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朝雾还乡
阔别了一十三年,倒像是一个纪元般漫长的等待。
星象城外,晨雾之中穿行的三人,身着斗篷,徐步慢行。如同晓雾之中的三只灵鬼,不时之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破晓时分,城外的戍守还在打着瞌睡,听到轻声步足,渐微的睁开松迷的双眼,缓懒起身。刚欲起身截问,转瞬时分,双瞳之中似乎看到了些什么,酣然入睡。伴随着其中一位女子手腕之上的阵阵清铃,三人在悄无声息之中进入城池。
破晓辄过,一抹熟悉的暖曦拂照在星象城的城楼之上。站在城楼之上的黑衣男子,神眼冷峻,谧静的注视着石墙之下的城落。眉宇间,五味杂陈,万千思绪,过集于心。
曾几何时,昔日熟悉的星象城故都,月修年幼时生活过的家乡,现如今,却是身影歧悖,陌路无殊。普通人拥有的一切,对于此生的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难以望其项背。一切都是命运的愚弄,造化弄人,渺小的生灵在命运的面前,却也只得低下卑贱的头颅,等待审判。
现今的月修回来了,而他的归来,注定要亲手斩断这几世的羁绊,而现今的月修,早已恢复了记忆。若不是自千年之前,那段琉璃花开的执念,或许,一切的一切,都会按照宿命所设计好的戏码,一步一步,走向覆亡的边缘。
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如果这是一种救赎,但愿,它会如同镜水的月花,用他甘愿承受的,日后存延的灭世罪名,去填补这一十三年以来漫长的等待。但愿这一世的他如三月璃所希望的那般,真正回到宿命的原点,长埋原恨。
“月修,真没想到我们还可以活着回到这里,有些时候人往往阻止不了事物的更迭,而事物却往往会改变人的轨迹。但愿这次真的能如你父王所希望的那般可以改变一些事情。”此时其中一位黑衣男子平静的说道。
“菩提晏落,耶识花开。世生描骨,绘骨填心。因爱情始,果恨仇终。得增一分,舍减一分。于生与死,皆非情至。幻百尘相,缘脉轮生。以因结果,以果偿因。亏月难盈,枉画残卷。”一声轻柔婉转的轻吟声,此刻轻轻的浮荡在雾隐蒙蒙的城墙之上。
“木子这声音...原来如此...我记起来了,她跟我说过,这里是你们曾经相识的地方。故土重踏,心头想必又是另一番滋味。而这滋味的甜苦,想必也只有你们自己更加的清楚。”
“木子的声音...那是在隐喻我们命运,这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一切...也罢,现今的一切正如木子的所倾诉的那般,我们此生的结局永远都是亏月难盈,枉画残卷。或许,这就是一种轮回,死与生的无间轮回。”
“月修,你要知道,因为这场战争,我们为此失去了一切,但它还远远没有终结。打起精神来,一切都会变好,但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身旁的黑衣老者平静的说道。
“月修,鬼月说得对,人死亦不能复生。但,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刻,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别忘了,被艾芏选中的人可有着改变世界的能力,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才对。”一旁的木子更加沉静的说道。
“木子,我问你个问题,那一日雉夏临死之前,究竟与你说了些什么?”
“月修,这个答案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至少现在是。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使命完成了,你我都还活着,我答应你,一定会告诉你的。时间不多了,是时候去唤醒我们的同伴了,不然事情只会更加麻烦。但是,可别忘了,在这里,我们终将会与穆音再次相见,如今在他的眼中只有杀戮。更准确点来说,是对于月修你的杀戮。小心,千万别死那这里。”此刻的木子平静的说道。
而木子口中的穆音,则是伊苏达纳王国唯一一位富可敌国之人,更亦是权倾东陆王国--天空之城亚纳修斯十三宫的第一执政官,伊达苏纳之上的交易,可大可小,必经其手,利润三成,落入其囊。因其外祖父希洛,于十九年前北境凛冬之国--琊骨台发动瘟疫浩劫之际,散尽家财,赈粮济世,供城内属民度日数十余年,城内属国百姓感恩戴德,并定下誓约---“伊苏达纳,三百年期,士农工商,凡交易行者,利润三成回报恩主,报以昔日之恩。”
“我...既然选择了一十三年前背负一切,这多余的仇恨对于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该来的总会来到,我还能再失去些什么?兄弟之情么?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当天之云曲真正奏响的那一刻,谁又会感恩于我们?这一世,木子你与我最终都会成为这段历史的罪人,但这一世,你不会孤单,我会笑着陪你走完。请你一定记住要跟紧我,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今生今世,同生共死,不弃初诺。”
“你是因…木子刚想说出的话到嘴边却又自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月修为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姐姐临死之前的嘱付。而雉夏早已离世。但更为之可笑的是,自己却比不过那些早已死去的亡人,或许这一切正如砂织数千年前以心火之种下骨魂契约的诅咒一般,后世的她注定要为曾经自己所深爱的男人偿代原罪。可谁又真正理解她的苦痛,她只是个替罪者,至始至终,亦复如是。爱情对她来说,太过于遥远,或许这就是宿命,早已因定,逃离不得。
此时的回想起千年前问过观月的一个问题,那时场景,千年已过,却如白驹过隙一般,历历在目。
“观月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认真回答我,可不许撒谎哦。”
“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呢,你说吧,只要是三月璃问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可问了哈,你想好了再说,没想好可千万别说,你认为你作为神的一生之中最为之幸福的时刻是在哪里?”
