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录

作者:三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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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211年,秦统一六国。秦王嬴政称帝,自称“始皇帝”。秦始皇时期,百姓徭役繁重,苦不堪言。
      始皇信神灵,常祭祀天神。始皇晚年,急切想要长生不老,便重金求丹药,广招方士。
      一日,始皇听闻民间有人知长生术,于是便速速招那人进殿询问。那人叫肖小六,肖小六告诉秦王,他爷爷去世前告诉他,这世上存在异能人,他们无所不能,尤其是姓宫的那一族人,可以画符施咒,长生不老不在话下。
      他们生活的地方非常隐蔽,在巴蜀地一座名为天仓山的地方。在山里的一棵银杏树下有一汪石潭,而这石潭设有结界,只有在水面上画对应的符咒,才可通往异能人的境地。
      肖小六又称,他爷爷将符咒画在了一张布上,只需要照着布上的图案画就行了。
      秦王听后半信半疑,派一个叫高勇的将军同肖小六前去寻找。若肖小六欺君,则就地正法,并诛九族。
      肖小六害怕极了,他爷爷告诉他异能人的本意是在这苦不堪言的世上,要是他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那就去异能族那里生活。异能族的领地生活安逸,民风淳朴,好不快活和悠闲。
      都怪自己眼馋那百两黄金,要是真的找不到异能人生活的地方,他必死无疑!
      肖小六做梦都没想到,这异能族竟然真找着了!
      秦始皇得知后,迅速联系到异能族人,想到用高官厚禄聘请当时有异能的宗族们为他效力,练得不死丹药。
      然而,异能族人很早便得知了当下社会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民不聊生。要是让秦始皇长生,那么这暴^政可能没有止境,并且宫族的画咒之术并非传言的那样神通广大,画咒术的实现是需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利与弊会同时、同程度的产生。长生乃有违天道,如果实施起来,必然对这个世界运转起到严重的不利影响。因此异能族对他的请求置之不理。
      秦始皇震怒,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于是决定把违反他意愿的异能宗族们赶尽杀绝!不过,只要交出长生咒术,他就放他们一马。
      高勇带着军队进入了异能族的领地,想用武力逼异能人们顺应皇令。然而异能族人顽强抵抗,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愿。
      在异能族的领地中除了异能族人外还生活着普通的、没有异能的人。那些普通人有些是因为遇见了从领地出来到世俗游玩的异能人们,并在接触后与他们结为了伴侣或朋友,从而被带到了领地中来;另外一些则是因躲避战乱得到了异能族的救助,被带到了领地中。
      因为异能宗族们和善待平民百姓,所以这次的对抗中许多平民百姓纷纷帮助异能宗族们。
      可是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伤亡。即使异能宗族们具有特殊能力,可是,每使用一次异能,他们便会遭到反噬,身体机能受损,不能持续使用异能。异能宗族里的一些人开始有了叛变的心思,抵抗不住高官厚禄的诱惑,再者怕把自己陷入危难之中,于是一小部分人偷偷向高勇那边聚拢,由于长生之术只有修为极高的宫族人会用,因此投靠的异能人也只能为高勇一方出谋划策。
      双方僵持了一个月后,由于高勇的军队在不停地补充人员和物资,而异能族人本就稀少,再加上反噬、叛变等等不利因素使得异能人那一方处在了劣势,以致于被秦兵和投靠秦始皇的异能人逼到了悬崖之巅。
      在这危机时刻,异能族人想到了开辟一个新的生存环境的办法:由宫氏人画“开井符”,同时具有“画笔造物”异能的造物师勾画出一个能适应人们生存的“幻境”。并且,一部分宫氏人留下来拖延时间,并在外界维持“幻境”的运行,其余人纷纷进入幻境避难。
      幻境中的事物在不断变化和更替的过程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开始敬仰一位称作“长井”的神。
      长井神创造了幻境这个世界,他建立了人的秩序,他维护着世界的运行。幻境中的一切奇妙规律与运动都是神的指示。
      长井神他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虽然没人知道他的样子,但是人们认为能从心里感受到他,神一定在默默注视人。
      人们为了感谢神的恩赐,感谢神创造了人、创造了栖息之地,特意将水井封为神物,将长井神的生日十月初十设为“长井节”,并在那天献上人最美味的食物、最珍贵的宝物、最欢愉的笑容。
      然而洛雨,她没有感受到神的恩赐,她想着,难道神也像他们一样嫌弃她吗?
