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玄亮/亮玄]隆中一梦

　　楔子

　　荆州襄阳，水镜山庄，——夜。

　　在刘备几番欲问卧龙凤雏之详意，却遭对方善巧拒言后，这枚毫无睡意的左将军也只能在月色下徘徊苦思。

　　室内中

　　“师父这位下棋之人，终于还是决定把手里的两枚棋子，在此时下出去了？”诸葛亮一边笑一边轻摇着头开口。

　　“哈哈，下棋之人仅是负责布局，最终还要看局中之人自己如何走得。”伴随爽朗的笑声，水镜先生司马徽那双能透射墙壁的眼光，正欣赏地凝视在自己这位学生脸上。

　　“师父之所以放出两个选择给刘豫州，意在预先为今后未知的变动留下空间，不是么？”

　　“不错，孔明此番是否愿一举出山，终究不在为师所掌控之中。”将眼睛眯了起来，师者脸上既有几分严肃又似有几分悠然，“孔明方才如何看待我你所荐之主？”

　　“刚才一观，刘豫州实则要比亮想象中的更具备能成为一名好君主的潜力。”

　　“哦？从何见得？”

　　“面对师父之问，隐藏逃难之实而仅答偶经此地，此乃身为一名领袖者之必备素养。”

　　开口之人进一步阐述道：“凡将危境之状与惶恐之心写于表面之人，何以堪称具备君王之资？反之，表面不轻易透漏虚实之况的，必是一名懂得领袖艺术的大器之人。”

　　“不错。”听闻爱徒入情义理的剖析，水镜先生颇为赞赏地点着头。

　　“除此之外，孔明还有何感？”

　　“自上古时期，伏羲一画开天演绎道之所义，后至黄帝虚心请教广成子，将『道』落实于治国具体措施以安邦定国，再至周公补易治礼，提出敬德保民之伦理，正因如此，我们民族的精神与道统才得以一脉相承至今。在亮看来，如今……”诸葛亮并未把心中之言完全吐露。

　　“好！好！！孔明能有此感此愿，为师今生之愿再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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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1

　　—— 十年潜藏，隆中一遇 ——

　　在荆州这么一块人杰地灵的土壤之上，十年静心潜藏，早已足够使一个有远见、有目标、有计划之人的技能与实力倍倍增长。就比方说——情报搜集和信息处理这两项技能吧。

　　这两项能力至今早已被道号“卧龙先生”的诸葛孔明的大脑和行为深刻地记忆了下来，成为总会优先于其心识而启动的意识习惯。

　　诸葛亮内心也很清明地认知到此点，不过这无所尔尓，没有如此训练有素的神经反射系统，如何做得一徽前瞻八百、后视一千的神人？

　　可是，脑袋再神，终归还是生在一副肉眼凡胎上，想做好这辈子要做的事，总归离不开天作之合的真神助攻，再加上自身的表现，大概就真的有戏多了。

　　这辈子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在尚小时，诸葛亮就会主动去思考这种跟他年龄不太匹配的问题。虽然出身世家，父亲常对他们兄弟几个讲祖上先辈——诸葛丰官列司隶校尉，如何以执法严正著称而闻名一代的光辉事迹，欲引导他们自小立志，行有余则学文，继而走仕途之路为国家谋太平。

　　可问题是……理想再丰满，要去实践出来，难道能离得开眼前现实的局限？

　　黄巾起义虽被镇压下来，但汉王朝内部腐败现象由来已久，年龄尚小的诸葛亮已能隐约意识到眼下这绝不是一个安稳的时代。不久的将来，多股地方强权势力为争夺最高统治权，必会造成战乱连连，致使局面动荡不堪，百姓流离失所。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识也在一步步拓展，智慧随之渐渐启发——诸葛亮逐渐能够印证到，任何一人，其身处的环境及拥有的记忆与经历，总会直接影响其性格能力与处世特性，汉王朝早晚终要毁于一群有名无实之臣手中。

　　自汉和帝即位以来，外戚宦官争斗不休，卖官鬻爵，蒙尘叛道，当今即便出身四世三公的一帮名臣，实则也已连续几代名不副实——整天忙于内斗都来不及，哪儿顾得上且有心思为国家思前路、为百姓谋福利？

　　一群只有地位而无学识德行的大臣终要误了汉室！自己即便走仕途这条路，末了不过成为奸臣的幕僚，国难的帮凶！

　　若凭自身之智，做一名隐迹山水，从不过问世事的躬耕布衣，未尝不可安度此生。但国难与民苦是真实的，何人安忍如此……

　　从小熟读史书的他很清楚，国泰民安离不开明君，但有明君还不够，如果没有贤臣辅助，明君还是会糊涂的。因为私欲蒙蔽人眼，权利使人腐化，自古以来，都是无法改变的定理。

　　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辅佐者，管仲乐毅是史上的好榜样，但光有榜样还不够，明君总归不可或缺。

　　情报搜集能力虽说不差，但眼见位列一方的实力诸侯们，在自身成长的岁月里，一个接一个地被曹操灭掉，诸葛亮也只得感叹外戚宦官争斗下的世袭产物都不过是一堆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反到还衬托了曹操的有勇有慧。

