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重非重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也多半不为人所知。但故事不是为了为人所知才存在，因为它存在了，所以才有了故事。
　　时光之轮又一次转回夏末，天色才初初褪去殷红的脸，凤冠霞帔从身上落下，披上一袭轻盈舒适的长袍。夜间精灵这时候活跃起来，绕着竹林载歌载舞。群湖林绕，围着小南山重重叠叠涤荡开去。月光初撒，衬得夜色分外妖娆。这里是素有江南水乡之称的小南镇的外围。再往外走，就到传说中藏有无根之水的小南山了。
　　小南湖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看年龄似乎才五岁左右。小男孩脸上挂满惶惑的泪珠，他时不时看看家的方向，却始终迈不开回家的步子，纠结半晌，最终却是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
　　“你哭什么？”又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小男孩的心底轻轻激荡。
　　“害怕娘亲打我。”小男孩抽抽噎噎地回答。
　　“你干什么坏事了吗？”
　　“不是我……是哥哥……哥哥带着我斗鸡，将我的零用钱全给输光了……呜呜……”
　　这里如果还有其他人，也只能看到小男孩一人，在湖边抽抽搭搭。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小男孩的脑海里，却有一个空灵的声音直击心底。小男孩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湖面凝水成晶，月光织缕成衣，湖中仙子踏波而来，小男孩张着的哇哇大哭的嘴巴瞬间凝固了，已然目瞪口呆。竟是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踏浪走来。
　　“小孩，别哭了。我陪你玩好不好。”
　　小孩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这时候的注意力全被湖中仙子吸引，哪还记得哭？“你怎么会从湖里搜得一下变出来？”小男孩只觉得脑袋都不够用了。
　　“我就住在湖里啊。”
　　小男孩张大了嘴巴。“你是从南湖中诞生的吗？”
　　他曾缠着娘亲问，“人从哪里来”，娘亲被问烦了，推给了大哥，大哥告诉他，“我是娘亲生得，可你就是南湖里捡来的了。”他记得当时哇的一声就哭了，他才不是捡来的，凭什么说他是捡来的，哪里有小孩是捡的？可没想到今天他竟亲眼见到了！不对，该是他竟这么早就见到了！是他想得这样吗？心底的好奇立刻占了上风，哭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嗯？也可以这么说。”小仙子一边回答，一边在心底暗忖，这小孩竟然不怕我。记得几年前，我刚凝出身体那会，正好给一个大黑块瞧见了，那大黑块竟被活生生吓得魂飞魄散……只是那时才初初诞生，不能凝体太久，这才又陷入昏睡。这次若不是小男孩的哭声穿透力太强，它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凝体而出。
　　“你叫什么名字？”仙子问。
　　“我是林桥，将军府的小少爷！”林桥的语气中满是对自家出处的自豪，又问湖中仙：“你呢？”
　　“我么，我是无根之水，没有名字。”
　　“无根之水？”那是什么？小男孩挠挠头，转念又道，“对哦，你刚出生怎么会有名字。我的名字还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圣上赐的呢。”到底是小孩心性，刚才害怕挨打的心像一阵龙卷风已飞得无影无踪。“你的父母亲人呢？”
　　“父母亲人？”何为父母亲人？小仙子沉思半晌，才试探着道，“我诞于南山，长成于南月，没有父母。”
　　怎么会没有父母？。夫子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道......真有人比较特殊？林桥心情瞬间又有些低沉。不过仍强忍着，没哭。我会不会真如大哥所说，也不是亲生的？诞于南湖，被爹爹和娘亲抱走后才有了姓名？
　　仙子看着小男孩又一次揪在一起的小脸，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它还小，自身的能力时好时坏，并不能完全掌控。只是不能直接看透林桥的想法，这让它多少有些郁闷。那只好直接问了。
　　“桥桥，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林桥直觉不想让小仙子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忙收拾好情绪，眨巴着眼睛转移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五岁。”
　　林桥乐了，“我今年六岁哦，你以后要叫我桥哥哥。”家中自己最小，让他好没意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和自己同岁，看着还很乖的孩子，可不能放过。
　　“桥哥哥。”小仙子乖乖叫道。
　　“既然叫我一声哥哥，以后哥哥罩着你。”林桥第一次做人家哥哥，心中喜得冒泡。现在就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样照顾这个弟弟。转念又想起小仙子无父无母，没有名字，好可怜，于是大方道：“你要不跟我回家吧？我爹爹娘亲已经捡了一个孩子，娘亲前些天还念叨着要再捡一个……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嗯？捡孩子？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捡来的吧？小仙子眼波流转间，已经想明白林桥刚才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小仙子的促狭心思顿起，突然想逗逗这个可爱的男孩。
　　小仙子羞涩地表示，“可是，是你捡到我的……我是你的孩子。”
　　林桥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我的？孩子？爹爹曾说男子弱冠后才能有孩子，我这么早捡了，爹爹会不会打死我……这样想着，眼睛里又一次蓄满了泪水。但一想，“我的孩子”还在边上看着，我不能哭，不能哭……哇……好丢人……哇……
　　小仙子看林桥哭了，突然也有些不知所措，正纠结该打晕了带回去好，还是等他哭完了再道歉好。却发现，林桥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哭喊着娘亲，脚下一阵风似的跑了……小仙子对着林桥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抽搐——这小孩子真是……不过怪好玩的。小仙子盯着林桥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全然忘了是谁将小男孩逗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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