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帝

　　岚山无秋峰中一间略显破败的小院中。
　　一位灰衣老者正背着手仔细端详着面前一排的苗盆，不时满意的地点点头，小声地哼着曲儿，还摇头晃脑的，脚下也没停地打着拍子。
　　身后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瞧着七八岁上下的小丫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机灵，一头软软的黑发只简单的用发带束成一束，背上背着个竹篓子。
　　看见灰衣老者那没正形的样，故作老成地摇摇头并配以一个白眼。
　　死老头！自己在家清闲，反叫她个小娃娃出去采药！没人性！
　　“丫头，今天给你放假。不用去了。”

　　那正要跨出门的小丫头闻言讶然，一挑眉道：“老头儿，今天怎么这么好，是不是又耍什么阴谋？”
　　“叫什么老头儿！我可是你师傅！没大没小……老夫可是好心好意的！”
　　灰袍老者看那丫头一脸不屑，不得不又解释道：“这几日天家要来岚山围场秋猎，这时候上山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人家哪里要跟我似得惯着你，肯定叫你连骨头渣子都剩不得回来！”
　　小丫头撇撇嘴，心里对老头的话有了五分信服，剩下的五分却化作了满满的好奇心。
　　但她知道，老头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会把她看得紧紧的，绝不会让她出去。不过，那不要紧，她知道过两天老头子要去赴好友的约，到那时候她再偷偷溜出去去那个围场看热闹。
　　开玩笑！皇家围猎诶，这么难得的机会，叫她乖乖地听话在家里？怎么可能！
　　想到这儿，她狡黠一笑，故作乖顺地放下篮子去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们浇水去了。

　　“殿下，老五身边那个之言来了。”
　　“……让他进来。还有，那小子知道了吗？”
　　程敏兴自然知道主子说的是谁：“都已经安排好了，主子放心吧。”
　　“嗯。下去吧。”
　　“属下告退。”
　　“参见燕王殿下。殿下千岁。”叫做之言的清秀少年低眉顺眼地给云盛殷行礼，动作优雅流畅。白皙的面庞在昏暗跳动的烛火下晦暗不明，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拖曳出一片朦胧轻颤的阴影，有一种奇特的诱惑力。
　　云盛殷身上只随意地着了一件锦袍，领口半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也不急着回应，仍旧是那样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用手支着下巴，眯着细长的眼睛，目光流连在之言露出的那白皙柔嫩的颈子上。
　　好一会儿，他才轻笑着道:“快起来吧，天凉，跪久了伤了腿，皇兄可不答应。”
　　“谢殿下。”之言起了身，头却仍微微低着。此刻他眉头微蹙，心里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这燕王这时候提起齐王唱的是哪一出。
　　“怎么，是本王太凶了吗，吓得你连看都不敢看本王？”那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
　　说话间，燕王已经下榻走近他的身边。对方的影子覆在他身上，而身上所散发出的月麟香的气味将他包围住。他忍不住又想起昨天来围场的途中发生的事。燕王和云盛扬所用的明明是一样的香料，却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之言的身体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云盛殷那深邃细长的眼睛，把自己那张清秀精致的面容完整清晰地暴露在跳动的烛光和对方深沉的目光下。瘦削的身子由于内心的波动而微抖，虽是男子，却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燕王殿下，和齐王是不一样的……也许……
　　云盛殷神色一动。那张俊秀的脸渐渐靠近过去……

　　“喂！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是小爷！是你们拦得的吗？！”他魏双什么人，今晚居然被王爷的护卫给拦在帐外？不行，一会儿见了王爷，他得好好告上一状！哪来的这么没眼力见的东西！
　　“魏公子，王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那两个护卫冷冷道，连个眼梢子都没给他。
　　“你！”魏双气的咬牙切齿。肯定是之言那个贱人！抢了齐王不说，现在还把燕王都抢了！
　　“好好好，你们都给小爷等着！”
　　魏双一声冷哼，假意便拂袖而去。走了两步，趁人眼错不见，一转身寻了小路避过巡逻的卫兵三拐两拐绕到了燕王帐后。
　　他偷偷摸摸地靠过去，弄破一个口子就急急凑上去看。这一看气的他怒火中烧:之言那个王八羔子贱种！就说他怎么偷偷摸摸跑来燕王大帐，王爷还死活不让人进！连他都拦着了！结果他倒勾着王爷干这等事！简直不要脸透了！这孙子！！
　　干脆蹲守在他的回路上，把他那张脸毁了算了！魏双气的脸都扭曲了，咬牙切齿的想着。
　　忽然，他面色一松，无声地笑了出来。
　　光毁了脸有什么呢。他魏双可不是后宅里的那些目光短浅的傻女人！
　　他最后狠狠瞪了帐中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一眼，悄无声息的去了。

　　“主子，要出手吗？”汇报完所知情报，暗卫头子忍不住问道。
　　少年停下笔，转头笑的一脸无辜：“出手？这不挺好的么，本来这颗棋子不就是为了五哥准备的么，既然三哥那么迫不及待的，我怎么好拒绝呢？”
　　“唉，乏了，不写了。你先退下吧。”那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把笔一丢，冲他摆了摆手。
　　“是。”那暗卫转身朝外飞身而去，没入一片浓重的夜色之中。

　　老头子一大早就走了，这下可没人拦着她了。小丫头一阵激动，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的厉害。她双目发亮地舔舔下唇，笑眯眯地背着药篓蹦蹦跳跳就往外走。
　　“汪呜！！”
　　还未走到院门口，一声犬吠就把她钉住了。
　　不用说，肯定是狡猾的臭老头知道自己肯定会趁他不在溜跑，于是吩咐了家里养的大狗阿胡看住她。
　　她气的翻了个大白眼，再看看高大的阿胡仍堵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她，只得悻悻地回转屋内，嘴撅的老高。
　　小丫头懊恼不已。目光无意间落到那紧闭的木窗上，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昨日围猎，还数老三猎的最多。不过……”
　　景中帝一身明黄骑装，上面细致绣秀了九条怒目圆睁仪态不凡的赤龙，袖口、下摆又分别绣着端庄大气的盘龙及云纹。而领口处的纽扣竟是一颗镶了金饰的东珠。这是苏留最顶尖的绣娘们花了半年时间用最好的云锦制成的新骑装，专门为了本次秋猎所准备。
　　“不过，父皇，六皇姐可打到了一只老虎，三哥再多我觉得也不如这个呢！”郁陵公主年纪还小，素来又被太后宠惯了，说话也直，不等景中帝说完就急急的接口。
　　她今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骑装，配着她青春朝气的俏丽脸蛋，显得格外张扬明艳。
　　景中帝倒也没怪罪这个年幼的女儿不懂礼数。反倒笑的一脸和熙：“对，缇儿说的有道理。”
　　那三皇子看上去倒也没生气，只是攥紧了缰绳扭头笑对临仪公主云盛殊道：“六妹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三哥过奖。大尧女子向来不逊色于男子。何况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一身黑色骑装的云盛殊没什么表情，只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六姐！你太谦虚了！不过，我今天一定不输给你！父皇，快让大家开始吧！”郁陵公主等不及了，对景中帝半是不耐半是撒娇道。
　　景中帝宠溺地笑着摇摇头，随后大手一挥：“诸位听令，今日围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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