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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秘辛家主知天命,更主位殷女定阴阳
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秘辛,关乎家族存亡命数,埋藏着这个家族最初的隐痛和最本质的运势。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怀殷土茫茫……
有娀女子,妃于帝喾;食卵而娠,有子曰契;殷祖始生,殷土始存;汝殷子女,当传是德……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怀……殷土茫茫?”静谧至极的深夜,女子低柔微哑的嗓音徐徐响起,突兀地停顿,仿佛在咀嚼口中的文字,缓缓吐出的话语里,带着层层叠叠的思绪,“汝殷子女,当传…是德…”女子轻轻地笑了一下,抚额而叹。汝殷子女,当传是德……
“来人!”女子低眉沉喝,从帘幕低垂的大床上走下来,帘脚的流苏轻微地颤抖着,又战战兢兢地回到原地。
管家的脚步匆匆而来,瓦光锃亮的皮鞋踩在厚重柔软的白狐皮地毯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妥帖地在女子身后三步远的距离下停下。“家主。”
殷家现任家主殷知微看着面前暗红的帘幕,帘幕上绘制着黑色的曼殊沙华,纤细的花瓣静静伸展,肃穆,神秘,一如殷家代代相传却不容任何人——即使是家主——探听的秘辛。
殷知微转身走到房间另一头的桃木长榻上坐下,长直的黑发垂落在榻上和膝头,将她的面容隐藏在了壁灯黯沉的阴影下;纤长的双腿横放在榻上,真丝的黑色睡袍掩映着玉白的双足。
管家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着殷知微以十五度角的幅度倾了倾上半身,走到酒柜边,取了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为她倒了一杯葡萄酒。
管家走回到殷知微身前,依旧停在三步之外,躬身将托盘里的酒捧给了她,“家主,夜已经深了,您明天还要主持家族会议,该休息了。”
殷知微端起酒杯,将杯沿压在下唇上抿了一口酒,把酒杯挂在纤长的指尖,对着暗色的壁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紫红色的透明酒液被几乎看不出轮廓的酒杯束缚着,在女子细长的手指之间划出无可奈何的轨迹,始终在将要跃出杯沿时走上下坡路。
“靖和。”殷知微又抿了一口酒,淡淡地开口。
“是,家主。”赵靖和低了低身子。
“你在殷家主宅当管家有二十几年了吧?”女子漫不经心地将酒杯搁在长榻边的忘川彼岸矮几上,杯里的红酒上下颠簸了几下,悄无声息地静默下来,只余几点淡红的液体沿着杯壁上的酒渍缓缓滑下。
“是,我在殷家当管家已经二十六年了。”赵靖和的心脏就像那红酒一样颤动了几下。
“我当这个殷家家主不过六年,而你已经跟了数代殷家家主,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殷家最大的秘密是什么?”殷知微缓缓将手臂搭在长榻的镂花扶手上,垂下头把脸颊靠在手背上,轻轻阖上眼睑,低垂的长睫在脸上投下细密的扇形阴影。
“家主,这不是我能随便说的。”赵靖和淡淡一笑,低声说。
殷知微眼也不抬地摆摆手:“我最讨厌这些死规矩,说吧。”
赵靖和于是就靠近了殷知微一些,压低了嗓音微笑着说:“殷家最大的秘密,是您。”殷知微听了,静默片刻,抬起眼,冷冷地一笑:“你倒是大胆。”
赵靖和面带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不过是奉了家主的命令。”殷知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理由。”
“据我所知,殷家自夏朝末年发家以来,您是四千多年来唯一一代跳过了父辈直接从老家主——也就是您的爷爷——的手里继承家主之位的家主。”赵靖和直起身子,恭敬地说。
“那是因为我的父母都死在了罗家手里。”殷知微冷冷地说。赵靖和低下头,“您的叔叔还活着。”
殷知微定定地看着赵靖和,赵靖和则静静地垂手立在原地,任由殷知微看着,只是提醒了她一句:“家主,您该休息了。”
殷知微沉默着,目光越来越锐利,脸色则越来越平静,房间里的气氛逐渐沉重起来,颇有黑云压城的压迫感。赵靖和仍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蓦地,殷知微轻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好了,去把大长老请来。”
“是,家主”
赵靖和欠身鞠了一躬,退出了殷知微的房间。
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只剩下了殷知微平缓的呼吸声。殷知微慢慢坐直了身体,将手边的酒杯擎在手里,轻轻摇晃着面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笃、笃、笃。”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缓慢从容地叩响。
“进来。”
“大小姐。”殷家的大长老安期生来到殷知微跟前,将右手放在左胸口行礼。
殷知微端坐不动,嘴角凝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安先生,好久不见了。”
安期生神色自如,对殷知微回以微笑:“大小姐,别来无恙。”殷知微轻笑:“我近日时常被梦魇住,称不上‘无恙’,倒是安先生你,”殷知微上下打量着安期生,“真是驻颜有术,从我记事起,安先生似乎一直是这样风度翩翩,风华正茂。”
安期生笑容不变,眼神却直直地看向殷知微:“大小姐说笑了,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殷知微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安先生想必不是什么凡人吧?”
