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这是赵聿琳喜欢他的第几个年头了？
　　她看着校门口的四个红色大字钝钝地想。
　　偏着头想仔细地算，却又不知道从何算起，从何结束。远处的室友穿着厚重的大衣蹬蹬地跑了过来，她立时抛开脑中的计算，笑着说，“今晚吃什么？”
　　I市的夜热闹得紧，一盏盏灯却总是晃得赵聿琳心里发凉。挽着室友，她也总是觉得：算了，冷就冷吧，这I市的每个人不都过跟她一样，心底里放着偌大的冰块吗。
　　小赵姑娘生在十八线小县城里，是个县里只有一所高中的小地方。骑车回家的路上，甚至会有翠绿的葡萄藤搔弄她的耳畔，风会扫过土黄色墙上满壁的爬山虎，在楼下停车时，会有对门的婆婆找她搭话，净扯些不着边际的日常。
　　2016年8月26日中午，赵聿琳失眠了，十七年来头一遭地失眠了。N市的阳光扎眼，赵聿琳透过窗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爬下床来，洗了把脸复又匆匆赶往学校。
　　不经雾霾直射下来的阳光甚至能让树叶变得透明，中午的知了叫得整个校园越发寂静，赵聿琳抬着遮阳伞从树下走过，她见过数次他和他的小胖子基友从这棵树下勾肩搭背地走过。忽地一阵风，挟持着操场的尘土叫醒她。她微微抬起伞看了一眼面前的破旧的高三楼，是啊，高三啦，没有时间给你多愁善感，怀念从前了。
　　她手腕上的表分秒不差地走着，她也越来越焦虑——吃饭二十分钟内解决，洗头二十分钟内解决，下课啃题，上课刷题……生物书上的内容早就被背的滚瓜烂熟，化学式方程式，物质的化学性质物理性质被反反复复地磕，滑块在她心里以角度θ，摩擦因数μ滑来滑去……
　　有时得暇望一望窗边，爬到窗边的那棵树在风中摇摇摆摆，篮球场，跑道上，足球场都是呐喊奔跑的少年人，又不禁低下头来笑一笑，笑得无奈，却也解释不出为什么。分秒必争的时候，探究本心这种事实在是没有价值，还不如多做两道导数题。
　　深夜走出校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高三学生苦中作乐地嬉笑怒骂着，她身后的高三教学楼中一盏又一盏的灯渐次熄灭。只有这时她的脑子才是空荡的，可总也没什么好想的，没有在追的电视剧，没有没看完的小说……像个没有欲望的木头人。
　　她又仰起酸痛难耐的脖颈，一边手上按着，一边又痴痴地盯着看今夜的月。
　　又没有星星作伴了，什么时候再也没见到星星了呢，明明儿时在爷爷的身旁抬头看到的星星璀璨而繁密……他能不能看到呢，好不容易又过了一天呢，他在大学里都做些什么呢。他，今天踢球了吧，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她时常偏着头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去到他身边呢？或许，是下辈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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