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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
那年夏天,蝉鸣叫得厉害,仿佛在庆贺些什么。
而真华殿的太监宫女侍卫则乱成一团,无心享受夏天烂漫的阳光,吵得引来临殿的迹部景吾,也就是景华殿的大皇子殿下亲自前来。
“参见大皇子殿下!”赵公公领着一干人等对迹部景吾行如此令人头痛的大礼。
“平身吧。”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适才他才正睡着去找周公,就听见门外侍卫说道:“二皇子殿下不在里面,大皇子殿下正在午睡,勿扰。”二皇子殿下的字眼,迹部景吾一听见,大脑就清醒了大半。披了件外衣就赶忙赶来了,也顾不上什么了,劳烦得紧。
“周助怎么了?”这一问却让赵公公不禁满头大汗,问这皇宫谁不知道,大皇子殿下最宠着弟弟,即是同父异母,也亲如手足。
“二殿下……二殿下他……把伴读点了昏睡穴……换上他的衣服……出宫去了……”语塞,赵公公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迹部景吾暴怒的神情。
“胡闹!”声音中的霸气不容忤逆,把众人给震了一震,“就这么一个孩子!你们都看不紧!你们这帮奴才干甚么用的!若周助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即使赔上性命也不值!”
“奴才知罪!恳请大皇子殿下降罪!”一干人等全部跪下,赵公公却不住在想,这种霸气,何时就有了?哦,对了,对了,从他进宫那刻便有了。那是几个夏天以前的事了……
……
“景吾,从现在起,你要跟朕姓‘不二’,明白了吗?”
“不二景吾?不好听,还是迹部景吾更有霸气些。”
“放肆!”
那日之后,他连着三天三夜滴水滴米不进。
皇上听说之后,放下手中的奏折,赶到景华宫,却见那孩子依旧不依那改姓之事,那双紫眸中的霸气也丝毫没有因此被磨损掉。当时,皇上不禁失笑道:“也罢也罢,为了这小小的姓。”
“万万不可,奴才斗胆,此事要管上一管。”
“哎?姓名乃身外之物,姓什叫什,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之本质……”
……
“罢了罢了,本大爷饶你们这一遭,周助回来定不愿见你们受罚。”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却见赵公公依旧将在原地,目光涣散,料他定在想什么事情,便好笑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赵公公,神游四海的赵公公,魂儿可回来喽。”
赵公公一个机灵,见是迹部悠闲的拿手在自己眼前晃,连忙“扑通”一声跪下,连道:“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平身便是,只要告诉本大爷,你方才在想些什么便罢。”
“奴才在想,当初殿下您入宫的情景。”
“是吗?”无意识的,迹部的手缓缓抚上旁边的桃花枝,嘴角勾勒出绝美的笑容,“知道那三天三夜本大爷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
“告诉你也无妨。”他的手渐渐在桃花枝上收紧,“其实是周助,他笑着对我说‘父皇其实心软得很,你只要绝食做个样子给他看便可。’然后,他每天都在怀里揣些糕点送来给我。”
原来如此。赵公公心底暗叹。怨不得殿下如此宠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
待到无人之时,迹部才缓缓垂下手,手心里则是断了半截的桃花枝,微微一笑,开始在桃花瓣里舞起剑来。
周助,那年你对我笑时,我感觉上帝终眷顾了我,将阳光送到我这个阴暗的角落。那一刻,我便决定,要保护你。
周助,有些事,你不需懂,也不必懂,我亦不想、不愿你懂,虽只比你年长两岁,但比你更懂得这世间的残忍无情。
若有人敢伤你。
狭长的风眼眯了起来,继而睁开,凌厉如疾电。
便如同此树。
闪身而过,身后的桃树却自中劈开,其剑法之干净利落、速度之迅捷,见树痕自可分晓。
青城的闹市街。
不二周助一身白衣,恍若白雪般耀眼迷人,引来路人惊羡的目光。不二周助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呐,很有趣的样子。”不二周助眯起眼,看着路边眼花缭乱的杂耍,站定在原地,这么热闹非凡的景象,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然而,却突然有人撞了他一把,重得他险些跌倒,腰上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闪光的剑身出了精致的剑鞘,上面是至高无上的龙腾图。
“好剑啊,好剑。”那人有一头银色的长发,饶有趣味的想要俯身去捡不二的那把剑。
“不可以!”不二却一反常态的惊呼道。
但却来不及了,那银发少年的指尖触到剑身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缩回了手,感道:“好冰!”
