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为民除害法

　　夏日艳阳之下，菜市场像一个大火锅，下了一溜的作料和生食，沸沸腾腾得冒着蒸汽，煮开了锅的时候说是鸡鸣狗叫倒也恰当。现在是下午，不早不晚的时间，理应是不会太热闹的，却有一群人围着辆车聚集在绿道旁。车里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车外一个躺在地上哎呦叫的老太太。
　　崔晙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谁能想到出来一趟好巧不巧遇上这种事。他把墨镜抬了抬，确保能掩住大部分特征，打算出去解决一下。手刚按上车门把，一张老人脸就凑到了窗前，枯手扒着窗沿不放。他往下一瞥，乐了。这老太太下半身还软趴趴地拖在水泥地上装作受伤的样。但这可有点难办，车门在那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要是这一推老太太直接倒地了更处理不清。
　　围观群众已经有人打算报警了，闹哄哄的声音压着崔晙的耳朵难受，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把手覆在老人的上面，指腹在众人视线盲区勾着什么。老太太像是被刺激到了，身体猛地一抖松了扒紧的手。
　　“怎么回事？”
　　拥挤的人群被劈出一条道，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手里握着黑色证件牌。旁边一个负手而立的老爷子帮忙开了口。
　　“警察同志，这老太躺在这耍无赖呢，我刚刚都看见了，还不是看这年轻小伙有辆好车!”
　　有人开头自然就有了应和者，一时间又众口纷纭。崔晙没有说什么，树荫下光线有点暗，他小幅度地拉下墨镜，露出双眼些许，想看清来者的模样。
　　两道视线毫无预备地撞到了一起，两人都愣了愣。崔晙没有移开目光，胳膊搭在窗沿上盯着人看。
　　这警官长相倒也不算出众，但眉宇间透出的浩然正气让五官显得深刻了些。一身警服站得笔直挺拔，有股藏匿着力量的冷静自持。
　　这人听完广大人民群众的围观证明，迈着步子朝这边过来，弯腰向躺在地上老太伸出手。
　　“您先起来。”
　　或许这气势过于有威慑力，面对着公事公办的冷硬，老太竟讪讪站起来到了一边，虽然嘴上嚷嚷的话仍不变就是了。
　　崔晙咬着嘴唇兴致颇高，对上望过来的目光露出良好市民的模样，一眨眼车窗口就被挡住了大半。
　　咔嚓的按门声惊到了他，连忙扶好墨镜往车里缩。看热闹看得高兴都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要因疏忽被照到估计哭都哭不出来。
　　“呆着不用出来。”
　　刻意压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有种烟嗓的意味，崔晙眨了眨眼，依言收回了把着门的手，警官见状又偏回了头，“阿姨要不这样，身体要紧，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哪有伤再说。”
　　眼看这絮絮叨叨的老太太又要哎哟一声躺下喊疼，说去医院也不愿意，实打实的敲诈了。
　　外面闹腾得很，被碰瓷的对象却颇为自在。有人帮他挡了围观群众大半部分录影镜头，崔晙倒也不需要顾虑太多，这位人民警察估计认出了他，也没有让做什么，便干脆拿起副座的一打纸质文件读起来。
　　也不知道这犯混的老太哪句话起了众怒，被几个人拽离了车前。见实在拿不到钱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动作比一些年轻小伙儿还麻溜，在必要时刻负责当人民的发泄垃圾桶的警官，被指着鼻子恶言恶语眼皮子都没跳过，无动于衷，完美诠释稳这一字。
　　热闹看完了，散的都散了，来晚的只看到终场的就扒着附近的人问情况，三三两两聚一块，但确是真安静了不少。
　　沉闷的敲击声拉回了崔晙的思绪，警察同志站在窗前掏出一个厚皮小本本。
　　他随手把文件一扔，眼睛瞟到证件牌上一闪而过的名字。
　　方......什么？
　　这人很习惯地把身份资料掩得严严实实的，让人捕捉不到太多讯息。
　　“名字。”
　　崔晙有一丝差异。
　　难道没被认出来吗？
　　“例行公事，请见谅。”
　　对方补充了一句，没多大点事，崔晙也乐于配合，顺带把驾驶证和身份证翻了出来。
　　等都记录好了，他拿回证件草草应付了早已响炸的电话，一偏头就遇见这警官直勾勾地看着他，目的性极强。
　　“还有什么事？”
　　“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崔晙神色疑惑，眼底却沉了下来。手指一勾拎出置物槽里的东西转着圈把玩了几下，抛给了耐心等待着的人。
　　他把手懒洋洋地搭在床沿上，颇为委屈地抱怨着，“拿来防身也不行吗，方警？”
　　被单字称呼的警察眉头轻皱，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变了变后注意力又回到了手里的东西上。只有巴掌大的玩意儿却是个小型电击器，但也没有到造成伤害的地步，他里外检查了一遍没看出问题来就还给了崔晙。
　　“有电荷的不行，危险性大，下次换一种带着。”
　　“可以给我推荐下？”
　　方警调整好有些偏低的警帽，一眼看穿这人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他认真地盯着崔晙俊俏的脸蛋提出了建议。
　　“防狼喷雾。”
　　崔晙嘴角的笑僵掉了，伸手揉吧着脸怒瞪。这家伙是把他比作女人吗！
　　一脸耿直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抱歉地解释了下。
　　“别误会，男性受害者的占比不低。”
　　总觉得越解释越乱。
　　“那我把这当作是在夸我了。”
　　他开玩笑地回着，顺势解了这尴尬。警察脸上细微的窘迫快速褪去，淡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觉得那个没什么用处，还是说......”
　　不知怎的身上不安分的皮皮因子冒了出来，崔晙笑着露出了小虎牙咬着下唇。
　　“警官，你是狼？”
　　方警察被堵得沉默了下，瞧这人眼里快溢出来的恶趣味，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写上“我想皮，我在皮”的大字。
　　“嗯。”
　　这一个音节莫名地充满了你说是就是吧的宠溺和爷爷似的慈祥。将近三十的方警完全把崔晙当成了小孩儿，说话方式都自然成了乖听话啊意味上的诱哄。
　　“回去买一个，比电的那玩意儿安全。”
　　正巧被扔到副座上的手机又一次响了铃声，崔晙拿起来随意地看一眼后按掉，注意力跑偏的他没有注意到对方语气的变化。
　　三秒一个想法的崔姓小青年从储物层掏出了个本子，刷刷地动了动笔撕下那页纸递给警官。
　　“我没......”
　　“但是我想给你。”
　　崔晙眨了眨眼，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确需要你签名，不过是在这张报备单上。”
　　方警察熟练地给出刚刚填好的表格，给人指出了签字的位置。等他拿回了表格，见这小孩又在自个儿的羊皮纸上添了什么不免有些好奇，但还是很尊重地回避了。
　　笔盖一合，崔晙再次递出纸，见还是被默认地接受后，扬了扬手启动车子跑了。
　　方警低头翻开，签名的连笔字大方地内收，他不小心蹭到个尾巴，还未干的墨水染到指腹上晕开浓黑，底下还留有一小行字。
　　下次再见，狼警官。
　　他笑了一声，叠好放进随身的记录本里。
　　果真是小孩心性。

