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

　　我收到邀请函，在手里捏得发皱，止不住颤抖，然后又平静。
　　有些狼狈地将邀请函铺平，压在玻璃台面下。
　　日期赫然写着后天。
　　一张结婚请柬。

　　我走进洗手间，然后开始肆虐地流泪。
　　用冷水反复冲洗自己，却没有把冷静唤来。
　　太讽刺了，这种情节，这种遭遇。

　　好友抢走了男友，结婚的时候还要作出邀请。
　　他们在邀请一个可悲的失败者，还是一个狼狈的失恋者。
　　我要用怎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们？
　　故作轻松，说着祝福？

　　不可能啊，对着爱的人说，祝你和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谁来直接用刀子一下下剜我的心吧。
　　我绝对做不到这样折磨自己。
　　我从来都是自私任性的大小姐。
　　你们都这样认为我又何必否认呢。

　　门外的电话响起。
　　我擦干净眼泪，走了出去，接起电话，让语气变得平静。

　　“女儿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苍老几十岁。
　　从来冷静沉着，从容于商场之间的父亲，是怎样的遭遇让他的语调变得这么不可逆的悲哀。
　　“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对不起你，什么都不能给你留下了。”
　　“到底怎么了？爸爸你别吓我。”
　　“爸爸一直都没有关心过你，是我不对，我只是想着给你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哎，爸爸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你能原谅爸爸吗？”
　　“爸爸，我没有恨过你。”
　　“我的乖女儿，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嘟……
　　嘟……
　　电话被挂断了，不安的情绪霸占了我所有的思维。
　　再拨回去，却是忙音。

　　脖子上挂的项链里有妈妈的照片，我捏着项链，喃喃着：“我该怎么办。”

　　对，打给爸爸的手下，我记得是那个什么叔叔，我记得我留过他的电话，该死，放在哪里了，怎么找不到，我明明就记在这个本子上的。
　　我反复翻着小小的笔记本，由快到慢……
　　直到反复确认后又开始投身到物品堆里翻找。
　　怎么办……
　　又拨了几通电话，还是忙音。

　　急得眼泪在眼里打转。
　　不可以，我不能慌张。
　　再找一遍……
　　我应该感谢上帝眷顾了我，我把抄写下来的纸条随手放在皮夹深处。

　　下一刻我又开始憎恨这种眷顾。
　　声音那头是有些悲凉的低鸣，他说，董事长，跳楼自杀了。

　　“喂，你说清楚啊，董事有好多个吧。”
　　“小姐，是董事长，您的父亲。”
　　我愣了一愣，大吼道：“你神经病啊。”
　　我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角落。
　　躲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双手环抱自己的腿。
　　头埋在膝盖上，所有的光和视线都被遮盖。
　　这样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爱极了这个姿势，却没有多停留一秒。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自杀。
　　我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说你刚才在开玩笑，否则我绝对让我老爸扣你工资。”
　　“小姐……”我打断到：“靠，你是不是年终奖金也不想要？”
　　“小姐，节哀顺便。”
　　“你骗我……”
　　颤抖的手握不住话机。
　　坠落的声音，那么轻易，敲碎了。
　　眼泪掉下来了，控制思维的阀门被突破，我凌乱地好似失去了整个世界。

　　这算不算祸不单行？
　　我现在该怎么办？穿着黑色的衣服去替我父亲收尸然后再开追悼会，接受一群人假惺惺的悲哀。
　　再去应付那些老掉皮的叔叔阿姨和他们周旋？
　　爸爸，你可以没空关心我，但是你怎么可以抛下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我笑了。
　　你看，这样解决太完美了。
　　我是骄傲任性讨人厌的大小姐，不懂礼貌，没有聪明的头脑出色的容貌，没有温柔的性格平和的心态，反正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包容我的人也不在了。
　　右手拿着刀片，放在左手的动脉上。
　　微微颤抖，冰冷触碰的刹那，眼泪又开始倾泻。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那么痛苦。
　　凭什么我要那么轻易离开，无论对错，我认定了是他们欠我，就要还！
　　我要他们全部都还给我……
　　反正都想要死了，我还怕什么？

