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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严羽今天是真的不太顺利。
早上要出门上班的时候发现忘了给车加油,只好临时改搭出租车去公司,因为早高峰,比和客户约的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害得这单生意差点告吹。
中午想要去一家心心念念的日料吃饭,走到写字楼楼下才发现下了大雨又没带伞,就算打车,也注定要淋一小会儿的雨,于是只能选择回办公室点外卖。
点外卖的时候明明备注了不要大蒜,严羽拿到手之后揭开盖子,发现饭盒里四处散落着细碎的蒜末,差点没背过气去,只好顺手把外卖丢了,去公司食堂吃饭。
晚上和兄弟攒了个局,大家伙儿都喝high了,倒的倒晕的晕,向来海量的他只好负责善后,还差点其中一个哥们儿吐了一身。
把以上这些破事儿都处理完之后,他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在路边蹲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刚准备起身打个车回家洗澡,就被一个男生叫住了。
之所以叫男生,是因为男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小。
眉清目秀,瘦瘦的,刘海半卷不卷的垂在前额,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的眼睛在镜片后借着路灯洒下来的光,竟让严羽看出一丝妖冶的感觉。
严羽本来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不大想搭理,借着这一回眸看清了男生的脸,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吞了下去,然后站起来,低头打量着穿着连帽卫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的男孩儿。
男生看他不像坏人,却又见他盯着自己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大晚上的心里实在有些发麻,硬着头皮开口道:“您好,我的手机刚才在步行街被偷了,然后……想去派出所报警也不知道在哪,请问您方便告诉我最近的派出所在哪儿吗?”
严羽的第一反应是,这别是什么讹人的新路数吧?
后来一想,应该也不会,哪有骗子主动要求要去派出所的?
他脑子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又盯着男生那张好看的脸,对男生道:“行吧,那我带你过去吧,走吧?”
男生好像有点惊讶于他这么好说话,脸上漾起一个笑,点了点头道:“那就谢谢了。”
最近的派出所,其实也就两三条街的距离,严羽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怕男生觉得尴尬,于是一边走一边跟小孩儿搭话:“我叫严羽,你叫什么啊?”
严羽本来还怕男孩怕生,还特地放轻了声音,谁知道男生转过头来看着严羽,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叫鹿岩,岩石的岩,手机是真的掉了,不是什么小混混,没想讹你钱,是正经的学生!”
严羽心道,这实在是有些过分活泼了。
面上却是只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两人走过一个红绿灯,又走过一个路口,鹿岩看他不说话,有点怂,怕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这位活菩萨了,只好没话找话道:“我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是C大的学生,金融系的。其实……我手机不是被偷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掉了,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严羽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看着他:“手机不是被偷了,那你去派出所干嘛,投案自首啊?”
鹿岩:“不……不是,我这不是手机掉了,身上又没钱又没办法联系其他人的,想让警察叔叔送我回家吗!”
严羽上下打量了一圈鹿岩,实在没想到这男生看起来挺正常的,脑回路竟然如此清奇,忍不住开了嘲讽道:“就你这小年轻,手能提肩能扛的,真去了派出所,你看人家理你吗?还送你回家?电视剧看多了吧?”
鹿岩委屈道:“那我能怎么办,咱们现在在南三环,但我家在城北呢!总不能让我走回家去吧?走到天亮都不一定能到家呢!”
严羽忍不住腹诽,从城南走到城北,大概有四五十公里,走路的话八、九个小时也能到,说不定你还能到家楼底下吃个早餐再回去睡觉。
又觉得对刚认识的,还是这样好看的小孩就这样开嘲讽有点不太好,于是叹了口气,问:“你不是上学呢嘛,C大反正也不远,你回寝室睡不就行了?”
鹿岩:“这个点了,我就算回学校也没法儿睡寝室,寝室有门禁的。”
严羽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掏出来道:“活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让他们来接你回家。”
鹿岩没接,低着头说:“我爸妈不在这儿,我平常一个人住。”
严羽:“没有其他能管管你的亲戚了吗?”