　　只是，有勇有慧又如何？如果心是歪的，脑子转得越快，后遗症越大，勇慧只会成为癫狂与邪慧，早晚铸成一把回头箭，伤刺自身。所以，他是不会对此般“英雄”人物而生出一丝为其出山卖命的想法的。

　　好在，静静等待总会等来收获，天作之合这回事，时机一到，说来就来。

　　水镜山庄，师父和刘备的交谈，着实在给他真实的案例教育——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你以为是好的事情，偏偏经常害你不浅；而差点害你丢掉性命的事，反而无形之中为你准备了厚礼。要不是蔡瑁设计陷害，刘备也不会游至水镜山庄，师父即使精心设下的棋局，但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帮助，也无以为用。

　　不过既然都说可能是“天作之合”了，太过平淡的情节岂不是日后会让对方读不懂体会不到什么叫“相遇太美”，顺势演一演“我不在家”这种事，于情于理都也妥当，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除非……对方不是自己的天作之合。

　　站在刘备的角度试想，此翻相遇盖可称之为其一生最关键的转折点。自己对于这位左将军此前的人生轨迹早已有了透彻的研究——如果说曹操现今明确的目标是要自立为王，那刘备的目标即是站在保全汉室的立场锁定曹操、一门心思打败曹操。但可惜，很明显，刘备现阶段不是曹操的对手，如果始终盯着这个目标，只会令他一生痛苦，而且很可能终将一事无成。

　　虽然刘备手下大将关羽、张飞、赵云皆万人敌，但却无人善用。刘备每每统领众将作战时，虽也不乏用兵之诡计，但却不懂大局策略，很显然，他现阶段最缺的就是一枚擅长谋划策略的军师。

　　要找策略型人才，他诸葛亮正是，他亦知道刘备目前很需要他。但是，乱世之中出山做事，实有太大的风险兼不确定性。若是盛世则不然，年龄到了，该出山建功立业也就出了。

　　在乱世之中，世事大起大落，人心随环境亦是变动太快，国之未来百姓之安握在何心之手，乃是最大关键。

　　何进、董卓、曹操，都拥有过天赐的好良机，可到底也没一个能经受住权利私欲的考验。他诸葛卧龙自小储备的智慧从来都不是为此类王霸而服务的。

　　如果没有明主，他乐得安隐林间，寄情山水，总要比被中道变节的君王勒令处死要好太多。

　　刘备是不是胸怀大志、心系百姓，又能经受得住权欲考验的明主？昔日听闻传言再多也不如亲身一试，三顾之意大抵多在于此——给了他更多观察其人的可能性。而且，既然留书中都说要请教经纶之策了，自己自然也要花上一段时间来准备不是么。

　　此刻，南阳卧龙岗，草庐内……

　　诸葛亮全然放松地闔着眼睛躺在席榻上放飞脑袋，全身的筋骨和细胞皆处于毫无压力的超然之状。这种关闭六根、彻底空掉身心内外的状态，反而促使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更加敏感。谁说人只有肉眼的，心眼感受到的分明要清明的多。

　　四周不变的背景乐是往复循环的水车声，和平日比起来也格外清晰，还有即是门外所立之人很平稳的呼吸声。至于另外两个人——关羽虽然在刘备与张飞之间制衡得很尽职但实则也是气息汹涌，更不必说张飞那按耐不住的火气相隔几十米都能感应得到。

　　三人之中，一个沉稳善于忍耐，一个技高冷傲，一个时刻急心切事，三人不同的性格和心境，或在冥冥中早已注定了他们此生的发展道路自会不同。

　　这份清明和敏锐也促使他超高效率地在大脑中，独思大略地排练了一遍给对方准备的那份见面礼——倘若刘备得此经纶之策后亦执请自己出山相助，那么他的决定是……诸葛亮心中其实也早已有了大体的想法。

　　有时候，扮猪吃老虎的戏码莫名其妙就变成烧烤卧龙的反转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适时地翻了翻身，提示自己，该醒一醒了。

　　接下来的发展始终在他大体预料范围内，虽然早就听闻刘备外表与气质皆为不凡，但在他诸葛孔明眼里，有形的东西并无加分之资本，光是看他所择之贤妻，任谁也不难明白此点。

　　所以，真正能打动他、使他默然先给刘备加了10枚印象分的原因定在于无形之因素——修养。刘备面对前来献茶的家中童子亦能表现出礼敬之心，虽只是很微小的举动，但却也逃不过他那双自以为敏锐的眼睛。

　　相比于自己，诸葛亮觉得对面端坐之人此刻好像还是不够放松，所以当刘备坐定后，在他笑着给对方献茶的那一刻，就差没给脸上写上几个大字：将军，放松就好。

　　但事实却是，刘备当时明明已经刚为自己取好了面前的那份茶水了，所以真是搞不明白，眼晕又不放松（或者是过于放松了？）的到底是谁呢？

　　刘备世面见得多了，又足够沉稳，不着痕迹地且正经自然地接过卧龙岗之主所献过来的杯子，也许，从这一刻起，两个人今生的默契和同道的轨迹就已经开始初露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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