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他

　　——我喜欢上了一个温柔的人。只是那个温柔的人的目光永远不会看向我，而他的温柔也永远不会分给我一丝一毫。
　　＊＊＊
　　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那大概是在洛桠十七岁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和程子协相识的时候。
　　洛桠一向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但是也就在那时他才相信了原来一见钟情是真实存在的。
　　喜欢上程子协，一半是因为程子协的外表，一半则是因为程子协的温柔。
　　虽然直到后来洛桠才了解到程子协真正会温柔对待的人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却绝对不是自己。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洛桠休学了一年。
　　重新回到高中时，班里面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洛桠认识的人了。
　　性格本就有些内向的洛桠更是因此在班里成为了一个好似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虽然想要有个朋友，可是洛桠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在班里交到朋友，结果他便只好放弃了。
　　用着「来学校只是来学习而不是交朋友」这种念头来安慰着自己，他在学校里也就只有上课提问、老师关心他身体状况而问话或者是偶尔遇到原本的同班同学他这才会说话。但平均下来一天也就最多说个一两句话而已。
　　而那一天，是洛桠和程子协第一次说话，也是自那一刻起，洛桠的人生开始有了巨大的变化。
　　那天，洛桠早上起床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吃过饭以后身体的不适感就越发的强烈了，可是又因为最后三四节课是很重要的课不能翘掉，所以洛桠便打算去保健室稍微躺一阵子，等到第三节课的时候再去上课。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白色的帘子被人掀开了。
　　「喔，纪惟，你果然在这儿。」
　　可能是因为洛桠半蒙着头睡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洛桠的体型和那个叫纪惟的人相似，来人将洛桠和那个名叫纪惟的人弄混了。
　　「嗯？」
　　听到头顶上方有声音响起，洛桠迷迷糊糊的露出了自己的头然后看向了那个人。
　　长得很好看的脸，他对这张脸还存有记忆。
　　对了，这个人是……
　　他现在所在的班里的同学，而且也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草程子协。
　　「啊，我认错人了……纪惟那家伙不在这里啊……」程子协一脸弄砸了的样子，然后他说道，「喔，对了，你不就是我们班的洛……呃，洛……？」
　　「是洛桠。」
　　想着自己果然没被人记住的洛桠有些无奈，却又觉得这在正常不过了。
　　待在那个班级里宛似空气一样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被什么人记住呢。
　　「哦哦哦，对。因为你都没什么动静的，所以……哈哈。对了，你在这里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呃……嗯。稍微觉得有些难受，所以想趁着体育课稍微休息一下这样好上接下来的三四节课。」
　　洛桠简单的回答了一下。
　　「三四节课啊……哦，是大胡子的课啊！」
　　程子协这么说着，他突然将头凑向了洛桠。
　　突然间缩短的距离令洛桠和程子协鼻子与鼻子之间只相差了一厘米都不到，洛桠还来不及问程子协是想要做什么，程子协突然将他的额头贴在了洛桠的额头上。
　　超近距离观察程子协的脸令洛桠更清楚了程子协的五官是长得有多么的精致。
　　好像是刀刻的一般，也不难想象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了。
　　「我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果然是发烧了。」
　　程子协这么说着，他的头离开了洛桠的。
　　「就你现在这体温，居然还想要上第三四节课，你究竟是对自己的体力多有信心啊。」
　　程子协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径自去翻了些什么东西后便拿着一片降热贴贴在了洛桠的额头上。
　　「为什么……」
　　为什么要照顾自己。
　　洛桠想问这话，可是却问不出口。
　　「嗯？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那是因为体育课的时候听说纪惟来保健室了，我以为他是不是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躺着的人是你。那家伙似乎是说谎逃学去了。」
　　纪惟……
　　这个人是程子协的好朋友，应该说……是最好的朋友。
　　纪惟长得很好看，不，比起说好看，倒不如说长了一张虽然不算可爱但是却会让人越看越觉得可爱的脸。加之他性格也很好的缘故，所以也是个在学校里很有人气的人。
　　「嗯……」
　　洛桠淡淡的应了一声。
　　「喔，对了，如果你睡了两节课身体还好不起来的话就回家吧。笔记我会记了借给你的。」程子协说着他将他手中一直拿着的一瓶水放到了洛桠手里，说道，「如果口渴的话就喝了它吧。我还要去找纪惟，就先走了。」