“呵呵,此乃‘寒冰剑’。”不二见状笑道,似乎并不急于夺剑。
“真是邪门得很!”那少年依旧魅惑的笑道,转而去取寒冰剑的剑鞘。
“喂!放下我的剑!”不二当真急了,寒冰剑剑身与剑柄都乃天下至寒之冰所铸。然而剑鞘却只是普通的黄金所铸,没有一丝寒气。
“绝世之剑啊。”裹着布衣拿起剑柄,剑身晶莹通透,不失为一把霸王之剑。
“还给我!”不二索性以掌代剑,迎面向他劈来。
“借在下把玩两天!”那银发少年并不迎击,只是一味躲闪,依旧云淡风轻的笑道。
眼看那少年跳上屋檐,不二情急之下拔腿就追,但毕竟他功力尚浅,轻功亦断不如那少年。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揽过不二周助的肩,穿梭在人群中,几步便追上了那银发少年。一黑一白的人应形成极鲜明的对比,但却又极其和谐,恍若,恋人。
“把剑还他。”那人的声音冷冽,让他怀中的不二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自生下就喜极寒之物,但如今,却又让他心寒之物。心生好奇,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名男子。
只不过比他大了两岁左右,却是那么的严肃,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不二不屑的撇了撇嘴。切,装什么深沉。
“何事烦劳无双庄大少爷手冢国光出手?”那名银发少年小的极其魅惑,轻撩起额前的一抹碎发。
“哼。”那名少年冷哼一声,“那又有何事烦劳立海国欺诈师仁王雅治出手呢?”
不二周助依旧被那名黑衣少年搂在怀里,怔怔的听着他们两个互报彼此名号。这名黑衣少年……叫做……手冢国光吗?还有无双庄?那个著称天下第一庄无双庄的大少爷吗?!
“把剑还给他!”那名被叫做手冢国光的少年见仁王雅治依旧不依,不得不厉声道。
“若我不还呢。”仁王雅治仿佛在挑逗手冢的耐心,缓缓笑道。
“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言罢,手冢国光便右手搂着不二,左手拔剑,闪身劈向仁王雅治,他险险躲过,一缕银色发丝从半空飘舞落下。后退几步,他已站在屋檐边处,仁王雅治心知,这第一招,手冢便以先发制人,自己,已经输了。
随后,他急急地拔出那柄不二的“寒冰剑”,想与之抗衡,而手指刚触到剑柄,便因为冰冷而缩回了手。
“呵呵,这柄‘寒冰剑’可只认得我的体温。”不二周助忽然笑道,手冢这才感到,怀中那人的体温,比平常人炽热许多。
“你的体温……”手冢国光低头怔怔的望向怀里的人儿。
“没办法,互补。”他却笑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手冢国光眼神复杂,凝视怀中人儿的微笑,分不清是真是假。据江湖传言,体温炽热之人,便是天生内力深厚之人,亦是天下九五之尊,须背负许多。
是假的吧。此刻,手冢国光是这样的执著。那个什么江湖传言是假的吧,他愿眼前的人儿,此生他就这么无忧无虑的笑着,不用背负很重的责任,就可以这么笑着。
“在下甘拜下风。只是这‘寒冰剑’在下当真不愿归还,就此别过。”仁王雅治当即抛下两颗迷雾弹,转身欲走。却听见一人当喝一声:“休想走!还我剑来!”他的脚步顿了顿,那人并不是手冢,而是适才看似柔弱的不二。
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已被人点了周身大穴,动弹不得。
迷雾散去,手冢国光震惊的人看到方才还在身边的人,已悠闲的站在了仁王雅治的身边,且点了他的周身大穴,身法之快,令人吃惊。此刻,那一身白衣胜雪之人正悠哉地拔出那柄“寒冰剑”,把玩着看。
“你……”手冢一时语塞。
“呵呵,小景这招真不赖。”那人淡笑道,继而转身对仁王拱手道,“多谢兄台承让,在下感激不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随即解了他的周身大穴,仁王雅治释然笑道:“仁王雅治甘拜下风,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心道,你方才追我几步也追不上,现在却轻功不凡,身手这般了得,好一个深藏不露。
“在下贱名,阁下不足挂齿。”不二周助淡笑道。
“怕是阁下大名不能提及,说出来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吧。”仁王毫不在意的笑道。随后闪身入人群中,“后会有期。”
“你……叫什么名字?”手冢国光站在他身后,冷冷道。
“那你呢?”不二周助转过身,笑眯了眼。
“在下手冢。”
“全名。”
“手冢国光。”
“哦,原来如此,知道了。再见啦。”不二周助笑眯眯的转过身,恶作剧似的向身后的手冢国光招了招手。
“说。”手冢抬步,不过一眨眼,就到了不二身后。
“什么啊?”依然笑眯眯的转身,如同全然不知情的孩子。
“名字。”
“啊?”
