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侠录》

作者:柳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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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侠士轻财,正复尔尔(1)


      话说诸城人丁前溪,家中良田万顷,不好读书,却喜游历,常常一人一马一包袱,提上长剑就要云游四方去。
      这天,他正经过安丘,突然天降大雨,势如瓢泼,丁前溪慌忙躲进路边一家客栈。
      客栈破败,桌椅老旧,且无个正经伙计出来招待。丁前溪吆喝一声,从内室出来一稚龄小童,约莫8、9岁,身着粗布衣,脚蹬旧草鞋,唯有脸蛋,红通通的,甚是喜人。
      “客官打何处来?”小童问道。
      “我自诸城来,这家主人呢,为何打发你个小童来?”
      小童不慌不忙,垂手失礼致歉,“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乃这主人侄儿,因叔父卧病在床,只有娘子在家,遂请小儿前来扶持照应,因家贫,不能很好招待您,请千万见谅。”
      丁前溪摆手,遂叫了几道小菜。这小童忙里忙外,菜肴丰盛,丝毫不见得有怠慢意。
      天已近至黄昏,雨势还没有减小的趋势,丁前溪就打算在此借住一晚。
      前些时候,客栈里就坐了两位游人,一男,名曰晋玄,一女,名曰蘅芜。此二人并非游玩途经此地,而是直奔丁前溪而来。
      话说这两个,非同凡人,晋玄乃地府沂水公子,蘅芜乃地府太华卿,二人专司引渡侠士游魂一事。
      而丁前溪,正是他们这次要引渡的侠士。
      晋玄正酌着清口小酒,面容清辉,举止高贵,一席白衣衬得他清朗俊秀。清酒微裂,他眉头微皱,似是不喜。蘅芜正举着双箸,品尝着冷碟小菜,一行一止,一颦一笑,俱是妖娆,但是却身着黑袍,不免带了些肃杀之气。
      二人悠闲地坐在角落的桌子上吃着晚饭,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在一个侠士的游魂回到地府时,《奇侠录》就现一页,距上一页出现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他们为了引渡回上一个侠士的幽魂,在阳间整整待了二十年,而丁前溪的游魂,只需等待十年,十年后,丁前溪阳寿尽了。
      “这果画师技艺如此精湛,明明是酒槽鼻硬生生地画成了鹰钩鼻,明明这丁生脸面白净的很,他又要滴上一个大痣上去,若是我俩找错了人,你说,是怨我们,还是怪那画师?”晋玄坐在桌前翻看着《奇侠录》。
      蘅芜坐在窗楣上,伸出手接着瓢泼的雨滴,不应答,看着苍茫的夜色发呆。
      晋玄习惯了蘅芜的安静,他放下《奇侠录》,抬头看着蘅芜的侧影。
      蘅芜看上去像是刚进入插发簪的年龄,她秀发拢起,用玉簪轻轻别住,身态婀娜,像是不胜娇羞的垂柳,脊背挺直,又像是傲立雪中的梅花.....晋玄一笔一划地描绘蘅芜的身影,深深地印进眼睛里,这样的蘅芜,让他痴迷,让他捧在心尖上。
      似乎只有她垂眸凝思的时候,晋玄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就像现在,蘅芜在欣赏夜色,晋玄在欣赏她。
      丁前溪吩咐小童备好马料,明天一早他就要上路。小童低声应下了,带着他到了客房,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丁前溪就准备牵马上路。他来到后院,却见马前摞着淋湿的稻草,长短不一,他唤小童来。
      “客官,不瞒您说,家中实在贫穷,没有多余财物买马料,只能连夜在娘子的屋顶上抱下一些稻草来。”小童一脸惭愧。
      丁前溪为小童的一番话所动容,他拍拍小童的肩膀,在包袱里取出两锭银子来。
      “我乃诸城丁前溪,若是有难,可前去投奔我,丁某一定倾囊相待。”客栈虽破,确是仁义至极,丁前溪大为感动。
      说罢,丁前溪翻身上马,继续云游去了。
      又过三月有余,云游归来的丁前溪回到家中,家人自是一番欣喜,备好佳肴,和和乐乐地享用了一顿晚宴。
      丁前溪有一子,名曰符,才七个月大,却甚是可爱,鬼头鬼脑的,丁前溪最喜欢把他抱在怀里逗乐。
      蘅芜和晋玄也在诸城,二人借住在土地庙中。蘅芜正坐在蒲团上撰写近日丁前溪发生的事,晋玄仰躺在她身侧,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听得不远处一声巨响,两人忙起身出去看,只见丁府火光冲天,映照的云彩通红。晋玄似乎料到会有此一劫,他和蘅芜对视一眼,飞快地飘到丁府里。
      “走火啦,救火啊...”
