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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韩若水万万没有想过,one night stand这种事情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看看手表,8点半,估摸着上班早的同事应该快到办公室了,她迅速拿起换下的昨天的衣服塞进纸袋,冲出办公楼的卫生间。一面庆幸自己随时在办公室里备一套职业装的先见之明,一面头痛欲裂地回想昨晚的始末,惊骇莫名。
她闭起眼睛皱着眉头,昨晚自己一个人跑去茂名路的jazz pub喝酒,然后打电话叫语均来接自己,再后来...记忆断裂...再后来就是早晨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躺在酒店套房的床上,而旁边躺着同样赤裸的陌生男人。当时自己的肾上腺素一定急剧分泌,因为自己在震惊过后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穿好衣服离开,甚至没有等那个男人醒来 -- 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留下来问清楚...韩若水的大脑瞬时短路,当时离开的直觉过于强烈,根本没有想过别的。也许是心底里怕麻烦吧,或者是羞愧难当,或者是震惊过度?
韩若水惊魂未定地将装换下的衣物的纸袋塞进矮柜,突然想到应该打个电话问王语均。于是去包里翻手机,突然心跳停了一拍:手机不见了。一时之间胡思乱想,马上去翻钱包,打开一看,信用卡身份证都在,她松了一口气,看来还不算太坏。瞬间又愁眉苦脸起来,想到自己的手机落在不认识的人手里,终究是个麻烦。要是没地方去要了,她只好打电话请求停机。
就这样东想西想地心不在焉了一个上午,一份平时一小时做好的媒体报告做了足足三小时,韩若水无比挫败,决定提前去吃午饭。拨内线给黄韵,不多久黄大小姐懒洋洋地办公室另一个区域走过来,眼神对着若水斜着一扫,后者就站了起来,两人往门口走。
未出门口就看见一个快递手上一大束香水百合迎面走来,若水侧身让开,拉着黄韵就往门外走,黄韵回头看了一眼,说:"真无聊,谁又没事儿拿到公司来显摆。"话音刚落,只听得前台张琴在后面叫:"韩若水,你的花!"若水已经走了几米远,疑心自己听错,回头,看到张琴朝自己挥手。她看了黄韵一眼,后者正挑眉看着她,若水迅速地说,"等我一下。"跑回前台,停顿了两秒钟,当即把花搬到前台座位旁的墙脚隐蔽处,笑笑说:"我妈生日,淘宝上定的花,没想到这么早送来了。"张琴点点头。若水凑近她的耳朵,"亲爱的,帮我个忙,先放你这儿,我下班的时候拿走,否则我要被她们烦死,拜托拜托。明儿请你吃饭。"张琴笑着点点头。若水抱了她一下,顺手抽走了花上的小卡片不落痕迹地放进口袋,小跑回黄韵身边。
"行啊,行情不错啊。"黄韵斜着眼又扫了她一眼。若水一个秋天的菠菜扫了回去,心里隐约不安。"老实交待,坦白从宽。"黄韵挨了过来。若水顺势躺了过去,"姐姐,我饿,回头交待不行么。""不行,不交待不给吃饭。"若谁扁扁嘴,刚要说话间电梯到了,两人挤进电梯,一时无话。
一顿饭若水顾左右而言它,黄韵见她不想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若水松了一口气,这年头不八卦的女人已经不多了,八卦的男人倒是有增长的趋势。感叹之余,吃完饭就给黄韵泡了一小壶自己配的花茶,加了四分之一个罗汉果,一时果香四溢。黄韵抿了一口,拉住她的手:"若水,不如你将就将就嫁给我们家黄硕吧,以后天天泡茶给我喝。"
若水笑着拂开她的手,说:"你哥旧情难忘,我也没办法。"自从上次黄韵母亲过世那阵若水两天一次地往黄家跑遇着黄硕几次之后,黄韵就时不时提起这茬,见若水没回应也就淡了,但还是把她的msn给了黄硕,两个人现在偶尔晚上同时在线会聊几句,但是若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黄硕见她不甚感兴趣,便也不纠缠,偶尔下班开车来接黄韵的时候遇着了总是点头打个招呼,淡淡的。她曾经听黄韵提起过他有个相恋八年的女朋友,最后分手了。
八年,若水轻轻叹了一口气,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却也不一定,有人可以昨日黄土送白骨,今宵红帐卧鸳鸯,同甘共苦的发妻争不过爱慕钱财的情人;也有人一守就是白头,或是男娶女嫁之后终究念念不忘。也许前者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有人终其一生没有遇到对的人,也就是所谓的Soul mate?那这些人还算是可怜的,可是soul mate真的存在么?Who knows.
