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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故渊(大修)一
朱墙内,是琼楼玉宇,贝阙珠宫。那红到刺眼的高墙,把这些宫殿团团围住,每个出入口甚至每个角落都站了不少带刀侍卫,来回巡视。
东边的乾坤宫内,一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女子从睡梦中醒来,她撑起身子看了看周遭,不着痕迹地叹了声气。
“陛下,奴给您梳妆吧。”
说话的是她的贴身宫人,宫人长得颇为秀气,捧着脸盆的双手骨骼分明,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他的喉结,竟是一名男子。
女子伸手接过宫人递来的热毛巾,微仰起头,覆在脸上。过了会,才把毛巾拿下,擦了把脸,又接过宫人递来的漱口水,认真洗漱起来。
女子名为故渊,本是仙界至高无上的几大上仙之一,却在七日前附身于这皇帝身上。这七天她过得不好不坏,不坏是因这具躯体是皇帝,锦衣玉食。不好是这躯体被控制了自由,困在这围城中。
这世界颇为神奇,女人不乏长得英气挺拔的,而男人也相对秀气斯文。如今伺候故渊的,就是她的贴身男宫人,一个很是温柔的孩子。
“用发绳系在身后便是。”
故渊交代道。
故渊是被仙帝踢入小世界的,可她醒来,却依附在了傀儡帝皇欧阳瑾身上,虽欧阳瑾与她有三分相似,可毕竟不是她,那她的仙体,哪去了。
故渊想用神识寻得仙体,却是徒劳。她的仙体,不在小世界,那只有一个可能,仙帝一脚把她踢得魂体分离。思绪至此,抓着扳指的手指逐渐发白,故渊深呼吸几次才控制着心中的怒意。
她转着扳指,看着七日前平白出现在她神台内以锦书形式存在的“书信”。
“徒儿,相思树枯竭,普天之下尽是怨男怨女,仙界亦受到波及。当务之急,是收集小世界中天命之主的情感能量,缓和相思树枯竭之势,至于如何根治,为师会想办法。徒儿,你是仙界唯一可以触碰到情感能量而不被之影响的人,为师别无他法。”
“至于天命之主是谁,一见便知。对了,你若是附身在他人之身,尽量行他人之事,莫玩过了。若是任务失败……那个世界只会一直循环,直到你成功为止。徒儿,莫让为师失望。为师在仙界,等你归来。”
虽说帮个忙并无大事,可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故渊十分不喜。她堂堂一位上仙,何时过得如此憋屈,毫无自由?
相思树枯竭就枯竭,天下的怨男怨女与她何干?
“陛下,穹王求见。”
耳边传来宫人小心翼翼的声音,故渊睁开眼,那双冰冷的眸子已恢复平静。
“让她进来。”
说起这穹王,可是厉害,她是欧阳瑾的妹妹,与之名字一字之差,名为欧阳栩。她兵符在手,把控朝政,架空皇帝,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故渊这几天的“软禁”生活,便是拜她所赐。
欧阳瑾恨她,可作为外来之人,故渊却欣赏居多,剩余几分无奈。故渊能看到她身上的能量,与相思树一致,虽然少得可怜。
“姐姐这几日,不上朝了?”
“你何时关注过朕是否上朝?”
“呵,姐姐这话就伤我心了,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姐姐。况且姐姐到底是一国之君,这朝廷之事,自需要姐姐来决定。”
“朕有决定的权力?”故渊好笑道,这欧阳栩防欧阳瑾就像防贼一样,如今倒好,反过来说她不是了。
“姐姐不是一直都关注军令部二部统领的人选,怎么,现在又不在乎了?”
欧阳栩忽然逼近故渊,她从小从军四处征战,杀人无数,身上自有煞气加持,霎时故渊觉得有股泰山之势压了过来,压抑霸道。
这若是换做其余人,怕是根本站不住。
“你喜欢谁就任谁,朕不会再管。”
故渊冷着脸推开欧阳栩,却被她顺势一把推到墙壁上,后背撞到墙体,痛得她发抖。
“姐姐顺从的样子,倒是比以往好看多了。”欧阳栩捏着故渊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故渊疼得泪眼汪汪。
“放肆。”故渊拍开欧阳栩的手,冷冷喝道,“朕乃一国之君,欧阳栩,注意你的身份。你身穿盔甲,携带长剑进来朕的寝室,可是想弑君?”