      “走火啦....”丁府已经乱作一团,奴仆们纷纷奔走,四处逃窜。
      晋玄寻找着丁前溪的身影,他阳寿未尽,不能提前死去。
      众人亟亟奔走,火势越来越大,似有通天之势,蘅芜和晋玄分头去寻找丁前溪。
      晋玄向南,蘅芜向北。
      蘅芜跑过游廊,一点点仔细搜寻丁前溪的身影,凡是树木葱郁的地方,火势大,蘅芜跑进一个小院子,庭院甚大,火势也甚大。蘅芜一脚踢开燃烧的雕花木门,浓烟呛鼻,熏得她双眼泛红,喉咙瘙痒。
      丁前溪已经熏晕在床上,蘅芜跑过去探探他的鼻息,还有气。蘅芜扶起丁前溪就要跑出去,奈何丁前溪六尺大汉,就像一头垂死的骆驼,压得蘅芜寸步难行,蘅芜暗施法术,轻轻在丁前溪肩上一拍,他顿时变得轻飘起来,脚步趔趄地由蘅芜扶着。
      正当他们要迈出门时,突然门楣砸下来,伴随着熊熊烈火。蘅芜在阴间多年,最受不得的便是酷热。屋内热得吓人,蘅芜一番忙碌,后背已经湿透了,一时间屋中房梁纷纷坍圮,蘅芜只得来回避让。房间闭塞,浓烟滚滚,蘅芜几乎不能视物,疲惫不堪的她来不及再施法术,就见一根烧得通红,外皮焦黑的房梁砸了下来。她闭紧双眼,准备承受这一次的重击。
      晋玄在南面搜寻一番,并未见到丁前溪的影子,他闯进北院来,见蘅芜闭着双眼就要被方木砸到,他一步作两步跃进屋内,一脚将晕死的丁前溪踢到角落里,然后抱起蘅芜一个转身飞了出去。
      蘅芜还未感觉到疼痛,就感觉自己已经腾在空中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晋玄紧绷的侧脸。
      “你是傻子吗?”晋玄冲她大喊,蘅芜登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火苗张扬着吐着芯子,蘅芜被烤的虚弱起来,双脸煞白,嘴唇干裂,无力地摊在晋玄的怀里。
      就在短短一瞬间的功夫,整个房屋已一片废墟,丁前溪还困在大火中。
      晋玄轻轻地把蘅芜放在地上,拿出雷引,口中默念术语,霎时间,雷声滚滚,乌云压境,一场大雨倾泻下来,将这场大火浇了个干干净净,不一会儿,乌云散去,晋玄在角落里找到丁前溪,扛起他来悄悄放到了医馆门前。
      火光散去,大雨带来的丝丝凉意让蘅芜渐渐恢复起来,晋玄抱着她向土地庙的方向飘去,她回头望望,整个丁府已烧成白地。
      晋玄心疼,又生气地看着面色惨白的蘅芜,一双眼睛像是干枯的泉眼,没了神采。她本是东海里的一条鲤鱼,经点化成了仙,却也总总离不了水,玄色的纹袍边缘已烧焦,土地神佝偻着腰打碗水来。
      “多谢土地神。”晋玄接过水,向土地神致谢。
      “沂水公子多礼了。”
      晋玄用手沾了点水,轻轻蘸着蘅芜干裂的嘴唇,见唇色红润起来,复又扶起蘅芜,将茶碗凑到蘅芜嘴边喂她喝水,一举一动,尽显深情。
      水于鱼,是生命。蘅芜急切地喝着,茶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滴到晋玄的手上,他抬起袖子,轻轻擦拭蘅芜的嘴角,见蘅芜就像贪欢的孩子一样,拼命地喝着水,他伸手将蘅芜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温柔的目光像是要滴出水来。
      一番折腾,蘅芜终是恢复过来,晋玄不忍责怪她,倒是蘅芜,深感愧疚。
      话说那晕死在火光里的丁前溪,幸得晋玄蘅芜二人相助,在医馆中醒过来,得知自己双亲、妻女、家仆俱死在大火中,内心悲恸不已,不禁抱头痛苦。
      在众多乡亲的劝说下,他打起精神,厚葬了家人,又给仆役的家人发了些银子。一番打击,让丁前溪卧床不起,生了场大病,一连几个月的垂死挣扎,终是清醒过来。
      乡亲宽慰他,都说病愈霉气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丁前溪不知谁在大火中救起自己,问医官,医馆不知,问乡亲,乡亲也不知,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激恩人。
      这场大火来的着实蹊跷,不说分明地便从四周燃起来了,丁前溪报了官。丁府这几年攒下的财务几乎被大火毁个干净,仅剩几个铺子,几百亩田地,丁前溪依靠着这些,搬到了乡间,勉强度日。
      为了告慰自己天上亲人的亡魂,丁前溪一日复一日地跑去官府,官府见丁氏衰败,事事怠慢,总也不肯好好调查,往往是敷衍一通了事。
      阳间之事不可多管,晋玄蘅芜虽救出被大火困住的丁前溪,却不能对大火一事再做干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司命星君一早就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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