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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古柏幽幽,斜阳细。芳磬点点,碧草新。清泉鸣佩,花香簌簌,真真好一个桃源仙境 !只可惜,多少年都没有人来看它,更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惊天动地的故事,终究只有我一个局外人,把这样缠绵不尽的一段恩怨收藏至今吗?
独坐在小轩旁的少女手里捧着读了不知多少遍的古籍,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夕阳西下,天际晕染成金红,血红的彼岸花如梦似幻。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少女轻声曼语地吟诵,微合的眼角流露出无限落寞。
古屋如同一位沉静的老者,静默地守候过往。它的棱角已然被磨得平整,但上乘的木质依旧如初,雕花还是那样精致可爱,檐翼的飞鸟栩栩如生。淡淡的苔痕附上墙根,一副对联朱红已然褪去,字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风骨“长安万阕有佳卷,梦里诗音归洛如。”
洛水…诗音,我怕是此世逃不出这个梦魇了。慕影,你看啊,我把洛诗坊搬到这里了,快要一千年了啊…..怕是撑不了多久,我就会失去支撑结界的灵力,追随那人而去了,你会如怀念她一般怀念我么?
其实,你一定早就忘了我吧…..我是如此渺小,怎能同她比拟?她是蹁跹于碧落间最美丽的仙子,我呢我什么也不是…..
暮色渐渐清幽,隐约有异声传来。
一只翠羽白喙的鸟儿突然落在小轩前,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疲惫,似有求于人。少女微微蹙眉,快要一千年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访?世间已经无人记得她的存在,或许是有人遇上麻烦,误闯了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开了。翠鸟化成人形,一个少年的轮廓渐渐被勾勒出来。少年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倒也不避讳:“在下寒烟,来此地寻访故友,只是突然看到这里的字,感到有些奇怪,”他指指小轩旁镌刻着的两个字“芜音”,笑道:“姑娘定知道洛诗坊罢?只有洛诗坊的主人才会刻这样的字,当时不晓得有多少人请他去刻章他都不肯,不想竟会随意地在窗棂上刻字,真真是浪费啊!”
门里的少女着一身绿衣,青丝摇曳,肤色青白,隽秀的面容犹带几分天真,似只是在这里观风赏景的孩童,马上就会归去。而事实上,她已然快要消失,山间的灵怪死就是死了,连个魂魄都留不下来。她听得“洛诗坊”三个字显然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能来此地者大抵是仙客,山间僻静,仙友能闯入结界中找到我也不容易;若是遇上麻烦我或许能帮忙,但若是别的,恐怕我也帮不上忙。这屋子是我随意找来的,只是看着别致可爱罢了。”
寒烟哈哈大笑起来:“能寻得洛诗坊,也算姑娘有缘。在下其实是替碧落中仙宫的主人执行任务,只是不慎受了伤,想借姑娘这个结界歇息几日。姑娘一看便是大气之人,想必不会介意罢?”
“当然不会…只是仙友为何要寻洛诗坊?”当年那段,除了他,不会再有外人知道了。只是他已经归回了三山碧落,早已脱胎换骨,徒留着我一个局外人守着这段难以言说的往事。慕影…而今,还会有谁来寻你?
“实不相瞒,我的主人是清幻上仙,他同洛诗坊从前的主人是挚友,可是自五百年前那场浩劫后,他再无见过洛诗坊的旧主,洛诗坊的主人名唤慕影,是个有仙缘的人,诶,只可惜…..罢了,清幻上仙一直挺忌讳我打探这些,我也不好和姑娘多说,姑娘认得,或者说,听说过慕影吗?”
慕影仙君为了救芜音上仙,五百年前因为饮下藏月山的宝物花月盏而魂飞魄散,这是外界唯一所知道的。
少女愣了愣,不过随即释然起来;不过是将死之身,再守着这个秘密死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更何况,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讲过话了。
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翠鸟,大抵也闹不出什么大事罢?
“好呀,小翠鸟,”少女忽然换了一副轻快的调子“我倒是略微知道一些洛诗坊的旧事,我自小,便是在洛河畔长大的呢。”少女眯起眼,似乎忆起往昔流光,不觉中竟微微流露出一丝遗憾。
“我几百年没有出去过了,对人间知之甚少,”少女转了话锋,“不如你给我说说人间的一些故事罢,若说得好,打动了我,我便把你一切想知道的告诉你,如何?”
