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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气预报今天会下雪。”
安绎说这话的时候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望着财务科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肖政疲惫地将键盘一推,抓起刚送来的炸鸡外卖盒,滑着电脑椅溜到安绎边上。
安绎盯着肖政的炸鸡,夹着筷子眼疾手快地戳走了一块孜然粉最多的鸡肉。
“女孩子注意一点,少吃点肉,长膘呐。”肖政朝安绎调皮地眨眨眼睛,随手开了一罐可乐喝了起来。
安绎冷笑,“男孩子注意一点,少喝点可乐,杀精呐。”
“咳咳……”
肖政埋怨似的乜了眼安绎,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巴。
安绎低头继续吸溜泡面,听着肖政在她边上抱怨年末加班,本来还想陪女朋友跨年,现在好了,在公司和对账单跨年吧。
肖政是跳槽到鹤昇集团的,今年是他在鹤昇财务科的第二年,安绎则是一毕业就进了鹤昇,说起来肖政还得叫上安绎一声师姐,虽然他还要比安绎大两岁。
年末加班这种事在安绎眼里早已习以为常,鹤昇集团是Z市是数一数二的大型国企,根基雄厚,业务广泛,每个月做上千号凭证简直就像去菜场买白菜一样稀松平常。平时遇到假期在月初的,财务科几乎都得连着加班,更别说是年末这种关键时候了。
安绎捧起泡面喝了口汤,满足地咂咂嘴吧,很狂野地打了个饱隔。
肖政吃炸鸡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将嘴里的鸡肉努力咽下去,打算不厌其烦地教育安会计注意个人形象。
然而他还未开口,就有人先他一步说教了。
“你这一嗝起来,整个办公楼全是麻辣牛肉的味道。”
来者一手拿着几张文件,一手在手机上回复信息,头也不抬,打趣的话语自然地脱口而出。很快,那人的注意力离开手机,信步走来,明明长了一副英俊美好的面孔,眼神却凌厉而冷静,看向人的时候,总有种被他做样本数据分析的厌恶感。
“账做得怎么样了?”
他随口问,顺手从安绎办公桌上拿起一颗水果糖放到眼前看了看。
“榴莲味的?”
安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又道:“有菠萝味的,在抽屉里。”
肖政磕磕巴巴地向他打招呼,“梁、梁经理,吃过饭了?”
这位他们财务科的副经理梁熠年近三十,其能力和他的长相一样出众,26岁就坐上了鹤昇集团财务科副经理的位置,可以算得上鹤昇里的一个传奇。只不过,这人性格冷清严肃,做事一丝不苟,肖政只比他小了两岁,却还是有些怵他。
即便小寒将近,梁熠还是穿了一身笔挺干练的铅灰色西服套装,微微低头拉开安绎抽屉的时候,露出白衬衫袖口上精致复古的袖扣。
“嗯,吃过了。”梁熠捡了颗菠萝味的水果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送进嘴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是简单的动作,却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早上赵会计在手机软件上团了个优惠券,一帮人中午出去吃了。安绎和他们一向处不来,肖政则是有些忙不过来,也懒得出去吃,两人就随便在办公室自行解决。
他们年纪相仿,也能聊到一块去。
巧的是,在鹤昇集团的导师制下,两人认了同一位前辈作导师师父,关系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些。
此时,他们的师父正含着菠萝糖,身子微微倚靠着办公位,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大有随处打发时间的意思。
肖政看看安绎,安绎朝他使了个眼色,肖政立马直摇头。
虽然梁熠是他师父,但他还是怵。
安绎小声地啧了一下,以示不满。
没一会儿,梁熠终于放下文件,再次看向两人,像是终于整理好措辞,只是眼神难得有些怅然或者说是举棋不定。
“年后,我会离开鹤昇。”
偌大的财务科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明晃晃的白炽灯光线落下来,安绎却觉得自己好像被粗鲁地丢弃到狭小阴暗的小巷,一时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气。
她抿了抿唇,良久才开口。
“之前……听袁主任提起过,没想到是真的。”
“梁、梁经理……师父,你……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肖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见梁熠没说话,他又急忙道:“就算段总监空降,您也不至于……对、对不起!”肖政自知口不择言说错话,懊悔地皱眉,低头绞着手指。
梁熠注意到安绎不自觉握紧的左手,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们,淡淡说道。
“你们,以后多听吴经理的话,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别老和他们闹矛盾。我也知道一些事,你们的处境我能明白,不过有些人再过个把年也退休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安绎咬了咬牙,轻轻地吸了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好,祝您万事胜意。”
梁熠看看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有什么事?”
“我和你一起走!”
梁熠不自觉地揉了揉鼻梁,微微皱眉,有些疲惫。
一个两个的,敢情是把他往不仁不义上推。
“和事务所的张主任沟通过了吗,年底事情多,先专注手头上的工作,别想些有的没的。”
梁熠又安慰了几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安绎瞪着眼睛看他,满眼都是责怪和不甘心。
“是唐衍?”
