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一方

　　月光迟疑地来到第十层百叶窗，地板上刻出一道道亮横，在接近亮横一米的地方，曼澜先是看到发红的烟头，她迟疑了两秒，紧接着看清窗边那张瘦沉的脸。施杰坐在高脚凳上，似乎没能一下子适应客厅灯光，他眯起眼睛。

　　“妈已经睡了，厨房里有薏仁汤。”

　　曼澜放下她的格纹皮革包，他闻到她发间幽香，想起在大马士革度蜜月时庄园里的玫瑰。那天天气爽朗，她只抹了一层淡防晒霜，透净的皮肤微微映着一园花色。有一霎那，他恍惚看到十七岁的曼澜。

　　“我刚知道妈来，她身体还好吧？”

　　施杰没说话，摁熄了指间烟，曼澜正想解释今天公司签合同的事，突然腰间一紧，她愣了下，拥住拦腰抱住自己的施杰。

　　“曼澜，我们要个孩子吧？”他的声音贴着衣料传来，微颤着，有种不真实感。

　　她转而去摩挲他的脸，问：“是不是妈提起了？”

　　他却起身收回了手，他们这才相视，他看着她精致得陌生的妆容。此时街道已变空荡，间或驶过一辆车子，但窗外的霓虹灯依然清醒，像繁星般密集，蔓延到城市天际。

　　施杰笑了笑：“已经三年了，我自己想要。哎，还好我摁掉烟，不然你这身衣服全是味儿。”说完又往她脖子闻了闻，继续道：“这烟味真不容易散。”

　　曼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聚起了笑，佯作娇嗔：“我的大音乐家，好意思说，吸烟可吸不进灵感。”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吸烟了，也许就在这些天，婚后两年里她偶尔收拾房子，但从没发现这些花花绿绿的烟盒。

　　“是啊，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吸烟了。就像不知什么时候起，你身上开始沾了我不熟悉的烟味。”施杰心想。

　　半月前一个阴暗的傍晚，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那人一身黑，像只巨型乌鸦立在公寓围墙拐角的地方。天飘着小雨，地面潮湿。他吻别了她，随后开车走了。施杰只看到一双被水洼映亮的皮鞋，金属logo闪着光。一根发红的烟头朝他的方向扔来，他几乎像个第三者，踩着心跳和积水奔向公寓。

　　曼澜看着眼前沉思的施杰，一阵轻不可闻的叹息爬上眼角。

　　“杰，汤我明早再喝。”

　　她说完就走向浴室……下腹又隐隐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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