寒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打探到了,而且是歪打正着,不过这姑娘只是山中小小灵怪,当真知晓当年那些往事?诶,要是这次任务再完成不了,回去定是要给主人骂了……天晓得他这些年寻遍了多少角落,几乎是从仙人到妖魔到鬼怪,几乎无一人清楚洛诗坊当年那场往事,稍稍知晓一些的死都不肯说。尽管不知道清幻上仙哪根脑神经抽了,非要打探这么艰难的一件事,不过主人的威严…..还是相当可怕的。
寒烟的面色一时有些微怔。
少女突然向空中伸手一抓,寒烟瞬间又变成了一只翠鸟的模样,再怎么扑腾都无济于事,清脆的夹带几分恼怒的鸟鸣在结界一片空谷中响起,竟是平添了几分欢快与生机。
少女轻轻地笑起来,犹如孩童一般天真:“小翠鸟,这不是你的真身罢?”
寒烟从她掌心上方摔落下来,变回人形,狼狈地拍了拍衣服。真是的!就算修为不如你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而且同为灵怪,应当惺惺相惜才是。
寒烟尴尬地笑了一下。想到自己可怜的真身至今还在清幻宫里封着,气势一下子就掉了不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姑娘——那我们击掌为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击掌为盟就算了罢,我无法从这里出去。你在这里,我就没法耍赖。”
少女说罢,转身回了古屋。
寒烟的眼前,兀地出现一座小屋来。弯曲的藤上挂满了翠色的铃儿,竟是像极了故时,回想起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寒烟不免有些感伤。这个少女,会不会认得山鬼呢?山间的灵怪死了,魂魄是留不下来的,除非炼成妖魔或者神仙;山灵啊,一直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不论是藏月谷里唱歌的山鬼,还是面前的碧衣少女。
他蓦地回首道:“请问姑娘何名?”
“簪颜。”少女轻轻道,说罢已悄然合上了古屋的门。
真是好呢,好歹是有名字的,山鬼连个名字都没有,他仍然记得山鬼提起名字时满不在乎又带些落寞的神色:“世人都呼我为山鬼,你唤一声山鬼,便知道是我了。何必再起个麻烦的名字?”
可这满谷满山的精灵都是山鬼啊,我又如何辨得清你?
“小翠鸟,休息罢,可别忘记明天要来讲故事。”簪颜的声音悠悠然从那间洛诗坊的小屋里传来,打断了寒烟的片刻臆想。
“唉——”寒烟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簪颜到底卖的什么鬼葫芦,说不准是呆得无聊了想开个玩笑也说不定。
转念一想,又愈加觉得奇怪,簪颜的法力明明高出他很多,不像山间的灵怪一般孱弱,但又不愿修炼,放任灵力流失在支撑结界上。真是个古怪的山灵!不过也无妨,反正也就浪费个几天时间,又不会耽误。就算打听不到,主人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的,毕竟这只是一段很短的、被人遗忘的历史。与长生不老的三山碧落中人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漫天的星子悄悄亮了起来,小小的山林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静美而清寂。寒烟伫在床边望了半晌,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寒烟一睡醒便去叩门,结果半天没有一点声响。于是只得化成一只翠鸟,落在小轩前。
簪颜竟伏在小桌上沉睡,手还支着脑袋轻轻晃着,完全没了昨天那副捉摸不透又好捉弄人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人间贪玩晚睡的顽童,这点到是和逍遥洒脱的山鬼一样。
寒烟心里一边暗自作着比较,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叫醒她。一想到自己昨天摔得那么狼狈,不来点小报复就太不公平了。遂衔了一支狗尾草,放到她脸上挠痒。
桌上的人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小翠鸟,你这样可不厚道。”
寒烟悠悠地落在案几上,又一下子跳到地上变成小少年的模样:“簪颜姑娘不是要听故事么,我这便来了。”
簪颜倒也不生气,一挥衣袖变了两盏茶:“我从不和小孩子计较,既然来了,那便讲罢。”少女隽秀的面容上颜色极淡,像极了水墨点染在宣纸上。寒烟瞧着她的神色,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
“那请姑娘听好,第一个故事发生在扬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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