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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童话故事呢?
容碧池一生下来就是长长的睫毛、大眼睛,雪白粉嫩的瓷娃娃一般。别的孩子都憋红了脸在那儿玩命地哭,唯独她,盯着人眨吧眨吧眼——笑了。
医生护士抱在手里都舍不得放下,直夸这个丫头长得好看。身为言情剧脑残粉的容妈妈听到了,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受用。
于是,在食下一大碗火腿炖甲鱼后,容妈妈当场拍板,为宝贝女儿定下了“碧池”这个很梦幻、很naive的闺名。
容爸爸听了直摇头——你是琼瑶剧看多了吧?
Come on!琼瑶女主有什么不好?!
身为女孩子,最重要就是负责漂漂亮亮地活着啊。不管人生遇到什么样的狗血,只要这么泫然若泣地一回首,总有一大票帅哥抢破头赶来营救。
——简直是惬意、满意、得意的人生有没有!
话说回来,汪碧池生命中的前30年真可谓是教科书级别的顺风顺水。
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父母独宠。大学一毕业就和相恋四年的班草完婚。同龄的女孩们还在哼哧哼哧地相亲、还房贷的时候,咱们容女主早已坐拥黄金地段150多平米的复式公寓,两个宝贝女儿在怀。十指不染阳春水、书香墨染免糙哗,不能不称之为人生赢家。
事情是在容碧池30岁那年突然急转直下的。
先是她那个外企高管老公被发现出了轨,对象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幼师,长得青春灵动、娇嫩可人。容碧池在偶然的机会下翻看到两人干柴烈火的微信聊天记录,幸福的天空顷刻崩塌。
还没来得及从婚姻危机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紧接着父亲那边就传来噩耗,体检查出膀胱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容碧池哭得两只眼睛像核桃,疯了似的到处给老人家找医院。无奈容爸爸的病情发展太迅速,没撑过一个月就溘然长逝了。
办完丧事、擦干眼泪,碧池的心陡然硬下来一大截。父亲生病期间,老公傅明安像个陌生人般在一旁不闻不问,就这么冷眼看着她一个人东奔西走、求医问药。
这么多年的夫妻,没有爱情也有恩情。然而男人无情起来,竟是淬到骨子里的冷……
按照容妈妈的意思,就是不能让小人得志。一个正室,哪有让个小*三鸠占鹊巢的道理?不离!死也不能离!!拖也要拖死那只狐狸精。
一开始的时候,容碧池也同意母亲的说法,心中毕竟意难平,还当真上门去找婆婆哭诉了一番,希望她能为自己撑腰。
婆婆听后一个劲儿地叹气,说媳妇你受委屈了,可这种事情父母还真不好插手。媳妇你不知道,如今那姑娘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前几天送她去香港产检,说是个男孩……媳妇你要是争气点,前几年生个儿子出来,我们也好为你说话呀。
容碧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直哆嗦——还以为自己是明媒正娶,原来别人早已经母凭子贵,得到二老的认可了。
回想早两年刚生完大女儿涵涵,公婆就嚷着要她赶紧生二胎,还以为是老人家喜欢小孩子,现在才想明白是想抱孙子!难怪二女儿乐乐降生后,公婆还一脸的不高兴……
容碧池回到家趴床上一通儿的哭。哭完了抬起头,不经意在枕头上发现一根红桐色的长发。碧池一头黑发刚好及肩,且从不烫染,手上拈着的这根绝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她坐直了身子,呆呆地注视着手指,脑子里一片空白。争闹了这么久,第一次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真的失去傅明安了。
那天,容碧池在卧室里待了好久,久到忘记去幼儿园接女儿回家。直到老师打电话过来,她才猛地醒过来。匆匆挂掉电话之后,她随即给丈夫拨了过去。傅明安可能是在忙,手机“哔”的一声响,直接把她转到了语音留言。
“喂,明安吗……晚上回家咱们谈谈吧。”
说完这句话,容碧池像被烫着似的将手机扔出去老远,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发颤,脑子里开始蹦出些不着边际的念头:
——私立幼儿园就是好,从小双语教育……就是学费贵了点,以后俩丫头还上不上呢……真要离了婚,我们娘儿仨住哪儿?该要搬出去吧……不对,要搬也是他搬……也不行!那女的都在这里过夜了,再住下去怪恶心的……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直到“砰”的一声巨响,傅明安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脸子拉得老长。
“都几点了也不知道去幼儿园,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我那儿好好开着会,一个电话过来叫我去接孩子……你知道耽误我多大事儿吗?还得中途跑出来!我……”
他在那里吧嗒吧嗒大声嚷嚷着,容碧池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看见涵涵和乐乐躲在门后头朝里张望,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
“太过分了……”她呢喃道。
傅明安继续在那里发着脾气,完全屏蔽掉了妻子的自言自语。
“傅明安!”