欧阳栩定定看着冷气十足的故渊,忽然低头笑了。她向前踏了一步,一把搂住故渊腰身,把人困在怀内,说道,“我杀你,难道不对?姐姐莫是忘了那几个平国人?姐,你真蠢,蠢到我连同你玩游戏的兴致都没有,你说,我留着你,何用?”
“既然没有用,那何必留着。”
故渊微微蹙眉,顾及到双方身份差异,她已是十分隐忍。印象中欧阳栩对欧阳瑾甚是冷漠,今日是吃错了药?
欧阳栩的话是有出处的。欧阳瑾作为一朝皇帝,不满当作傀儡,竟被敌国说动,用军事要塞的布局地图换取敌国三万精兵。
可叹,若是布局图当真落入敌国之手,城破之日,也是她身死之日,又或许,再度沦为一朝傀儡。故渊没想明白,欧阳瑾为何如此之蠢,若不是欧阳栩早已发现,她怕是刚附身,就要上断头台。
“我听说姐姐前些天偷偷出了一趟宫,去见了林公子,对么?”
欧阳栩缓缓的说道,她想从故渊脸上找到一些惧意,可故渊只是看着她,那双眸子,冷清、平静、无畏,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
如此干净的眼眸,可不是欧阳瑾那蠢货能拥有的,欧阳栩默默观察着,脑里那荒唐的设想愈加真实,她控制着情绪,故意压低着声线说道,“姐姐可是瞒我瞒得好苦。”
林公子,就是欧阳瑾辛辛苦苦藏了好几年的佳人,只要找到机会,便偷溜出宫,与他欢乐一场。而上次欧阳瑾偷溜出宫,正是故渊降临这世界之前。
“你既已知,何须再问。”故渊并不打算辩解。
“啧啧,姐姐当真是不一样了。以往我说起那人,姐姐那恨不得杀了我的模样,就像……就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
“……”
故渊脑里闪过当时欧阳瑾的情绪,对欧阳栩的话,居然有些认可。
这就尴尬了……
无奈之下,故渊挣开欧阳栩的束缚,向旁边走了几步。
“你想怎样。”故渊看向欧阳栩,在对方嘲笑的神色下淡淡问道,“若你想用他威胁朕,朕告知你,没用。左右朕身上除了这皇位,也没有什么是值钱的玩意。”
“哦?没用?若我杀了他……”
“杀了便杀了,与朕何干,你别来烦朕。”故渊捏着眉心,颇有些不耐烦。她并不想和欧阳栩废话,有这时间,不如让她多睡几个时辰。
“哦?那不如,今日就杀了罢。”欧阳栩缓缓说道,见故渊不为所动,她嘴角微翘,继而说道,“姐姐放心,我定他的人头带过来,让姐姐见他最后一面。”
“……”
“你今日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如何。”故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她不擅长应对与人的勾心斗角,仙都是靠实力说话,不服,一巴掌拍死即可。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的姐姐,在乎什么。”
欧阳栩目光锐利,就要在故渊身上戳几个洞了。这七日故渊的所作所为全是凭着自身喜好,根本没有考虑过欧阳瑾的性格。故渊也知道暗处监视她的人多了一倍,可她还处于与仙帝怄气的阶段,反而故意展露了自身的特性。