“你的名字。”手冢有些恼了,自己冒着被追杀的险,告诉他全名,此人却想要耍赖逃走?!
“嗯?”但看着这人的笑,手冢竟然一时之间恼不起来,“哦,我姓不二。”
“你的名。”
“周助。不二周助。”他笑得灿烂。
然后,不二拉起手冢的手,忽视他的微微错愕,而两人的身影,却已越下了屋檐。
直到夕阳西下,黄昏之时,不二周助——也就是当今青国的二皇子殿下,终于风尘仆仆的归来了。
大小太监宫女侍卫都前来行礼,为首的赵公公慌张道:“殿下,您这是去了哪儿呀?哎呀,快去换衣服啊。”
真华殿又开始慌乱起来,殿外的桃树上,蝉正张扬的叫着,嫌这天太炎热。
夏天来了。
“周助,这次又出宫去玩了什么啊?”迹部的口气难得的放柔,眼里满是宠溺。
“小景,我这次遇见了两个很有趣的人噢。”他笑得愉悦,咯咯的如同个孩子。
“是吗?”他仿佛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心集中在他的褐发,手指轻柔的抚摸着柔滑的短发。
“一个冷得像块冰,另一个嘛……”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神调皮的在迹部身上游走,见他并无什么反应,“有一头华丽的银发,魅惑得很。”
乍听到华丽二字的时候,迹部才刹那间反悟过来,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有人比本大爷更华丽吗?!”这就是不二周助——这腹黑的二皇子殿下,所期待看到的情景,有趣的紧。
“呐,小景,不要生气,我认为嘛,还是小景更华丽一些。”见他气得七窍生烟,不二知道自己过了火,连忙安慰。
然后随手这下两枝桃花枝,将其中一支递于迹部。
“教我两招吧,小景。免得以后我出宫去再让人给欺负了。”他垂下眼帘,如同真的一般。
“什么?!”一听见不二说被欺负了,迹部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急忙道,“哪里受伤了?该死!哪个混蛋伤了你?!”
“仁王雅治。”他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肩膀无声地抽动。
“可恶!那个立海国的欺诈师?!我去教训他!”他正要离开原地,却被不二拉住了手。
他低着头道:“我实在忍不住了,小景。”说罢,竟趴在他肩头哭了出来。
迹部当真以为他受了欺负,哭得这样委屈。
“阿哈哈……”谁知不二一不小心在他的胸前笑出了声,迹部一下子明白过来,一把推开他,却见他笑得口水都出来了,心中暗道不好,低头一看,见他最喜欢的紫色外衣上,已经有了一大摊的口水迹。他怨怨的抬头看向这口水迹的罪魁祸首——不二周助,却笑得灿烂。
“不二周助!”迹部气急,追上欲逃的不二。
“啊!救命!”
“别逃!”
周助,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如入宫时那么单纯。
青城城门外。
那个人影望着那城门,迟迟不愿离去。
不二,我们还会再遇到的吧。可是,我还想再看看你的笑。
那人的身影孤单落寞得很,矗立许久,叹气离去。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在这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圆之时,无你相伴。
天已注定,此生无缘。
若为路人,怎会思念。
相见不如不见,孽缘。
顺带提一下,那年,不二周助十五,而迹部景吾与手冢国光,正巧,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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