梁熠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反倒是卷起文件轻轻拍了拍肖政的脑袋。
“认真工作,乖乖听话。”
真像是临别前的嘱咐,怪让人眼酸的。
难得的,他温和地朝两人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了财务科办公室。安绎和肖政此时却无暇顾及他们师父方才如春寒料峭中一缕暖风般的笑容,心里只有百感交集。
他们第一次见到梁熠的时候,也曾怀疑过,他这样优秀的人真的会一直呆在这种遥遥无期的老国企里吗?科室中与梁熠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或多或少都会以梁熠为目标,在平淡无奇的工作中,梁熠是他们眼中所能看到的希望。
大家都怀疑过,他这样的人真的适合这里吗?
果然,梁熠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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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去看长江路公园今年的烟花表演吗。
崔明清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看到微信群里的这条消息,挑了挑眉,稍有些感兴趣,留意了一下群里人的回复。
今天学校里放了元旦假,他早上去学校监考了最后一门,然后收拾了试卷去办公室里交接,取走了自己班上学生的那一沓试卷回家批改。
算算进度,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当初是崔明清的堂兄向他推荐的知大研究生院,他费了些力气考进知大的财院,毕业后倒是顺利留校当起了闲散的大学老师。今年是他在Z市的第五年,不过却还没有看过Z市有名的跨年烟花秀。
崔明清在不算宽的沙发上翻了个身,裹在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凌乱地落到地毯上。
他将下巴磕在抱枕上,在平板上搜索Z市跨年烟花秀的图片。
大概两分钟后,崔老师从沙发上爬起来,认真地决定,今年他要去看烟花表演。
做了计划,趁着现在还挺悠闲,崔明清便拿了试卷出来,依靠着沙发,盘腿坐在木质矮桌前开始批改试卷。
这次政治经济学的卷面他自认出得比去年简单,不过从批改过的十几份试卷看下来,得分似乎都不算太高。看在寒假要过年的份上,崔老师很善意地努力在卷面上找得分点,然而一个班里总有那么两三个小家伙不给他省心的。
崔明清一脸好笑地盯着被他打了55分的试卷,无奈地摇摇头翻着试卷找了三遍,依然找不到还可以加分的地方。
“齐元嘉……”崔明清念了一声那卷子上的名字,痛心地叹气,继续批下一份卷子。
两个班的试卷改完后,已经晚上六点钟。
崔明清伸了个懒腰,坐到沙发上歇了会儿后,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炒了碗咖喱饭。草草解决晚饭,整理了厨房,崔明清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便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烟花表演临近零点,他打算先去长江路对面的酒吧街坐坐。
下午徐梦云在财院教师群里提起某家酒吧今晚会有音乐现场,崔明清想起念大学那会儿也常去酒吧听现场,这么一回味,他便来了兴趣。
说起来去看现场这种事,也全凭一时兴起。
想起来了,正好有时间,表演乐队似乎还不错,那就去呗。
崔明清翻了一下聊天记录,确定徐梦云说的酒吧是面前这家蓝色招牌的后,便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
果真和徐梦云说的一样,酒吧里人不少,却不显得拥挤,装修风格大气简约。如果不是吧台上倒着一位喝多了的男人,崔明清估计会以为这是一家现代风格的俱乐部。
那位醉汉的朋友颇为无奈地摇了摇男人。
“行了,赶快给我正常点。一会儿大鸣就该回来了。”
“狗屁玩意儿,谁稀罕他!”
崔明清眼观鼻鼻观心地打算就这么路过,他刚进来就看中了靠近小舞台的那桌座位。好歹来一次酒吧,可别遇上什么醉汉闹事留下些心理阴影。
然而他刚绕过吧台就被一声“崔老师”叫住。
崔明清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去看那位醉汉的友人,忽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瞧,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认识的人。
“还真是你啊,崔老师。”
冷昕朝他笑了笑,暖黄色的光线落在他漂亮的面容上,混着好闻的酒味,冷昕看上去既温柔又有几分性感。
如果与冷昕熟识的人看到他这种算得上欣喜的反应,估计得目瞪口呆。
崔明清被冷昕的笑晃了眼,心觉这小家伙长得还真是好看,也难怪自己会记住他。
“是冷昕吧。”崔明清宽和地笑笑。
脑海里自然地蹦出今年四月份校庆上第一次见到冷昕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研究生导师毛平教授高兴地拉着冷昕到他面前,像是在炫耀自己儿子似的和崔明清说道:“小崔,来来,给你介绍一下你师兄。”
搞什么,明明自己比这位“师兄”还要大几岁。
冷昕显然很高兴崔明清还能记得自己,他干脆丢开那位醉汉,端起自己的酒杯,引着崔明清去小舞台附近的那桌坐下。
崔明清觉着莫名其妙,但看起来冷昕很熟悉这个酒吧。
两人坐下来后,冷昕朝侍应生招了下手,戴眼镜的小青年就欢欢喜喜地跑过来,问他们要喝什么,那态度简直就像见到了偶像似的。
“冷昕哥。”眼镜弟弟捧着平板,怪喜庆地喊了声冷昕。
冷昕侧头看了眼那位倒在吧台上的醉汉,悠悠道。
“在你们店长回来之前,先把徐莫弄清醒了。”
眼镜弟弟一听立马沮丧地垮下脸:“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啊……”听起来他还挺委屈的,言语之间满是对这项艰巨任务的不自信。
冷昕凉凉地看他一眼。
“我可不给你们收尸。”
眼镜弟弟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背后一寒,立马撒腿跑去吧台,架起徐莫就往后头的休息室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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