这些暗卫自然都是欧阳栩的人,从故渊附身到欧阳瑾的那一刻开始,欧阳栩已经收到了暗卫的信息。欧阳瑾再无用,也是一代帝皇,多少人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得不让人深思。
而欧阳栩,更是亲自在暗处观察了她足足三日。
在欧阳栩看来,欧阳瑾就是换了个人。从性格到衣着吃食,全然不同。欧阳瑾喜欢锦衣玉食,这个欧阳瑾却偏爱素色,还喜欢吃欧阳瑾不喜欢的鱼。欧阳瑾做事急躁,这个欧阳瑾却似无欲无求,随心所欲,甚至还十分懒散。
这皇宫,每个角落都有她的眼线,断不可能出现狸猫换太子的可能,况且欧阳瑾如何舍得这个来之不易的帝位。
“朕想离开。”故渊淡淡说道。
“不可能。”欧阳栩想都没想,反驳了回去。
故渊嗤了欧阳栩一声,转身一甩衣袖,唰的一声,走了。欧阳栩站在原地,打量着故渊的步伐,步履扎实,从容不迫。若一个人一夕之间连二十多年的仪态都变了,那还是那人吗。
恍惚间,眼前有一人的背影晃过,那人长发披肩,一身浅青。身边宛有仙气,轻纱飘扬,隐约可见星光。她赤着脚,一步步踏在铺满了花的路上,忽然回头,那右眼角下的泪痣红而夺目。
欧阳栩微愣,轻步跟了上去。
故渊虽然不能出宫,但在这宫殿内,还是自由的。她的乾坤殿外是一方山水,亭台依山而建,飞榆立柱,杨柳随风,是一番好风景。
她缓缓走着,宫人跟在她身后,欧阳栩一个眼神,那些宫人一个激抖,默默退下。故渊靠在湖边亭子的柱子边,一双星眸望向远方,她又在神游,以至于欧阳栩站在了她身后,都浑然不知。
直至落入那柔软的怀抱。
欧阳栩不知何时把盔甲脱了,如今故渊靠在她怀里,先是一惊,再是一愣。女子的怀抱,温软,舒适。数不清多少年了,那人轮回后,故渊未曾遇见一人,哪怕是靠近身前一米,她都无法忍受。
欧阳栩和欧阳瑾的关系这么要好?欧阳瑾的记忆中,两人明明是互相嫌弃的关系。欧阳栩看着欧阳瑾那不屑的眼神,可是深深烙在欧阳瑾的记忆中。
事出反常必为妖,这欧阳栩,到底在图什么?
“你做什么?”故渊问道。
“姐姐这几日,实在令人……惊讶。”欧阳栩放松地把下巴枕在故渊的脖子上。她和欧阳瑾一般高,如今两人贴在一起,竟是意外的舒服。
欧阳栩也从未想过她会有主动抱欧阳瑾的一天。她盯了她三天,甚至连沐浴都不曾放过。明明是欧阳瑾的身体,可欧阳栩却怎么也无法把她看作成欧阳瑾,甚有几次还被她隐约流露出的威压吸引住。
难道灵魂附体之说是真的?那欧阳瑾的灵魂呢,去哪了?欧阳栩默默想着,管他的欧阳瑾,最好永远不要回来。如果一直都是这个人,她该省心很多。
“朕已是笼中之鸟,被你拿捏在手掌,你何须与朕惺惺作态。”故渊叹道,却没有挣开欧阳栩的控制,她向来都不抗拒舒服,有个送上来的肉枕,她自然不会拒绝。
在故渊看来,欧阳栩不过是可怜人,父君早逝,从小就跟着朝中大将军身边,行军打仗。而欧阳瑾和她的父后,做了太多糊涂事,故渊唯一能替她还的,也不过是这个皇位。
故渊有些疲倦,降临到这个世界本非她所愿,附身之时好似因魂魄过于强大,直接抹掉了欧阳瑾的魂魄。仙讲究因果,她欠欧阳瑾一条性命,自要承受她在这个世界的业报。
可她在仙界逍遥惯了,上仙的实力让她无所顾虑,况且她自出生以来就缺失了大部分情感,最不懂应对的,就是这世间的情。如今该如何应对欧阳栩,是真为难她。
“姐姐为何觉得我在惺惺作态?”