      洛雨这名字是她父亲在她未出生时提前起好的。“洛雨”这正是族的名称,但现在因为躲难不得不换了名字,自己给取了个“白千羽”的名。
      她是个孤儿,没有见过父母一眼,听别人讲,她出生时,母亲因难产死了。而父亲站在产房外,听到这个噩耗后,突然就发了疯,偏执地把自己关进了屋里,最后活活饿死了。她想,父亲真是个自私又执拗的人,竟然不管她的死活就独自一人“先走一步了”。
      这个自私可笑的父亲竟然是族长的弟弟!她父亲死后,父亲的哥哥也就是族长下令让族长夫人抚养她。
      洛雨是在族长宫殿里长大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族长,也就是她大伯一眼。虽然会见到族长夫人,但族长夫人却看不起她,认为她是个扫把星,克父克母,而且母亲也不是个好东西,怕她也对族长一家不利,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族长有个宝贝女儿,与洛雨年龄一样,叫洛雨倩。洛雨倩长得美,扑粉抹唇,波眼雪腮,头戴各种闪闪发光的珠钗,看上去妩媚极了。
      洛雨倩一直以来就感觉到父亲和母亲都不曾喜欢那个女孩,并且听宫里人得说辞,那女孩是个克星,所以洛雨倩也不怎么愿意跟那个女孩接触。
      之后,在一次庆祝“长井节”的宴会上,洛雨倩已满七岁,遇见了比她大一岁的公西族族长唯一的儿子,那个男孩叫公西里。公西里非常活泼,笑盈盈的,很讨人喜欢。在宴会中,小孩们会聚在一起玩耍,里面就有洛雨倩和公西里。在游戏中,公西里总是点子多,其他小孩也爱听他的话,非常受欢迎。由于公西里在一群孩童中显得很出重,加之长得干净又乖,洛雨倩对他非常心动。
      当时幻境的人都知道,幻境由洛雨族和公西族这两个异能族管理。这两个族的异能却不是与生俱有的,只有当一个洛雨族人和一个公西族人订立血盟契约后才能有异能,每个人只能订立一次契约,并且订立了契约的两人就必须时时刻刻在一起,否则就有反噬效果,甚至丧命。因此,对于两族人来说,订立契约多半意味着订立婚约。
      洛雨倩想着他俩一样,都是族长唯一的孩子,而且自己长得也很好看,年龄相差不大,她和公西里一定很般配。她猜想,两族的族长也一定会让她和公西里订血盟契约。她是公西里最好的人选,公西里也是她的最佳人选。
      可是当洛雨倩把这个想法跟公西里讲后,年少的公西里却支支吾吾地拒绝了。洛雨倩从公西里的口中了解到,他竟然和那个女孩早早被指腹为婚了!竟然会有这种事?洛雨倩知道后非常震惊与愤怒,她认为她的身份、容貌、气度、见识都比那个“克星”好,那个“克星”有什么资格和公西里在一起!那个“克星”只会拖累公西里!
      指腹为婚的事就只有公西族的族长一家以及洛雨倩知道,洛雨倩又得知公西里虽然见过那个女孩,但是两人并没有接触过。所以,如果只要让那个女孩从不出现在公西里视线中,那是否自己就能和公西里建立血盟契约?自此,洛雨倩心里埋下了恶根。
      原本每天安安心心做着清扫宫殿活的洛雨,不知从何时开始,族长的女儿就经常来妨碍自己干活,无论洛雨做什么,洛雨倩手下的人就搞破坏。要是遇见洛雨倩,洛雨倩就会说一通难听的话辱骂她。
      “果然是狐狸精生得小杂种,都是一个德行!仅会装出被别人欺负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你本就是个低贱之人,都是你母亲害死了你爹,竟给我们族丢脸,害得公西族的人看不起我们洛雨族!”
      “你这个祸害,怎么还有脸待在宫殿里?这里没有人喜欢你,大家看见你都躲得远远的!你克死了你爹娘难道还要克死我爹娘吗!”