鹿岩想了半天:“我哥。但这个点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他。他明天早上还得上班呢。”
严羽:“扯淡。你是怕被你哥收拾吧?做事就要承担责任,赶紧给你哥打个电话吧。”
鹿岩:“不是,不是亲生的,是表的,表哥你知道吧?所以我才不好意思的。”
严羽这会儿觉得有意思了:“不是,我俩还素不相识呢,我怎么看你还挺好意思麻烦我的?合着我明儿不用上班呢?”
鹿岩抬起头,盯着严羽的眼睛笑:“你不一样,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可以不用踩点上班打卡的大老板。”
严羽心想,这小子嘴还挺甜,又觉得他说的没错,便决定做一次好人:“你家具体住哪儿?”
鹿岩报了城北一个高档小区的名字,严羽打开手机,一边在叫车软件里输入地址,一边对鹿岩说:“我给你叫个车,你待会儿坐车回去吧,钱我给你付。”
片刻后又加了一句:“以后长个心眼,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的。”
鹿岩这会儿倒觉得是不好意思了,仿佛之前那个能说会道的不是他了一般。他讪讪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两个人就着昏黄的路灯,站在路边等车,彼此相互沉默着,不说话。
半晌,严羽盯着手机屏幕,淡淡地说了一句:“车就要到了。”
鹿岩站在严羽的右手边,他比严羽矮了大半个头,此时抬起头来,盯着严羽在光晕中的剪影,高挺的鼻梁,裁剪得体的衬衫,手臂上搭着的灰色外套,西装长裤下包裹着的修长的双腿——一切都让鹿岩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这一瞬,他觉得,好像一直站在这里也不错。
他开口道:“你手机号是多少啊,我回头把车费——”
——严羽叫的车不偏不倚的停在了两个人面前。
严羽摇摇头,替鹿岩拉开车门,轻声说:“去吧。”
鹿岩迟疑着上了车,又摇下车窗,盯着严羽的眼睛,对严羽说了一句:“谢谢。”
严羽点头。
载着鹿岩的车开走了。
严羽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他坐在后座,摇下车窗,摸了摸口袋,点了根烟,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鹿岩的脸。
着实精致且耐看。
要不是还是大学生,严羽实在觉得有点小,说什么也要留个联系方式的。
严羽这个人,仗着自己这张脸,男女通吃,前前后后也有过几段感情。他虽不敢说自己每次都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真心,但好歹每次都是认真的,不至于戏弄人家的感情。
上一段感情结束在去年的冬天,对方不满他迟迟不肯定下来的态度,提了分手。走的时候对方说:“你该庆幸我是个男人。我要是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逼着你跟我结婚,说不定还会用怀孕威胁你。”
严羽叼着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吐了一口长长的气,烟圈飘到空气里,慢慢消失不见。
在一段感情的最初,他一向是喜欢一见钟情的。一张第一眼就让人念念不忘的脸,实在是令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控。而双方确定关系之后,他却又偏爱循序渐进日久生情的戏码,渴望对方在感情的升温上与他保持一样的缓慢的步伐。情至浓处,便是无需用言语表达,也能感受到的心意相通,又何尝需要一纸承诺?
至于上一任这种交往几个月就吵着闹着想定下来的,即便这张脸还能看,可所作所为实在令严羽没法儿喜欢起来,只好是冷了态度,逼着对方主动提了分手。
所以,不止一个人说他矛盾而薄情。
前不久入了秋,这样想来,其实严羽也单身快要一年了。
他掐灭了烟头,心想到底是单身了这么久,倒是被一个大学生迷了心窍了。
到家之后,喝了太多的后遗症就凸显无遗。
严羽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胃里却突然翻江倒海,他只好穿着睡裤爬起来,到厕所好一阵吐。缓过来之后,走去厨房给自己煮了大半杯牛奶。
他又点了根烟,站在厨房,脑子里好死不死又想起来鹿岩的那张脸。
不知怎的,脑海里竟想象着应酬完回家之后,鹿岩给他煮醒酒汤的场景,片刻后又混杂着鹿岩一边喝牛奶喝出了奶胡子,但还是一边乖巧的朝他笑的样子。
C城这么大,大概以后是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他把烟头熄灭,把火关了,把这些七七八八的念头赶出脑袋,并将其通通归结于喝太多了,随后端着牛奶走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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