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花开

　　夏天，产房门口过道顶上嘎吱响的风扇好像一点用都没有，被怀里抱的小男孩头上的汗细密密的。小男孩儿好像倒不太被热的烦躁，只瞪大着眼睛来来去去看面前这些满头大汗着急踱步的大人们感到好奇。“于晓，你想马上就要从门里出来的是妹妹还是弟弟呢？”小男孩的妈妈看了看在面前自己闺蜜那着急上火的老公，说出几句闲话想转移下大家的心情。“要是弟弟，你们就可以一起玩小汽车小飞机啦。要是妹妹，你陪她过家家可要耐心一点噢。”看着儿子点了点头，又说：“因为你现在就是哥哥啦，你要照顾好保护好比自己小的小朋友噢。”小男孩用力的点点头。其实自己闺蜜宫缩昨晚就已经开始了，可是小孩一直生不出来，刚刚护士出来着急忙慌的让签了剖腹手术同意书，她心里也急的很。可是她更期待自己这个长的漂亮却晚婚晚育的闺蜜得来的小朋友，“一定比妈妈长的更好看呢。”
　　“柳家家属，喜得千金，六斤。”大人们都抢着在抱襁褓里面的小女孩，口里面说着的都是夸赞的，说女儿比儿子好的，说有福气的，说长的像爸爸妈妈的，说头发茂密的，说哭的大声嗓子响身体健康的。小男孩看着激动的大人们，也挥着小手探出身体想去看。“晓晓，你来摸摸妹妹。”小男孩看着那张皱皱巴巴，哭的通红的小脸，想了想，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眉心，又摸摸了她的小耳朵。

　　到柳诺六七岁的时候，已经提前到了人嫌狗弃的年龄。自己爸爸妈妈的肤色不说雪白，那也是比平均而言偏白一些的人，可到了柳诺这却被同伴们取了个干豇豆的外号。从小好像就被妈妈盖了一个多动症的名头，冬天学钢琴书法来培养淑女气质，夏天那绝对是用游泳班轮滑班换着来耗费柳诺从小无穷无尽的好精力。
　　这下可好，夏天毒辣的太阳总是很捧柳诺在的少儿游泳班的场。只需要几天的夏日正中午便又加深了身量细长的柳诺的肤色，可不是就跟晒干的豇豆似的。
　　“诺诺，于晓哥哥他们一家该到了，你去门口迎迎。”“欸！”柳诺欢天喜地的往农家大院的门口奔去。两个小人儿在一个大院儿里长起来，哥哥带着妹妹学爬学走，喝奶嚼肉，追猫逮狗。可是一年多前于晓因为爸爸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城市上学，这下从一天见二三十面的两个人变成了两三月才能见一次。今天两家人说着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便约去市郊的农家乐让孩子看看大自然，吃吃农家野菜什么的。
　　“晓晓哥哥！”柳诺一见着人便狂奔到于晓面前，再一跳挂到他身上。“你怎么过了一个暑假就黑成这样啦？”于晓慢慢长大了，对小女孩的亲昵开始变得有些扭捏，便伸手把柳诺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看见柳诺马上瘪起来的小嘴，他拿大拇指在柳诺的眉心摸了摸。“王阿姨说你都会自由泳啦？就一个暑假就这么厉害啦？”“那当然啦，谁叫你考完期末考试我们去游泳的时候笑我只会像小狗一样的蛙泳！哼！我现在很厉害噢！”“所以就黑的跟个干豇豆似的啦？”
　　“哇！李阿姨！晓晓哥哥笑话我！”柳诺从小了就是这样，因为喜欢女儿却得了个儿子的于晓爸爸妈妈疼爱的不得了，柳诺自小就学会了告小状，“晓晓哥哥他呀，游泳一点进步都没有，他在嫉妒你呢。等下次天儿热了，小诺教教大笨蛋晓晓哥哥游自由泳好不好呀？”“嗯！”李阿姨两句话就哄好了柳诺，于晓看着她得意的眉眼低头笑了笑。
　　因为换去了一个更大的城市里生活学习，于晓总觉得班上的同班同学比以前他和柳诺那个出生生活的城市里的同学朋友要懂得多好多。有时候看着听着身边的那些男同学对女同学的小起哄，小闹腾，于晓有点明白却又有点不太明白。他明白他们的折腾好像是在说所谓的喜欢，却不明白他们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是不是一样。
　　对于这个小小少年，他的六七年短短时光里除了亲戚外，只有那个小小女孩。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她把他当扶手当拐杖，拉着拽着要跟着他和他在一起。后来长大一些，她没有像一般常人兄妹间一样追着自己跑，就喜欢当老大，把自己当小弟。闯祸捣蛋拉着自己一块，被抓包挨骂了就会在眼睛里蓄满眼泪再瘪着嘴看自己。只一眼他自己便会条件反射一样的侧个身站到她面前，让大人理所应道的觉得是哥哥带着妹妹去瞎胡闹的。
　　家里为大的老妈也总是对她又维护又疼爱，好像比对自己更好？其实也无所谓，他觉得，因为他并不嫉妒，更不认为她分刮了母亲的爱。
　　所以，这样有别于家庭幸福的快乐是班上同学说的喜欢吗？或者他们说的喜欢是怎么样的？于晓不明白的是这个。前几天开学他读三年级了，班上有人在他被老师上课点名起立回答问题的时候小声起哄叫一个女生的名字，说的也是喜欢这个词，他甚至没有跟那个女生说过太多话，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柳诺小时候是个被妈妈给予很大希望的孩子，小学六年她妈妈逼着她用四年念完了，她进入初一的时候才刚满11岁。班上的同学都比她大两三岁，当小小少女们聚在一起说自己的男朋友，说谁谁谁也来初潮了，说谁谁谁牵手了亲嘴儿了的时候，她完全搭不上话，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那都不是她世界里出现过的东西。偶尔因为这样的冷落，这样的疏离她会想起童年时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小男孩。想着他比自己大一岁多，却跟自己差不多高，也不知道现在长高没有呢？班上男生比小学里的那些男生高了好多呢。对啊，他们两学业越来越忙，父母都到了事业黄金期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他们有好像一年多没见了吧？但是周末爸妈要带自己去省城买钢琴，会两家约着一起吃一餐饭呢。于晓躺在床上，有点高兴的蹬蹬腿，抱着被子便睡着了。