　　想到这里，我把刀片扔在一边。

　　阴冷的笑容浮上脸颊，我对着镜子，仔细整理的自己的头发。
　　满桌的化妆品，精心地满布在苍白的脸上。

　　挑选了最初与他见面的那一身白色长裙。
　　穿上他送的高跟鞋。
　　违和又不搭调。
　　没有关系，又有谁会在意呢？
　　他说我像一个精灵，闯入他的世界。
　　他是不是也这样和她说？
　　我亲爱的好友。

　　锁上门，停顿了片刻，又重新打开，将钥匙扔在房间里，又关上了门。
　　拦了出租车，去到他住的公寓。
　　在车上拿出镜子，反复检查自己的装容。
　　司机和我搭讪，问我是不是去见男朋友。
　　我笑着说，恩。

　　他是我的男朋友。
　　永远都是。
　　下了车，我漫不坐上电梯。
　　到了12楼，按下门铃。
　　很快，就有人开门。
　　他穿着睡衣，头发还很凌乱，一副刚睡醒的邋遢样。

　　我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你怎么来了？”
　　“我，我不知道该找谁，找谁说说话。”哽咽的声音，模糊的泪水。
　　“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些担心地说道，却还是不愿开门。
　　“我，我爸爸自杀了。”泪水忍不住倾泻下来。
　　双肩不住的颤抖，无法作戏，悲伤流露无疑。
　　他很快打开门，拉着我进屋。
　　把我安置在沙发，给我倒了热水，一个劲地安慰我，叫我别哭。
　　一脸担忧的样子仿佛死掉的是他的父亲。
　　其实我并不想哭，我想笑，嘲讽地笑。
　　我在心底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
　　我为什么要哭，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求你，求你，别赶我走，我已经不知道要去哪里了。我只有一个人了。”
　　我哭着，他慢慢走上前站了起来，将我的头埋进他的胸怀。

　　泪水开始失去控制，一直一直流淌……
　　他说，哭吧，哭出来会好点。
　　他说，你不是一个人。
　　我抬起头，慢慢站起身子，双手勾上他的脖颈。
　　他想后退，他想逃。
　　看到我满是泪痕的脸却停住了。
　　轻轻覆上他的唇，没有过多的动作。
　　记忆开始在脑海浮现。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那么相爱啊，怎么可以变得如此快，其实你并没有完全忘记我，对吧……

　　相拥，深吻，他将我抱上床。
　　反复探索早就属于他的领地。
　　我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剩下悲凉的灵魂在低诉。

　　清醒过来的他，突然开始变得很懊悔。
　　他说，你这两天可以先住在我这里，我去她那里住。
　　我浑身颤抖，然后轻声呢喃着：“我都明白，这样就够了。”
　　根本不够，这样怎么够？你是我的，随随便便就想离开却不付出代价？

　　我看着他洗澡，换衣，想亲手帮他打领带，被温柔地推开。
　　不再看他，只有视线里一双脚步，迈出门口。

　　关上的门，关上了我嘴角的弧度，微扬的骄傲。

　　一日后，警察大肆进驻这个普通的公寓，地上还躺着一个女子，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的悲凉。
　　漆黑的长发凌乱地像一条条血脉，殷红蔓延。

　　警察四处查看，地上被画了一个白色圈，圈起一个生命最后的驿站。
　　“师兄，你怎么看？”
　　“估计是失手误杀吧，这女人也够可怜的，刚才查到她父亲是也是商界一个人物，前日辞离了董事长的职务然后跳楼自杀了。背后的事，不外乎那点了，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这个女人的前男友，应该是想无人安慰跑来这里，然后发生争执。”男警察四处点了几个地方给旁边的女警察看，“最后失手误杀吧。”
　　“好了，今天先这样，阿杰，找到屋主了吗？”
　　“已经通知了，对方正在赶过来。”
　　说完男女警察两人对视了一眼，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眼神。

