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吏

　　建武五年。
　　他浑身是血，背着另一个人，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在郊外。此时暮色已至，落霞如血般浓艳，远远地铺洒在天尽头，那里依稀有一座城楼的剪影。
　　刘平停下脚步，远望那座城。哭号、惨叫、呼喊、刀枪碰撞的声音，长矛刺进血肉的声音，还有人们慌乱疯狂的踩踏，都在离他们而去。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又把背上那人的双手在胸前扣得更紧些，喃喃道：“走吧，快走……”
　　背上的人紧闭着眼，嘴唇干裂，面色青紫，伤口的血已经凝结。刘平攥住他的手臂，弯下腰站稳，继续向前挪动。
　　天色又暗了些，残霞散去，夜幕降临，平添几分阴冷肃杀之气。偶尔几声猿啼狼啸，使人听了不由得心惊胆寒。刘平已经两日未眠，眼睛充血，目光涣散空洞，跌跌撞撞，勉强支撑身体。困意来袭时，眼前便浮现的彭城的惨状使他立刻清醒。从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走出来，再回忆那场景，仿佛做了一场隔世的梦。
　　他轻轻吟咏——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此何人哉，此何人哉……”喉咙突然哽住，眼泪夹杂着血水和尘土，顺着脸颊流下来。
　　上以至德化天下，尊道重义，耕耘至今。然而君子无意，小人有心，一时不慎，数年辛苦经营便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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