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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嫁
钟卉被晃醒了。
轻摇她肩膀的妇人见她醒来,怜惜地抹了抹她额上的碎发,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娘给你梳妆。”
钟卉撑起身子,正要说话,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不受控制地跌回床上。
妇人惊慌出声,“卉儿!”
钟卉哑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妇人瞧着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心吊得老高,急切道,“是不是太累了?前几日娘就让你别那么拼命,你非不听,看看,现在身体撑不住了吧?你等着,娘去给你找大夫看看。”
钟卉忙拉住她的手。
妇人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声娘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钟卉只得含糊地道,“没事,我方才是起得太快,有些头晕,现在好了。”
“真没事?”
“真没事。”钟卉坐起身,让她看仔细。
许氏看她面上果真无痛苦之色,心下稍安,随即一阵苦意泛上来,眼眶跟着就湿了。她可怜的闺女啊,都累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用!
许氏想起这几日得的消息,心中刺痛,她试探道:“卉儿,要不咱们不嫁了......”
钟卉脑子一懵,是啊,今天就是出嫁的日子!
钟卉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是个累倒在岗位上的工作狂。本以为人死如灯灭,哪想到她竟重新在一个同样原因倒下的小姑娘身上醒来。
这小姑娘是个秀才女儿,家里不算富裕,但靠秀才爹教书挣钱日子也过得去。可是去年冬天,钟秀才就染上了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眼看家里揭不开锅,钟家老小都愁得睡不着。
小姑娘绣活不错,平日会接些活来做。恰巧有一日去交货的时候,从邻居婶子那听说了城东的邵夫人在物色儿媳,适龄人家的闺女不管身世如何,都可以递上生辰八字,让她挑选,挑中了邵家三媒六聘来迎娶。
小姑娘想起家中的境况,当即求邻居婶子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递了上去。那邵夫人拿了生辰八字去找庙里的大师算,算出来最合适的竟是钟卉。
邵妇人头天去算八字,第二天就来下聘礼了,婚期定在最近的十日后。
邵家定的婚期太近,小姑娘手上还有一副没绣好的屏风,交货日期正好是在她出嫁后三天。
小姑娘不愿逾期,又不能带着一幅未绣好的屏风出嫁,出嫁后埋头做绣活。便一咬牙,决定赶在出嫁之前做好这屏风。只那绣活是细活,赶不得,小姑娘不眠不休的做了三天,终于提前交货。
货是交了,她也累倒了。再睁开眼,这身子就换了芯,成了另一个世界来的钟卉。
钟卉睁开眼,就面临着嫁人的局面。
许氏见女儿不说话,以为女儿终于想明白了,起身给她收拾包袱,“娘让你大舅带着你离开,你们去城外躲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自从丈夫病倒之后,许氏就帮人洗衣服,整日锁在家里,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女儿接下了婚帖,许氏原觉得没什么,女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这几日来,她不时出门给女儿置办嫁妆,才从旁人那知道这半年多来,那邵家大公子做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嫁与那样的人,女儿不会幸福,可是之前怎么劝,她都不听,只说她愿意嫁给邵大公子,就这么拖到了婚嫁日。
要逃婚吗?
钟卉脑子在天人交战中,她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这婚事,是这个小姑娘千辛万苦争取来的。
小姑娘对许氏说的是曾见过邵家大公子,芳心暗许,想嫁给他。但钟卉知道,小姑娘撒谎了,她根本不认识她要嫁的邵家大公子,费尽心思嫁过去,不过是为了邵家给的聘礼,为了拿那钱去救父亲。
邵家给的聘礼确实不少,下聘的人刚走,小姑娘就请了最好的大夫给父亲看病,看了好的大夫,用了好药,钟秀才的病终于有了点起色。
如果她逃婚,邵家势必要收回聘礼,那钟秀才的药费也没了着落。她逃了,小姑娘用命换来的一切都泡汤了......
各种想法在脑中闪过,最后都沉淀下去。
钟卉冲许氏摇摇头,“我不走,娘帮我梳妆吧。”
许氏还待劝她,屋外有人扬声问,“珍娘,收拾得怎么样了?”
许氏勉强收拾了下表情,“嫂子,你怎来了?”