男人一激灵,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离婚的事我想好了,就这周六吧……咱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你说什么?”——胜利来的太轻易,傅明安不由愣住了。
“房子、存款都归你,我只要女儿。”容碧池平静地说道。
“不行。就你这样怎么带得好孩子?女儿得跟着我。”傅明安一口否决。
“那咱们就上法庭,拖个两年再说吧……”容碧池冷笑,“只要你那位的肚子拖得起。”
………………………………………………………
周六早上。
从民政局出来,傅明安扔下句“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就匆匆钻进车里离开了。
容碧池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厌恶地捂住鼻子,遮挡着被轮胎卷起的灰尘。
——相识十年、同床共枕六年,有如黄粱一梦……
她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感觉到一阵阵眩晕,铺天盖地的恶心翻涌上来,她冲到花坛边,吐了个昏天黑地。一旁的路人纷纷嫌弃地躲开她老远,容碧池心想:很好,这正是与我这种失婚女人相衬的待遇。
回到娘家,容妈妈红着眼睛把两个孩子推出来,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容碧池站在原地,叫了声“妈”,只听到门后头传来撕心裂肺地恸哭。
丈夫刚去世女儿就离婚,任世上哪个女人都无法释怀。
容碧池轻轻敲了敲门,“妈,我走了……还要回去整理东西。”
——门“倏”地大开。
荣母从里面走出来,瞪着眼睛看她。
“哪有人离婚离成你这样的?!净身出户……你犯了哪门子错要净身出户,啊?”
“妈,我不是……”
“叫你再忍一忍你不听!结婚六年,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都是你的了,现在弄成这样算什么?”
“我不稀罕他的钱。”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涵涵和乐乐怎么办……你想过这俩丫头么?你指望傅明安以后有了儿子还会惦记你家闺女?”
“妈,我也有手有脚的,难度会饿死自己女儿吗?”容碧池双眼通红,“傅家一根针一根线我都不屑拿,我就是不能再在那栋房子里住了,我嫌恶心!”
……
一手牵一个女儿,正气凛然地回到家中。
涵涵问:“妈妈,我们要搬家吗?”
“嗯。”
“爸爸呢?”
容碧池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只好蹲下来抱抱她。
“以后爸爸不跟我们住了……只有妈妈陪着你们。”
“为什么?”乐乐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容碧池挤出一个微笑,无言以对。
……
经营了十年的小家,杂七杂八的东西竟是出奇的多。容碧池烧了结婚照,扔掉了所有瞅着心痛的物件,好不容易把规模缩减到6只大皮箱——6只皮箱、外带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这就是她六年婚姻的所有了。
回到娘家,容妈妈安顿她们住下。母女没有隔夜仇,更何况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
碧池走到父亲的遗像前敬了一柱香。
“妈,爸知不知道我的事?”
“那时候人都那样了,我哪敢告诉他。”
“不知道也好。”容碧池的眼圈红了。
“你一直是你爸的骄傲……”容妈妈凝视着丈夫的照片,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容碧池慢慢坐到地上,哭得像个孩子——这是自打离婚后,她第一次哭得那么畅快。
容妈妈看着她哭,突然起身走进内室,取出来一张银*行卡交到她手上。容碧池抬头,诧异地望着母亲。
“我跟你爸爸本来说好了,退休后要到世界各地转转,这笔钱我们存了很久了……”容妈妈哽咽着说道,“眼下孩子们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自己好好的,活出个样子给那负心汉瞧瞧。你爸在天之灵会看着你的。”
………………………………………………………
容碧池一结婚就进了家国企做事。顶头上司是傅家的老相识,平时对容碧池也是格外的和气。她的职务美其名曰某办公室主任,每天只管朝九晚五地点个卯,除了上头偶尔来人例行检查,其余时间基本屁事不管。
看上去不错的工作,一旦出现离婚的状况,麻烦就来了。
——单位有熟人?那就别想有隐私。
容碧池的婚姻遭遇小*三插足的快报像长着翅膀,顷刻间飞遍了整个机关办公室。各种明目张胆、拐弯抹角地打听傅明安出轨的花边新闻,或是表面上装作同情,背地里嗑着瓜子当笑话样的闲聊。哪怕容碧池再谨慎小心,也不幸亲自撞破过几次。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啊?绣花枕头一包草!”
“当初还不是靠她婆家关系才混到这一步的?现在男人跑了,看她还能得意几年……”
她顶着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压力,简直快被逼疯,恨不能直接把墨水瓶砸到那帮三八男女的脸上。好不容易遏制住暴力的想法之后,她觉着,这工作应该到此为止了。
——失婚、离职,外加母亲的一顿数落。
就这样在娘家泪眼婆娑地过了一个月,容母再也忍不下去了,留下两个外孙女,把容碧池果断地踢出家门。
临走前容妈妈说,“从现在开始你要重新开始生活了……自己找工作、自己租房子。好好的年轻人成天跟一老太太混一块儿,对你完全没有好处。”
碧池刚想开口,当妈的又说道,“别担心孩子,我看着呢。有个头疼脑热的尽管给我打电话。你妈老了,可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
容碧池又想哭了。
容妈妈流着眼泪骂她,“离婚离得挺痛快,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路是你自己选的,咬碎牙、吞进肚子里也得给我把它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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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一脚浅一脚、背包里装着爸妈没花出去的旅行基金,容碧池重新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只不过这一次,青春已经没了,复又两手空空。
她抬头看看,蔚蓝色的天空晴好的连一丝云彩都不见。
打小学起走了一千遍、一万遍的的路就在脚下,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怕什么,”容碧池对自己说道,“走就走好了。”
她把这句话轻声重复了三遍,脚依旧像扎了根似的钉在地上,半天挪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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