　　“等一下。”旁边一个女孩突然出声。
　　“商小姐。”旁边几个人轻声叫了一句，一脸无奈。
　　“商小姐，我们在办案子，您怎么又来了，虽然……”
　　“我知道啊，你们过来看，这女人头撞的这个柜子，偏移的幅度是不是太小了？这个柜子的材质的炭烧木，很轻，如果一个人直接跌下去头撞到角会移动地只有这点距离？当然也可能是疑犯得手以后慌乱里扶正了一点。其次，她后脑勺的伤口，虽然角度没有问题，但是伤口深度和严重程度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就好像反复同一点反复受伤一样。再次，最可疑的就是邻居说听到争执的声音以后，男子就离开了。但是我刚才问了，男子离开的时候神色无异，当然可能是故作镇定，但是争执声只有女声，没有男声，而且。”女孩顿了顿，眼神扫视四周。
　　“而且什么？”那个男警官面目严肃，问道。
　　“而且，这个男人是搞音乐的，所以我就想，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应该很好才对，所以我刚才去隔壁邻居房间里对着这边大喊大叫，你们听到过什么声响吗？”
　　众人惊诧不定，还来不及反映。
　　又走到门口，指着门后一条小缝最深处。
　　蹲下身子，指着角落说：“这里的灰尘痕迹，一看就知道放过什么东西又拿掉了。”
　　然后指着另外一个女人手里的袋子里，放着死者的遗物，其中一个手机。
　　女孩笑了起来，说道：“形状应该是正好吧，虽然录音可能已经删掉了。”

　　这时，屋主已经被带了上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打扮清秀的女孩。
　　满脸惊诧不定。
　　一个警员上来说道：“你就是屋主何擎吧，你是死者的前男友，我们希望你可以回警局配合调查。”
　　“她……她自杀了？”男子愣愣地说道。
　　“疑似他杀。”警员皱了皱眉，说道。
　　男子突然愣住了，旁边的女孩反映过来一脸惊诧地看向他。

　　“还有，我们要提取您的□□进行检验，我们怀疑你和死者在她死之前不久发生过性关系。”女孩突然开口，虽说是女孩，但是身材却如成年女子一样颇高佻，打扮又成熟，警察之中也确实有几人穿着便服只是胸前挂着证件，所以自然而然众人也以为女孩也是警察。

　　男子旁边的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本来搂着的胳膊也放了下来，有些惊恐地退后了几句。
　　“你，你……”女子先是满脸哀伤，随后眼里又充满了厌恶和悲凉。
　　手指也有些颤抖。
　　“麻烦两位都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一边领头的男警察说道，眼睛却盯着女孩

　　离开的时候，那个女警察突然跳到女孩面前，皱着眉头说道：“商小姐为什么要那么说呢，为什么要当面说呢，就好像在拆散人家一样。”
　　“因为你和你师兄是警察，我不是，我就是故意说的，我刚才分析的你应该明白了吧。”
　　“恩，好像是，死者故意陷害她的前男友，真不可思议。”
　　“对啊。”她指着那血迹和白色的线交融的地方说道：“这个女人付出生命代价换来的心愿，怎么能被你们这帮蠢警察破坏殆尽？活着的人，本来就应该承受更多罪责。”女孩说着的时候，满脸悲戗，完全不符年龄的神色让人一凛。
　　让旁边的女警察竟然一时之间都忽略了那句“你们这帮蠢警察。”

　　最后诸多证据证明，死者是自杀，企图陷害前男友来报复他的背弃，最后男人安然无恙地离开了，陪他一同来的女人，却早早离开了。

　　局里，几个警察交头接耳。
　　“这商小姐是不是福尔摩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
　　“你别说，人家那是有真本事的，光这一年就六起案子是她破的了，虽然这样坏了规矩，可谁叫人家是商家的二小姐，谁敢得罪？”
　　一时间，一片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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