“嗯,我想想看,应该是三年之前的月神典祀上,你拉着我的手一同观看琉璃雪飘落的时候。夏天下雪的场景可真是千年难得一见,我可是记忆犹新。”
“小事一桩,以后想看,分分钟下给你看呦观月。嗯嗯,不错不错,观月你的回答我很是满意,要继续保持呦观月。”
“第二个问题,观月你最惧怕的场景是什么呢?”
“我活着,你死了。”
“好呀,你咒我死,我不理你了。”
“三月璃,你知道么,与之深爱之人,不能同死,比丑陋着活着更加可怕。执念爱人,怜惜生命却也只得徒增烦恼。只有同死,方为超脱。我踏足世间每一个角落,却无法探寻你的身影,生已至此,无念可依。即便再害怕我也要走在你的后面,因为,我不想把一个叫三月璃的笨蛋孤单的留弃于这个世上,所以如此痛苦的事情还是由我来背负吧。”
“傻瓜观月,我们是月神之裔,怎么可能死去,死只是人类的苦难,而你我都不会,我们要永生永世待在一起,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分秒都不能算是永生永世。假使未来的某一天真正应验了你今天所说的话,那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这个世上。观月你知道么,这是自我生以来我听到的最为感动的一句话了。观月,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过翻岁往,历久弥新。违久忆之,痛彻入骨。却也可叹,你我二人,人生如戏,言戏如真。三月璃曾经无数次的想要终结自己的性命,以过死轮生来忘掉那段可怕的梦魇。奈何千年前,砂织临死前以心火之种种下的诅咒,令她永生永世,不老不死,魂生不止,灵生不灭。每次过死轮生,木子总要回忆起千年前的一切,或早或晚。久而久之的她,早已放弃了赴死,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会活在这个世上,即使去死,也终究只是换了具皮囊而已,只是简单的从一个旧的牢笼搬向一个崭新的牢笼罢了,而这牢笼,如心般,刑繁束锁,莫可开复。周而复始,已成常态,终无生趣。而爱情……早已不在从属于她。于此的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身难得,生死无常,因果是真,轮回是苦。但,这一世的她再也不打算无意义死去,想成为一个真正活着的自己,而不是一个仅仅只会喘气的躯壳。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即使前方满布荆棘,被撞的头破血流也再所不惜,因为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像观月,或许……他就是千年前观月。而雉夏临死之前说过的话,让她更加加强了内心的笃定,即使月修最爱的不是自己,但只要陪伴在他身边,早已是此生最大的慰藉。”
过往的一切就这样在木子的脑海之中不停的翻滚着,然而身旁的二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红色帽衫下她的那张悲伤的颜容。之所以极力掩饰,原因只是不想让旁人窥测出她的内心罢了。如果身旁的月修真的是千年前的观月,此刻的她也会选择沉默。毕竟对于此刻的月修来说,战争的结果才更为之重要。而自己,还是做一个糊涂的木子就好。千年前的三月璃早已经不复存在,至少对于她来说,已然灵灭。或许是因为回忆太过于美好,残酷现实却将这美好的回忆无情的刻上滴血的痕印,因其鲜活,却而更加悔的彻骨,痛的诛心。
片刻的回忆,寒风凛冽而过,短暂的宁静过后,三人的行踪已然暴露,而为首的那个人,那个熟悉的身形,十三年已过,一切早已改变,该来的总会到来。就此,对于这一行之中的某些人来说,那就是一场劫难,避无可避,或许那就是宿命伊始早已设计好的的戏码....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