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流剑客

　　流光剑影，啸风奔马。侠客江湖，快意恩仇。

　　这是萧无衣长久以来的梦。

　　所以，当他抬头睁眼，看到面前酒字旗迎风招展的小摊，粗粝木桌上酒碗三两只，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新的梦。小二吆喝声爽脆、老板娘招呼声缠绵，用来下酒正好。端碗细闻，醇香烈而不醉人。

　　萧无衣并不急着喝。事实上，他心念电转，脊背冷汗一乍，一向极稳的手也冷不丁一颤，碗里登时洒了几点酒出来，落在划痕交错的老旧木桌上。

　　这不是梦。这当然不是梦。

　　小二是个眉眼机灵的半大少年，童稚气尚未褪尽，世俗气已尽涌上来了，习惯性的笑脸带点讨好的意味，腰背微驼，卑躬屈膝太久的瑟缩显露无疑。老板娘正忙着打酒，竹酒勺看着就老，和老板娘一道不经意间流泻出星点斑驳的倦怠。

　　他仍然不急着喝，微抬起照旧端着的碗，目光借此转了一圈周遭。粗豪的汉子喝得正急，一仰脖倒进大半碗酒，剩的小半碗将将润湿一把胡须。有轻纱掩面的年轻女子身形妙曼，有身前一碗一剑的青年剑客意气风发。自是太寻常也太不寻常。

　　根据经验、当然是纸上得来的经验判断，萧无衣这是穿到了一个古代武侠世界，成了一个——

　　他赶紧放下碗，不动声色地摸索了一番。腰间没有悬剑，也没有环佩锦囊。衣衫半点不精致，甚至很有些粗硌。一双手骨节分明，零星装饰物和半点老茧都没有，试探性一握也感受不出什么澎湃的力量。

　　嗯，成了一个菜鸡。

　　等等！萧无衣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赶忙再低头打量一眼，又双手插袖掏了半天，终于摸到几枚铜板，登时稍稍定下了心。老板娘不动声色地丢了个眼神过来，咱们菜鸡兄恰好没捉住，他看完了周围正在远望。

　　蓝天白云黄沙。一枚小黑点突兀出现于极远处。萧无衣揉了揉眼睛，直到这时才发现他没戴眼镜。虬须客重重撂下酒碗，蒙面女子端坐姿态动静间转换了方位，剑客已经按住了桌上的长剑。

　　一呼一吸间，一身白衣现世。

　　似乎世上永远有这么一般人，所在之处即中心，黯淡黑夜中也自能熠熠生辉。

　　天光大盛间，侠客的自在风流，便从将出未出的一柄鞘中剑，无遮无掩倾泻而出了。

　　萧无衣呆了个彻底，怔忡盯着，鼻中突然一热，液体奔涌而出，流速太快，他下意识食指一抹，已经拦不住，殷红血迹触目惊心。他脑子轰然一炸，腾地冒出热气，整个人都似乎红透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或是更久，他好像都在梦游状态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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