她曾经以为孟麒是她的soul mate,然而她的soul mate跟别人结婚的消息还是通过别人传到她的耳中。若水自嘲地想,看来我把人家当成soul mate,人家把我当成school mate.这个笑话经典,经典到她昨天在pub里笑得眼泪直流。
她拿出那张卡片,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Nice day. 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若水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忘了做一件事,连忙打开msn找到一个大学同学问王语均的手机号,立马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下便被挂断,再拨过去也是一样。会还真多,她把话筒扔回座机。
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喂了一声,只听对方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客气地说:"是韩若水么?""我是,请问哪位?"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慢吞吞地说:"你好,是这样,你的手机早上忘记拿了。"
若水一窒,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出声,又喂了一声。若水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终究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公司电话?"说完之后便后悔,这话调情的味儿太重。
对方轻笑一声:"你的名片夹好像也忘记拿了。"若水脸上发起烫来,下意识里坐直了,说,“能麻烦你叫个快递送到我公司么?”对方顿了一下,说,"这样吧,我过会儿下班正好经过淮海路,要不你下来拿一下?”若水张口就想拒绝,突然想到那束花,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今天要八点才能下班。”不等她说完,对方就打断她:“那我八点在你们楼下等你。”便挂了电话。
七点半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公司倒是不忙,若水淡淡地想。工作四年,虽是不长,但足够她明白人多口杂的道理。挨到七点五十,她收拾好包,抱着一袋衣服,到门口捡起那一大束花,突然发现两只手不够用,连按电梯都只好用手肘。
出得大楼门口,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等待的人。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拐弯儿走到另一个路口,看到那对蹲点乞讨的老太和小孩,她走过去。小孩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笑,她弯下腰,把花递给他,说:“这个送给你。”接着从包里掏出皮夹,掏出一堆硬币,蹲下放在碗里,满头银发的老人忙不迭地咕哝着道谢。她笑笑,转身抱着一袋衣服走回到办公楼前。
孟麒以前嘲笑过她这种看到讨饭的一律给钱的做法,说现在讨饭的都打出租,地铁上那些讨饭的一个月能挣三四千,都赶上小白领了。她反驳他说再怎么样我们的生活条件总比他们好得多,偶尔给一些就给一些吧。孟麒不予置评,始终坚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讨论上升到经济及社会基础设施以及社会贫富差距的历史高度,任何话题讨论到最后,她总是气鼓鼓地说:“就知道欺负我。”于是他总是笑着抱住她,说“让我欺负你一辈子好不好?”她常常脸红地跑开。然而后来他看到乞丐总是会比她早一步给钱,然后不等她拿出皮夹便搂着她离开。
到底谁比较固执呢,若水淡淡地想,也许糊涂一些会比较幸福。
“韩若水么?”面前突然停下一部棕色BMW,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脸。她的耳根腾得红了,她依稀认得这张脸,和身体。车里面的人看看她,说“你可以上车吗?这里不方便停车。”她看看后面尾随而至的几辆车,弯下腰说:“恩,麻烦你把我的东西给我就可以了。”车里的人没说话,几秒钟后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表情很认真:“韩小姐,你不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下么?”她又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确实有必要澄清一下,于是上车。
他递过一个小纸袋,里面有她的手机和名片夹。她接过,他侧过脸来看她,“我们去--附近的starbucks?”她也侧过头来看他,注意到他的灰色条纹衬衫上面三个扣子没扣,她目光转向别处,停留在他的银色袖扣上。“不用了,我们在车上说吧,你 -- 现在往哪个方向开?”他报出一个地名,她点点头,“那还是顺路的,你就在延安西路江苏路把我放下来就好。“他不说话,过了一会说:“也可以。”
“昨天...”他开口。“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可能--喝得太醉了,你--就当没发生过,好吧?”若水定定地打断他。他直视前方,没有回答。“你昨天确实喝得很醉,”他突然慢悠悠地说,“醉到差点跟几个老外回去。”若水一惊,看着他。“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到pub喝这么醉。”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很危险。”她眨眨眼,说:“恩,谢谢。”
红灯,他右手敲敲方向盘。她看过去,他的指甲很短,手指长而有力。“失恋?”他笑笑。她也笑,“算是吧。”“我第一次失恋也喝得烂醉,后来几次就好了。”她微笑,“第几次好了?”他转过头,眉头皱了起来,“第六次吧,记不清了。”若水失笑,难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八卦倾诉型的极品?
想不到他真的一路上自顾自地开始断断续续地讲他的一次失恋。她安静地听着,奇怪着八卦倾诉倒有一种说不出的诚挚。
很久以后回忆起这段事,他斜睨着她说,“无知了吧,弗洛伊德原理,对着一特惨的人,最好的安慰就是说自己更惨的事儿。我那么编派我自己我容易么我。”
然而当时她却无所觉察,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松动。
“厄,那个,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就可以了。”若水突然开口。他不说话,开到路口转弯停住。他突然倾过身手放在们把上,四目相对地说:“我姓周,周旭。”他靠的是如此的近,一股淡淡的味道窜入鼻尖,她不由得一震,有些迷乱地看着他。
以前她总是喜欢在洗发水里放几滴迷迭香和百里香的精油,孟麒每次洗完头习惯了点支烟坐在桌前看报纸,任她拿块大毛巾擦他的头发。擦得半干她会用手指轻轻地按摩他的头皮,然后拔掉一两根头发,他偶尔会龇牙咧嘴地转过身抱住她的腰,她闻着那股掺合着烟草的特有的味道,总是会有说不出的安心。
然而这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孟麒的味道。她心里一动,若有所思地笑笑:“那谢谢你了,周旭。拜拜。”说完便去开车门。
“如果你不喜欢花,那我下次可以送面包,这样你送人方便些。”若水回头,看见他也出了车门,一只手搁在车顶,对着她。他接着似笑非笑地说:“其实我也住浦东。”语毕进车掉头而去,留她一人愣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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