安期生眸底一沉,默然。
殷知微面上露出冰冷的笑意,从长榻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安期生面前,右手勾着水晶高脚酒杯,左手捞起了安期生散落的一缕长发,一双黑曜石般清冷的黑眸直直地盯视着安期生淡灰色的瞳孔,薄薄的唇角勾出冷厉的弧度:“安先生,你早就知道我是阴阳双生子吧?”
安期生颔首:“不错,大小姐的身份是我占卜出来的。”殷知微将手中的发丝拉在手里细细把玩,“那不知,安先生可‘占卜’出了殷家为何式微?”
安期生微微一笑:“大小姐何出此言?盛极而衰,难道还需要我告知大小姐?”殷知微手掌一张又一紧,扯住了安期生的头发。安期生被扯得头皮猛地炸开似的生疼,不得不低下头来。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怀殷土茫茫?恩?”殷知微咬牙切齿地说:“安期生,本家主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打哑谜。我不追究你是否忠于殷家,我只问你一句:天生殷家,究竟意欲何为?!”
安期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殷知微手中挣脱了出来,定定地看着殷知微,淡色的眸中如古井无波:“大小姐果真是殷家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安某无意隐瞒,只能提醒大小姐一句话,天机不可泄漏,安某若将真相告诉了大小姐,大小姐就再无退路了。”
殷知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殷家将如何?”
安期生回答:“殷家若无人承天之命,便会于百年之内归为尘埃。”语气无波无澜,如谈论鸿毛小事。
殷知微猛地回过身逼视安期生,颤声问:“怎么?安先生同殷家荣辱与共数千年,殷家覆亡,安先生就一点儿不舍都没有?”
安期生眼波微转,漠然扫过殷知微。大约是伪装被识破了,他身上属于人的情感越来越淡薄。“殷家不过是天命之下的一抹微尘,何谈不舍?”
殷知微瞳孔骤缩,此刻的安期生眉目清冷,虽然看着仍然温润如玉,确实真真切切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殷知微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将手中的就被狠狠地掷在安期生脚边,酒杯硬生生地在地毯上被摔出了蛛网状的裂纹,细碎的晶莹在柔软的狐毛见若隐若现,就好像殷知微隐在眼底的水光。
安期生眉目不动,静静地看着殷知微。蓦地,笑声戛然而止,殷知微回身做到长榻上,纤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女子的嗓音仿佛裹挟着冰雪:“我殷知微这条命微不足道,但大长老应该知道,即便是蝼蚁蠹虫,亦能腐蚀掉一棵百年大树,何况,”殷知微冷笑,“如今天命尽系于我一身,我之于天,绝非如蝼蚁般无足轻重。我自诩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天地浩浩,哪怕灰飞烟灭也不过尔尔。唯独殷家,是我毕生所系,殷家在,天命尚有可挟制我之处;殷家不再之日,便是天命崩塌之时。届时,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把天界,拽下来!”
安期生终于神色微动,眉心攒在了一处,半晌,方才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一旦阴阳双生子合二为一,殷家命数便就此定格,不盛不衰,不伤不灭。”
殷知微露出一抹淡笑,挥手示意安期生离开,“既然如此,大长老作为我殷家的长老,自然与我殷家共存亡。家主之位,我会传给知意,你就好好辅佐知意吧。”安期生面无表情地颔首,“一旦大小姐决定双魂合一,我便会听命于你。”“很好。”殷知微点点头,释然一般放松下来。安期生看了看面前的女子,破天荒地觉得她的眉眼精致,其间凝聚着坚冰霜雪,透着说不出的杀伐果敢之气。默默地敛目,安期生退出了房间,阖上房门,沉默片刻,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就在安期生敲响殷知意的房门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了女子悠扬圆润的梵唱,古老优雅的语言带着罕见的咒术契约的力量,撕裂开这一方空间,隐隐传到了天外。
“玄鸟之裔,谨承天命;以吾生魂,祭汝阴灵;魂灵合契,开混沌之明!以吾之灵,召唤汝契,以玄鸟之名,命汝开启”
不过瞬息之间,这不为人知的变动就已经悄然而过。一道气机锁定了安期生,他顿了顿,继续不急不缓地敲响面前的房门。房门打开后,殷知意出现在他面前,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安期生淡静地嗓音缓缓响起,仿佛昭告命运终于开始轮转。
“安期生,见过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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