　　程子协说完便走了，留下了那微微有些呆愣的洛桠。
　　他并没有打算将程子协说的什么会帮自己记笔记之类的话当真。
　　想来那大概也就是程子协的客套话，这种话怎么可能把它当真。
　　但是……
　　洛桠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瓶子，塑胶瓶稍稍的有所凹陷。
　　但是……被人关心的感觉，说不让洛桠感到高兴，这实在是假话。
　　＊＊＊
　　当洛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节课结束的时候了。
　　热度虽说已经降下来了不少，可是第三第四节课却完全没上。
　　重要的笔记……
　　完全不觉得可以信赖程子协的洛桠觉得有些糟糕。
　　想着如果真的不行就要试着拜托一下老师的洛桠慌慌张张的下了床，穿好了鞋子就连忙跑向了教室。
　　到教室的时候，黑板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了，就连一个字都没留下。
　　看到那干干净净的黑板的瞬间，洛桠后悔得恨不得搬块豆腐撞死自己。但是时间不可能逆流，想着干脆回家看一遍书然后隔天问问看老师的洛桠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准备拿出下一节课的书。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课桌洞里有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
　　是谁的？
　　洛桠拿出了那本笔记，上面写着科目名字，还有所属人姓名。
　　是程子协的。
　　他真的记了笔记给自己……？
　　洛桠翻开了笔记本。
　　字迹算不得好看的笔记，而且记得也是零零碎碎的一点也不完整。总觉得这笔记是没什么用处的洛桠随意的翻着，然后翻到了某一页的时候，字迹突然变得很整齐，而且满满当当的记了四页多。
　　那是今天的份的笔记。
　　「喔，你身体好点了吗？」
　　是程子协的声音。
　　「呃……嗯，好一点了。对了，笔记……」
　　「笔记是借给你的。答应过会帮你记笔记的不是吗？」
　　他居然是在说真的。
　　「谢……谢谢你。」
　　洛桠轻声说着这话，他看着手中翻开的那几页再认真不过的笔记，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的同时，还有一种奇妙的感情萌芽了。
　　那个时候洛桠并不清楚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但是当他注意到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无法再从程子协的身上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虽然……这个人是个男人。
　　洛桠也说不清自己是否是个同性恋，因为他清楚自己喜欢的只有程子协一个人。
　　在那之后程子协和纪惟虽然因为照顾洛桠的缘故而开始和洛桠成为了朋友。但是朋友却也有分好朋友和普通朋友的。
　　如果说程子协和纪惟是好到不行的朋友的话，洛桠顶多就是个被他们认为身体虚弱需要有人照应着的普通朋友。
　　但是即便是这样，洛桠也已经觉得满足了。
　　至少他可以借着朋友的关系待在程子协的身旁。
　　想着不可以表露太多自己的心意，洛桠所做的只是偷偷的关注着程子协，而表面上装作有些淡然，有些木然的样子。
　　然后……
　　逐渐的，洛桠发现了。
　　一直以来似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程子协其实是个过分的男人。
　　他的温柔其实并不曾分给纪惟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就连他的目光也是，倘若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说话，他的目光绝对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目光仅属于纪惟一个人。
　　没错，程子协喜欢纪惟。
　　程子协没有说过，也似乎有意隐瞒，洛桠也不知道纪惟是否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洛桠自己却很清楚这件事。
　　听到纪惟说他开始谈恋爱是在高二下学期期初。
　　暑假期间他们虽然有约出去一起玩了几次，可是他们却一次也没听说纪惟谈恋爱这桩事。
　　说着那是他花了将近一个月才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的纪惟笑得很开心，听到纪惟说这件事的洛桠一方面为纪惟能够追到自己喜欢的人而高兴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在庆幸。他在庆幸程子协所喜欢的纪惟有了喜欢的人并且还与其交往了。
　　洛桠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但是……他却克制不住。
　　自己……大概是个心底很坏的人吧，所以……才会自出生起身体就很虚弱吧，因为这是自己是个坏人的报应。
　　程子协在纪惟面前虽然表现得很正常，但是当纪惟不在的时候，程子协就会露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洛桠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是对的。