      ……
      洛雨忍受着洛雨倩的辱骂。洛雨倩是族长的掌上明珠,而自己无依无靠,只能在宫殿里任劳任怨地活下去。不能得罪她,必须得忍着,这宫殿里生活虽然冰冷、孤独,但是至少还有个容身所。可是,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地和父亲在一起,还生下了她?她讨厌她的父母,既然不能给她一个家,为什么还要将她带到这个世界来?
      洛雨倩竟然变本加厉,不但骂着她,还派女奴打她。只要她做的活有一点不入洛雨倩的眼,洛雨倩就让人把她的手脚架起,亲自用竹板打她的腿和胳膊,每次都痛得她直掉眼泪。
      终于洛雨受不了了,她开始还手,开始用拳头保护自己。即使之后的惩罚更重,更疼得她眼泪直冒,但这种反抗却令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座宫殿里有魔鬼,她每天都在遭受着折磨,没有一个人帮她,而外面那么大,总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在洛雨九岁那年,被单独安排出宫殿,竟是因为洛雨倩想吃冰糖葫芦!洛雨倩骂厨子做的糖葫芦和外面的不一样,不好吃。刚好那时洛雨在她旁边,洛雨倩瞪了她一眼,随后气恼地从怀中摸出一束金符(幻境中的货币)抛到洛雨的怀中。
      一束金符是由十张金符组成的。这可是一笔大钱!洛雨盯着它们,看得有些发神。
      “你!就是你!坏小孩,你去给本小姐买!”
      洛雨讨厌这个称呼,她没有行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被打吗?”
      洛雨看着手里的金符。
      幻境中的货币有金符、金币、银币、铜币四种。金符是由纸浆和金粉混合而制,形状为长十厘米,宽五厘米的长方形。内置图案为“井”字符咒。金币、银币、铜币都是圆形的,厚度两毫米。一枚金币可兑换一张金符,也可兑换十枚银币,一枚银币可兑换一千枚铜币,而一枚铜币刚好可以买一个鸡蛋。
      那么这十张金符不就是等于有十万枚铜币吗?这么多的钱,竟然只是买一根价值5枚铜币的糖葫芦?洛雨不敢相信洛雨倩竟然会如此办事!
      要是拿着这笔钱就此远走高飞,离开这里……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可以不用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也可以不用再每天跪着擦地砖、挑水、洗马桶、熬夜值守……她得抓住这个机会。
      洛雨正要动身时,洛雨倩又命洛雨不要从宫殿偏门出去,并告诉洛雨,她不想让她父亲母亲知道她花钱买糖葫芦这件事,让洛雨从她书房里密道出去买。
      洛雨铁了心要离开这里,也没管这么多,就顺着洛雨倩的安排走密道。她从密道出来后,穿过了一片树林后便见到了一个集市。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糟糕透顶!集市中的人大多面黄肌瘦。孩童衣不遮体,目光呆滞地躲在角落里。妇人面目憔悴,低头唯唯诺诺。男人则守着摊位,吃力拉着货车。这里是如此的低沉!
      突然马蹄声响起,正在她寻声而望时,却发现集市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纷纷地冲进土墙灰瓦的屋里,有些跑不快的或进不到屋的就慌乱地找物体来藏身。
      洛雨还未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一个中年男子抱住了。
      “你这小娃娃,还不快躲好,要是被抓住,可就惨了!”男子边说,边带着她往一屋子里跑。
      进屋后,男子将她放了下来,而她仍一头雾水,站在黑漆漆的屋内,透过门缝隙小心地观望外面。
      骑马的人有二十个,全是男子,个个身强体壮,腰佩长剑。其中在中间的男子头顶一高高的黑帽,显得很神气。他用中厚响亮的声音对身边的人道:“今日肖氏族人需要三十个奴仆,我确定过了,这个集市里的全是贱姓人,你们可以放心抓。”
      洛雨在宫殿中也听说过“贱姓人”的说法,好像是只要不是姓洛雨、公西的人都是贱姓人。洛雨族和公西族的人是长井神的信使,洛雨族和公西族的人共同执行神意,掌控天地世间运转,而其余姓氏的人就应该顺从神的信使的命令,对待信使如同对待神。
      黑帽男人的话刚说完,就和其他人纷纷下马,并且每人手中拿着一捆细绳。
      佩剑的人看见平民就对他们拳打脚踢,待平民不再反抗后,然后用绳子将他们绑住,而有些平民怎么也不安分,佩剑的人就用剑直插进他们的身体。白的进,红的出。
