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少女心

　　凌晨五时五十八，前脚迈进学校。

　　凌晨六时七，后脚迈进厕所。

　　洗手台的感应灯不亮了，她被迫转移阵地，里头的感应灯也坏了三，余一盏颤巍巍的亮着，像迟暮的老人。

　　字都有些看不清了。

　　满脑子都是今早刷完牙和苏棠交流的信息：

　　“你，数学，抄完了吗？”
　　“哦，大概，还有几题。”
　　“几题，是指，填空题？”
　　“当然，不是，是反面的大题。”
　　“什么？”
　　“急啥，早自习抄。”
　　“今早班主任来好吗？”
　　“他来干什么，今天周三啊。”
　　“今天，周二。”

　　这个班主任有一个喜欢很早很快的把作业改完的坏习惯。

　　周二，意味着早上是班主任的数学早自习。
　　周二，意味着一进班级就要交数学试卷。

　　白林绵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子，翻出数学书，将其放在厕所隔间门前的一阶较为干净的台阶上，然后把两张卷子垫了上去。

　　没事，昨晚她看过，也就最后两大题没做吧。

　　她粗略扫了一眼自己的卷子。

　　……

　　做梦呢吧。

　　自己那张皱巴巴连名字都没写的试卷，除了第一面的填空题写了，其余白的要命，比雪干净。
　　行吧，先抄再说。

　　女厕所的灯以前没有这么暗，之前坏过一次，也修起来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关键的时间又坏了。就这几个厕所隔间门前勉强有点光，说实话，白林绵抄的有点费劲，她有点担心自己3.0的视力下降。

　　正面大题抄完花了四五分钟，六点四十五到班级，她还有点时间。

　　白林绵把卷子翻到反面。

　　现在季节冬春交换，白天很短，夜晚很长，六时这个点还算在黑暗的世界里。厕所内，四围阴沉昏暗，感应灯颤巍巍在闪，冷风刮过碎裂老旧的窗纸，莫名添几分恐怖。

　　有点想唱歌。
　　唱歌……唱歌可以缓解恐怖和害怕的心情。

　　她打算把手上这道立体几何抄完再唱歌，唱什么呢？

　　洛天依喂食歌？

　　……
　　∴PA⊥面ABCD

　　好了，可以唱歌了。

　　“喂你喂你喂你喂你喂你……”白林绵一边往下看，一边轻声哼起来。

　　好像……歌词不是这样的？

　　于是，白林绵调整了一下歌词：“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吃呀吃呀吃呀吃……”

　　等等，她为什么要在厕所唱这种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闭嘴，‘吃呀吃吃呀吃’几个字还呢喃在嘴边——

　　她正对面的厕所隔间门，
　　开了。

　　并且，很准，很稳，很狠的撞在了她的大脑门上。

　　卧槽！
　　好疼！

　　开门的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会撞上东西。门推不开，他就把门往里收了收，白林绵赶紧后退，等那人把门完全开了下来。

　　怎么……怎么这个点还会有人上厕所啊？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他他怎么是个男的？！

　　那人站在阴影里，脸看不清楚，只有隐约的轮廓。个子，极高，腿，极长。

　　在无与伦比的震惊中，白林远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上下翕动几下，经过几番斟酌后，她选择吐出一个带有颤音的：

　　“Cao……cao ni ma……”

　　那人显然也没料到上个厕所听到一个女声在自己厕所门外咿咿呀呀唱着什么‘吃呀吃呀吃呀吃’然后开了门就极不文雅的被人问候了母亲。

　　懒得计较。

　　他在阴影里动了动，似是想出去。

　　白林绵从地上起来颤巍巍地指着他：“大……大哥，这……这里是女厕所。”

　　被人问候了母亲后，还被人指责自己上了女厕所。

　　够可以的，他想。

　　目光下落，两张卷了角的试卷印入眼帘，风在吹，旁边就是水渍。感应灯这时不闪了，随时间推移，厕所里也亮了很多，看见题目，他皱了一下眉，一脸嫌弃的将他们提起来，扔进白林绵怀里。

　　“大姐，你题目抄串了。”

　　白林绵懵了。

　　这堪比恐龙灭绝的流星撞地球的打击啊。

　　“还有，你吃你的，厕所里的东西，就不麻烦你喂了。”他走到门口，“进厕所前，就是看不到男女标签也没关系，但男女厕所的区别，你今天仔细看看。”

　　白林绵后知后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说今天怎么感觉厕所里好像多出一排位子。

　　除了哦，她还能说什么呢？

　　——

　　苏棠正在往小卡片上抄英语单词，再用一个圈将他们按右上角的小口套好，白林绵一回来重重坐到她旁边，震得她手里小卡片都散了。

　　“白林绵你屁股是铁打的？”
　　她翻了个白眼：“可能吧，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屁股？”