“难道不是,你该恨朕与太后。”
“恨,为什么不恨?那一刀,可是要了我半条命。姐姐不知道吧,当年母皇说,你性格浮躁,可毕竟是大皇女,让我多帮着你。可是啊,我怎么想得到,母皇才死了一天,你和你父后就给我使绊子,三番五次,我可是差点死在边疆。你说,我该恨么。”
故渊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欧阳国,由嫡长女继承皇位,欧阳瑾和她父后若是有一分胸襟,容下欧阳栩,或许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可惜……
这两父女,都只会做些见不到光的肮脏事。
“恨朕,为何不杀了朕,一了百了?”
“弑君的罪名,我可不敢当。对了,姐姐可还记得火国的小王子?他可是想要与我朝联姻。姐姐啊,你说是封他为你的贵妃呢,还是皇后?”
“……”
明明是温柔的拥抱,却说着刺耳的话语,这欧阳栩是打着卖姐的主意?
“朕若不答应呢?”
“姐姐可没有资格拒绝。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痛失所爱,还要被迫娶一位自己不爱的男人,更有趣了。”
“欧阳栩,你这心理到底多扭曲?”故渊被气笑了。
“呵呵,我就扭曲。”欧阳栩搂着故渊的腰身,把人正面转向自己,她打量着故渊的脸,直至视线落在了那红色的泪痣上,说道,“只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喜欢这七天的姐姐,我喜欢的人,自然只能是我的。那小王子,就留在宫中养着罢,我们也不差这口饭。”
欧阳栩把那七天咬的很重,故渊自然也听出了话外之音。
欧阳栩抬手覆上故渊侧脸,大拇指在那红痣上摩挲,神色温柔。故渊此时才发现,欧阳栩长了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英眉挺鼻,朱唇皓齿,若是脱下战衣,穿上长裙,该是何等美艳。
“朕是一国之君,你的皇姐,害你一剑穿胸的罪魁祸首。你忘了?”故渊提醒道。
“姐姐欠我的,你得还我啊。”
“怎么还。”故渊轻叹,她推开欧阳栩,走出了亭台。
“我想到了,自会告知姐姐。”
此时烈日当空,欧阳栩从宫人手中拿过纸伞,撑起,走至故渊身侧。她微微侧头端详着一言不语的故渊,眸底泛起一阵柔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故渊安静地走着,欧阳栩亦是默默跟在她身边,恍惚间,好似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和她一起走过相似的路。
良久,故渊停下脚步,她看向欧阳栩,无奈一叹,说道,“堂堂穹王,不理会朝政,竟有心思陪着朕到处逛?”
“说起朝政,今日有下臣上奏,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不上朝终究非长久之事,明日陛下还请同我一起上朝。”
“……”
“怎么,姐姐不愿意?”欧阳栩好笑地问道,这几日她观察故渊,是个嗜睡之人,果不其然,一提要早起,这人即刻皱了眉。
“若是姐姐答应我一件事,我即刻把那下臣的奏折扔到箱底。”
“何事。”故渊转身看向欧阳栩,这人神色狡黠,朱唇翘起,一身煞气隐匿在深处,倒是像一只收了爪子的狐狸。
欧阳栩微微一笑,伸手贴住故渊的掌心,轻轻握住。
“告诉我,你的名字。”
风吹过,纸伞被吹起,阳光撒落,故渊看着背光之人,她的轮廓在阴影下有些模糊,只有那双媚眼似是和记忆中人重合,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向千千蚕丝,缠着她,缚着她。
故渊暗叹,怎么又想起那女人了,那女人被她踢入轮回井,此刻也不知在哪个世界逍遥自在。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哪知欧阳栩俯身过来,左手抚上故意的右脸,大拇指停在了故渊右眼角下的泪痣上。她笑了笑,说道,“你原本的身份该是十分高贵,甚至不屑于隐藏自己……对么……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也不是没见过所谓不可能的事。况且,欧阳瑾,可没有这颗泪痣……”
“……”
欧阳栩看着沉默的人,笑了。她有一双媚眼,性感的双唇唇角微微翘起,笑着颇有魅惑众生之感。故渊与她四目相对,竟难得败下阵来,摇摇头,无奈说道。
“故渊,吾名,故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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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可能框架还在,但是细节改了。第一个世界算是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