      而对于躲在屋子里的人也没能幸免,佩剑人“嘭”地脚一踢,门便坏了。而对于那些踢不坏的门,佩剑的人也没有费更多地心思去管它。
      在这场张扬的抓人“游戏”中,洛雨幸运地留了下来。
      在那天,曾经对外面世界是如此期待的她,透过这狭小的门缝,却看到了这世间的罪恶——原来这个世界和宫内的世界是一个模样。
      原来这就是贱性人的下场,她虽然姓洛雨,可是,又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一场喧嚣、哀嚎的混乱。她还是没有自由,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反抗的对象。
      梦都,又是一轮圆月高挂。千百年来,这轮月一直未曾变样,如一张大饼般圆厚。
      今夜街灯早已熄灭,人们大多进入了梦乡。而偏偏有一人,沿着空落落的街道走了有一会儿了。
      月光惨淡照不清那人的模样。看体态的话,这人大约有二十八岁。只见得他腰佩宝剑,胳膊有大腕口那般粗壮,头发扎起,倒像是个练武的人。他似乎是喝多了,走路不稳,像一个不倒翁,歪歪扭扭地漫游,甚至对着空气胡乱比划!嘴里还胡乱道:“吾心所向……吾所往之……”他念叨着。兴致到了,就抜出了剑,使出全身力气对着夜幕斜划一招,甚是想把黑夜割破。他张口骂道:“呸——”
      此刻,在离他十米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形纤瘦的黑影。这黑影叫洛雨,她是个快满十九岁的女人。
      男人突然停住了,站在街道正中,两边的店铺像城墙一样阻碍着他。洛雨警觉起来,握住腰旁的长剑。男人发出了粗声,问她:“是谁派你来的?”
      她可不会回答。既然被发现了,要么逃,要么杀!蓦地,男人回头,眼睛发出暗蓝光,凝视着她的双眼。他开口问道:“红衣女?”洛雨担心与他打起来,注视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你杀不了我的。”他步步紧逼,提着剑,斜嘴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提脚欲快速逃跑,想着被他发现了,大不了以后再谨慎一些。她突然发现,男人的眼睛竟然发出了蓝色的幽光,不知是为什么,她跑不了,身体被定住了。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的。”他轻笑着,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洛雨这才想起,这个男人是“谍影人”,具有“造梦”这种异能。一旦看了他的蓝眼睛,将会被他控制,并且记忆会被他更改,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不过,绝对不能看那双蓝色的眼睛!
      眼看着他的剑朝着她的身体砍来,欲把她劈分成两半。她体内想要侧身躲开的意识强烈地破土而出。剑袭击过来,连她也没想到,竟然能侧身躲过,保住要害部位!
      男人震惊道:“你也是异能人!”
      被划伤后,洛雨的右臂膀血流不止。鲜血顺着手臂一直流到了剑的尖端,又一滴滴地打在地上。
      在洛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臂上时,男人趁机朝她的腰处刺去,“哗”的一声,男人就在她的腰处划出了一个血口。
      洛雨还未来得及转身躲避,背部又被男人的剑刺到。她甚是皱紧眉头,双眼瞪大,目框欲裂,眼角处不一会儿就充满了血丝。
      男人突然向她问道:“你竟还能不痛不痒地站住?”
      她狠狠地咬紧下嘴唇,怒视男人。男人警惕地盯着她手里的剑。她把右手上握的剑向上扔,换成了左手接剑。忽然,她冲到男人身后,男人紧握剑,想要阻断她的行动。“铿铿锵锵”的声音响起,甚至不时出现铁剑相碰的嘶鸣声,极为刺耳。
      洛雨的招式过快,男人看得眼花缭乱,来不及进攻,只管防守。突然他眼球鼓起,瞳孔突出地看着朝脖子迎来的剑。他败了。
      “咕咚——”
      有东西掉下,滚落在地上。洛雨看着倒下的身躯,胸口此起彼伏,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噗——”一声,洛雨吐出了一口血。她皱紧眉头,双眼越发无神,又摇晃了下脑袋,显得精神了些。
      洛雨收好剑,托着尸体往最黑暗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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