　　苏棠皱了皱眉：“滚开。”
　　白林绵叹了一口气，靠在苏棠身上，并不急着滚开：“我刚刚厕所艳遇了。”

　　“厕所艳遇？你喝假酒了？哪家女厕所可以艳遇？”
　　“……男，男厕所。”

　　苏棠垂着嘴角，满脸嫌弃的把白林绵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耷拉到别桌去：“咕咕咕……滚滚，滚一边去。”
　　“……苏棠，”白林绵被她一推，蔫了吧唧地软在自己桌上，下巴磕在桌面上，“你不爱我了。”
　　“不好意思，从来没爱过。”

　　苏棠把卡片叠好，掠了一眼台上的老师：“你大题都抄完了？”
　　“……没有，来不及了。我哪知道这么早还有人上厕所，刚好撞上一个男的，我告诉他不应该出现在女厕所，然后被他嘲讽了。然后……时间就耽误了。”

　　白林绵难过地叹了口气：“我还抄串题目了。我把立体几何抄到应用题上了。”

　　旁边的人没说话，默默翻起了她的单词本。白林绵瞥了一眼：“苏棠，苏棠？”
　　“你谁，我不认识你。”
　　“……”她受挫，“哦。”隔了会，又不甘心道：“你别看了，你英语考不过五十的。你记不记得上次英语报纸你做的总分就40分？第一名光选择题就是你一倍多。”

　　苏棠用冷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也记得似乎有谁数学全都做起来了但是只有填空题对了五个，分如其人，二十五。还有上次向量的单元测试，班级里除了你都……”

　　白林绵立刻把耳朵捂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苏棠停下笔，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那张试卷交上去了？”

　　“是啊。”白林绵装模作样地翻开数学书，“不慌，我把我们分开放了。你的夹在中间，我在最下面。”

　　“你他妈——”

　　白林绵愣了愣：“苏棠，你居然骂人了？”

　　她没工夫跟她扯皮，一向冷清的眉眼间竟多了几丝焦虑：“那不是我的试卷。”

　　“……啥？”

　　她抿了一下嘴唇 ：“那是姜述的试卷。”

　　“哪个姜述？那个不是比你高九分就是比你高八分隔段时间就被拉去发表演讲的物理天才姜述？”
　　“不是比我高八分就是比我高九分这种话你可以省略。”
　　白林绵又提出问题：“你怎么有他试卷？他不是楼下班级的吗？”

　　苏棠咳了几声，白林绵看着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苏棠你这个没脸的人还会脸红？”
　　她没理她。
　　但是白林绵并不在乎苏棠的冷漠：“……你不是誓死有朝一日定要踩他在脚下吗？你不会跟他处对象了吧？他追你的？你倒贴的？”

　　“够了，我偷的……啊不是……”她的脸愈说愈红了，“是，是昨天去老师办公室看见了，拿，拿，不，借，借的。”
　　“……”
　　这个不诚实的家伙。

　　白林绵叹了口气，瞟了一眼前面懒洋洋挺着啤酒肚撑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他面前的试卷还有大半，目测还没改到姜述的。
　　“你拿他试卷干什么？不会吧苏棠，看不出来你有这种癖好啊？”
　　“白林绵你思想怎么那么龌龊啊？我只是单纯想看看……”
　　“单纯，想看看？你哄我呢？你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这种神奇的病，在追逐复仇的过程中逐渐爱上了对方？”
　　苏棠想一锤子锤扁白林绵：“大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又叫人质综合症，没文化就别张冠李戴的。”

　　“哦。”

　　沉默三十秒。

　　苏棠：“……你想说啥就说啥。”
　　白林绵立刻阳光灿烂。
　　“他那张试卷已经改过了，七班一向做的比我们快。我是想看看他解题过程，我总会莫名其妙的被扣分，所以才比他差一点点。就，也就……一点点而已。试卷必须拿回来，你也知道我们班主任那德行，让他逮到肯定要一个个查作业。”

　　白林绵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苏棠一眼，这个时候班主任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他说了几句就走到了门口，接着走到了走廊，再接着就走出了白林绵的视线。

　　Nice！

　　她没再多犹豫，以最快速度冲到讲台上，开始翻未改的那批试卷。

　　王振，刘舒云……怎么还没有？她开始不住的用眼角余光瞄窗户，底下一群不认真背公式的兔崽子开始奚落她：“喂，棉花，抄的试卷跟自己的试卷放一起了？”

　　“或者作业没做完？”
　　白林绵没工夫理他们：“滚滚滚，忙着呢。”

　　就在她翻到姜述那张试卷的时候，她手指一动刚要把它抽出来，就听到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声音。

　　威武雄浑，吓得人尿急。

　　“你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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