　　纪惟和他的女朋友的关系保持得很好，倒不如说他们的感情简直就是越来越好。渐渐地，纪惟嘴里关于他女朋友的话题也变得越来越多了，和洛桠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开始减少，在学校里或者是放学后他也几乎都是去和他的女朋友恩恩爱爱的。而程子协脸上流露出的阴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洛桠第一次邀请程子协是在高中结业的那一天。
　　结业之后的纪惟和洛桠他们道别了以后就开心的去找他女朋友了。
　　纪惟和他的女朋友都进了同一所大学，程子协选择的大学和纪惟一样。而洛桠没有选择进他们同一间大学，因为他决定要为自己这将近两年的感情来做个了结。
　　「你喜欢纪惟吧。」洛桠坐在程子协的身边，他的目光看着前面的电视机，似乎很镇定的他其实紧张得不行。
　　程子协一时之间有些惊讶，他沉默了片刻，最后用着他那听着依旧温柔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凭感觉吧。总觉得是这样。」
　　洛桠说不出因为程子协看着纪惟的目光就象是自己看着他的目光。
　　反正程子协没有将目光投向过自己，他根本不会知道。
　　「原来你直觉这么强。那么，你问了这个是想干嘛呢？」
　　程子协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冷淡，洛桠觉得好紧张，感觉心脏快要炸裂了。
　　「也没想干什么。只是在想……纪惟和他女朋友感情这么好，你心里应该会很不舒服吧。」
　　洛桠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敢看向程子协，他努力的让自己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可是笑容扩得越大，他就越是觉得好心慌。
　　「……」
　　程子协没有说话，但是洛桠却感觉到程子协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那一阵目光，盯得洛桠觉得脸上似乎有些刺痛。
　　大概……程子协在生气吧。
　　「如果你心里不舒服的话，要不要我来安慰你？把眼睛蒙上，把我当做是纪惟，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也不为什么吧。只是很好奇和男人做会是什么感觉。你也知道，我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虽然靠着治疗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什么时候会复发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明天我就死了。所以……对于未知的东西我都想要尝试一下，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而且，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也没坏处吧？既然你那么喜欢纪惟，一定很想和他做才对吧。比起在脑子里想象，真实的□□更能让你觉得有真实感吧。只要蒙上眼睛，想象我是纪惟，然后我不要发出声音，这就没什么区别了不是吗？反正我和纪惟的体型差不多。」
　　觉得自己说的话很不要脸，可是……
　　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和这个人有所接触了。
　　*
　　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始终选择背对着程子协的洛桠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发热，自己……哭了。
　　洛桠再次醒来时是凌晨两点。身体黏糊糊的令洛桠很不舒服，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床边，没有程子协的身影，就连一点余温都没有。
　　觉得有些难过的同时，洛桠更清楚这事的理所当然。
　　即便自己说了要程子协把自己当做是纪惟，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他是洛桠的事实。所以当然不能奢求程子协会在*爱之后对自己温柔，因为他的温柔只会分给纪惟。比起在这里感伤，倒不如快点离开。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在那之后洛桠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换掉了。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他却还是害怕和程子协再有所接触，包括纪惟也是如此。
　　所幸这两年内他没有带纪惟他们去过自己家，所以倒不用担心自己的住所会成为彼此的交集点。
　　上了大学后，洛桠的身体偶尔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不过人际交往方面却改善了不少，为了增加一些阅历，他也开始利用闲暇时间去打工。忙绿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虽然会给洛桠的身体带来一些负担，但是却让洛桠想起程子协的时间大大的减少了。
　　打算上完大学后去个外地的城市工作而从此避免和程子协再有任何接触可能而这么活一辈子的的洛桠却万万没想到，爱开玩笑的命运给他安排了无数的玩笑。

《待看花开相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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