　　“柳诺，于晓哥哥在准备考省重点高中了噢，你也要向哥哥学习噢，好好学习。”柳诺看看妈妈，又看看于晓，“他果然长大了好多，跟记忆里一直以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长得圆头圆脑的于晓有点不一样了。”于晓上了初中之后身高长了不少，又因为妈妈为了让他锻炼身体一直踢着足球，小时候特别是夏天比柳诺还白的于晓变得黑了不少，戴着的眼镜好像比柳诺自己的还厚一些。
　　“有点陌生，在街上遇见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第一眼就认出他来呢。”柳诺有点讪讪的底下头，缩缩脖子心想着学校里的那些男生，操场上跑着打篮球的踢足球的，教室门口找人的疯闹的，课桌上趴着写作业看书的，眼前的于晓跟他们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这边的于晓，拿右手大拇指尖掐了掐自己食指的第一节指节，心想“果然还是跟有时候想起她的时候一样习惯性的想摸摸她的眉心呢，哎，小时候的坏习惯。”两个还是小小孩的时候于晓就爱摸柳诺的眉心，两个人捣完蛋却没被抓住相视一笑的时候，被逮住他顶锅挨骂她有点得意的站在挨罚的自己面前笑的时候，带她吃着她妈妈不让吃的学校门口的小吃吃的她眉开眼笑的时候。柳诺从小喜欢长着长头发的公主，喜欢自己长头发的样子，她宝贝的头发谁也不让碰。“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不爱被摸摸头的呢？”于晓心想，好像从来自己都只爱摸她的眉心。
　　“可现在好像不能摸了，有点陌生呢。”于晓心想着。他并不是学校里的风云男生，足球应付着说要好好锻炼身体来支撑用功学习的妈妈踢着，学习在年级上那些耀眼的人之后一些。于晓摸了摸眼镜，发现自己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女生，偶尔收到过的几封小情书还次次被老妈发现，然后莫名其妙的被骂说不好好学习。所以对于女生，至此以来他好像都只识得柳诺一个，对别的女生更没有过想伸手去触碰的时候。
　　想完得于晓偷偷吸了一口气，“柳诺妹妹高中也要考来省重点吗？”说完他低下头，不敢看所有人的神情。
　　“听到了吗？于晓哥哥让你好好学习呢。”柳诺的妈妈推推柳诺，柳诺有点局促。她的成绩一直都来源于妈妈监督的她对自己并不自信，她并不敢承诺什么。
　　“好啦，诺诺成绩那么好，那一定可以的呀，到时候还能在同一个学校一年，这样于晓哥哥还可以保护你呢。”于晓的妈妈帮着打着圆场让大家入座开始吃饭，桌上大人们说着聊着，两个挨着坐在左右手的小小少年并没有再说过一句，如果他们提前知道他们两八九年之后才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次饭局上多说什么，或者约定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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