　　“崔晙！你又不接我电话！”
　　崔晙把手机放离了耳朵些距离，等住了声才懒洋洋地回着，“这不是接了吗。”
　　“你挂了我两次！拜托你要去干什么都和我这个经纪人联系一声行不行啊少爷。”
　　“我给你留纸条说出去找感觉了，夏姐。”
　　开了扬声器，崔晙搂着抱枕躺在床上滚了两圈，硬是把整齐的头发搞得乱糟糟的。
　　“纸条呢？”
　　“我想想，啊忘写了。”
　　不生气。
　　你不是早就知道这少爷的脾性了吗。
　　电话那头的夏妍微微一笑，握着电话的手使了蛮劲。
　　去他妈的冷静。
　　崔晙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脑袋像是一个贯穿的管子，手机里传来的狂轰滥炸从左耳进到右耳出，没有阻隔还带风力加速的。
　　“对了，差点忘了有正事。”
　　想起事情的夏妍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叮咚响，崔晙拿起手机查看，是夏妍发来的资料。
　　“你之前那个角色要放一放，崔老爷让我一定要你参加这个节目。”
　　夏妍在一定两字上咬了重音。
　　“我不参加。”
　　有些事上习惯性和自家老爹唱反调的崔晙压根没理会经纪人的提醒，而且他最近的时间确实安排的满。
　　“这个是由中央那边批下的。”
　　他听着手机那头放低的声音，终于舍得动脑子考虑了下利弊，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有谁在？”
　　“几个熟人大腕。这次节目组那边会请一个在职的专业嘉宾给大众搞科普，好像是个姓方的警官。”
　　听着经纪人絮叨的时候飘到刷微博的崔晙停下了动作。
　　“有说什么名字吗？”
　　“我记得我发给你的文件里有，我找找。”
　　电话那头一片杂乱，像是推搡牛皮纸袋的声音。
　　“不用了。”
　　崔晙的手指停留在屏幕的一处，轻快地回答。一溜的信息里这行名字并不显眼还很容易遗漏，但他巧合性地随意一划就到了自己指腹下。
　　方子律。
　　那头又说了几句事便挂了，还不忘提醒这少爷要随时保持电话畅通。他敲了敲那几个小字体，思量的光从眼底掠过，舌尖舔上虎牙。

　　方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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