一个圆脸的妇人进来,“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这刚起床啊?那可得抓紧时间了,时候不早,邵家很快就是派人来接了。”
许氏一听,攥紧手中女儿的衣服。
钟卉冲她笑了笑,下床穿衣。
许氏见状,只得忙活起来,心中暗自祈祷那邵家能对女儿好点。
接亲的人来得很早,钟卉梳妆完,来不及用早饭,就被喜婆带出了门去拜别父亲。
钟秀才这些日子身子有了些起色,强撑着出来送她。
见到钟卉,他猛地站起身,然后弯腰咳了起来。到底是病了小半年,虽说如今在好转,体质也比不上一般人。一身青灰色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
钟卉默默上前给他拍打着后背。
瘦高的男人红了眼睛,“是爹对不住你,若是在邵家过得不如意,你只管回来,爹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会保住你。”
他病得重,之前都是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很少,两日前才知道女儿要嫁人的事情。他不如妻子那般好骗,一听经过就知道自家傻闺女都是为了他。
可他自小读圣贤书,做不来退婚这种言而无信的事,只得含泪送女儿出嫁。他不会退婚,但若是邵家不肯善待女儿,他也会去给女儿讨回公道的。
钟卉只让他们不用担心。
安抚好钟父钟母,钟卉眼角瞥见人群后的小少年。那小少年垂着头,身子一抖一抖的,似在哭泣。这是钟家小儿子钟墨,今年不过十岁,原本就是个文静的性子,最近半年来,家中愁云惨淡,家中谁也顾不上他,小少年越发少言寡语了。
她抬手摸摸小少年的头,“男子汉哭什么?姐姐过几日就回来看你们。”
“真的?”
“嗯,真的。”钟卉轻声道。
小少年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她怀中,“我舍不得你。”
许氏见状低头抹泪,钟卉也被惹得掉了好些泪,才算上了花轿。
花轿摇曳,钟卉收拾好情绪,一点点梳理着眼下的情况。
钟卉要嫁的邵家是石河县的大户人家,听说祖上是做大官的,后来家道中落,才搬到这小县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邵家在京城混不下去,但在石河县是富户。
钟家一穷二白,女儿嫁进邵家一不是做妾,二不是没名没份的,而是正正经经当正妻迎娶的。按理,也是一桩美事。
这桩美事之所以让钟家爹娘提不起半点喜悦也是有原缘由的——钟卉要嫁的邵家大公子邵凛是个恶人,浑名远播的那种。
听说他曾当街把一个盗贼打到吐血,听说他把自己的庶弟打残过......除了这些传闻,最近的一件事是他半月前被人砍断了腿,可能这辈子都得当个废人。
半月前,就是邵夫人大肆收罗待嫁女子生辰八字的日子。钟卉无奈一笑,她就是个冲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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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卉被喜婆带到堂中,客套寒暄和贺喜声全停下,宾客们面面相觑,这新娘都到了,新郎怎么还不见人?
钟卉站在原地,但迟迟没有人牵起红绸另一端,也没人喊拜堂。心中正犯嘀咕,这邵家搞什么名堂。
“咕噜噜”
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屋里所有人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粗壮的仆人推了张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面色沉郁的红衣青年,这人就是今天的新郎官邵凛了。
宾客们瞅着他的脸色,心说果然如外面所传的,这是个性子不好的。这大喜的日子,还黑着个脸给谁看啊?
左边一个摇扇的青年见了邵凛的脸色,畅快地一笑,低声跟身边的人道,“大喜的日子,被亲爹在背后捅了一刀,他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被他交谈的客人僵着脸,半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却是一句话没说。
青年啪一下合上纸扇,“无趣。”
那客人低头装作喝茶,不理他了。
笑话,你是县令家的独子,县令爷的心肝宝贝,你敢幸灾乐祸,我一介草民好日子过腻了,才敢去招惹这邵凛。
主位上的邵光耀见邵凛脸色不对,便知事情不好了,恨恨地瞪了眼管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邵光耀决定先发制人,色厉内荏地质问道,“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大喜的日子,还要亲朋好友等你。”
邵凛眼冒冷光,直直地看向他,“你还知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
邵光耀颇有些心虚地错开眼神,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不给他面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手掌拍在桌面上,“你!”
坐在一边的陈氏赶紧劝道,“老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耽误了时辰。”
邵光耀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父子反目的笑料,得了台阶就顺着下来了,摆摆手,“罢了,念在你身上有疾,这回就先饶过你,还不快过来拜堂。”
邵凛冷哼了声,气得邵光耀胸前一阵起伏。
钟卉轻轻叹气,拜个堂都能出这幺蛾子,邵家家庭关系不大好啊,她加入,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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