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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不是公厕,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来都可以朝我发泄龌蹉的欲望,然后提上裤子走人。”
只听着这个冰冷、压抑着要爆发的情绪的语调,你想象不到说话的少年是何种痛苦的模样说出这些忍耐。
他故作坚决竖起心房的高墙,仰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男人,可就在开口说出自己最后的底线的那一刻,一滴眼泪从他的浅棕色的明眸里滴落,伪装的毫无破绽的堡垒瞬间崩塌。
霍尔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一向沉稳的他也慌张起来,烦躁和不安在心中逐渐扩散,可不善言辞又极为傲慢的他面对柳洺扬的离去,只给了三个字:“不许走”。
柳洺扬心里苦笑。他深吸口气,避开霍尔锐利的目光,刻意隐去神色中痛苦,换成不屑一顾。
霍尔高大结实的身躯像一堵高墙拦住柳洺扬的去路。
“放手。”柳洺扬冷漠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不耐烦的情绪,微微皱起眉,果断的,用尽全力挣脱开抓住自己的强而有力的手,决绝的说,“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霍尔无数次听他说分手,却是第一次听他说“没可能了”,柳洺扬语气里透着的绝望让他越发不安起来,他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一丝后悔: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多年后两人再次相遇,柳洺扬已摆脱了学生时代的稚气,从懵懂少年成长为一名实习广告设计师,而霍尔也从□□混混洗白成MC集团董事,当然,这身昂贵考究的意大利手工西装里面布满刀枪留下的伤疤的身体,柳洺扬无从得知。
他只是笔直的坐在玻璃桌的对面,略显不安的小口抿着滚烫的咖啡。
“这几年你过得如何?”霍尔先开了口。
“嗯,挺好的。”柳洺扬的目光缩在端起的咖啡杯后面。
“你不是说要报考天文学专业,怎么改设计了?”
一说到熟悉的话题,柳洺扬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兴趣不能养家糊口,做研究没有做商业项目赚钱...人长大了总是要变得成熟、现实,对吧?”他无奈的笑笑,不经意露出的笑容在霍尔深沉的目光注视下转瞬即逝,换上一丝羞涩的神情,“不过我也算幸运,从前学过的美术在设计中很有帮助,现在也渐渐喜欢上做设计,只是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虽然工作辛苦但也很充实。”
所以我费尽周折,派人查遍全国所有大学天文、物理专业的新生都找不到你,原因竟然是这样?
霍尔沉默的望着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四年没见,竟陌生了许多。
“我想我该走了。”柳洺扬看了眼手机,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霍尔诧异的扬起浓眉,“这就走了?你不想知道我的情况?”
柳洺扬看了看他停在咖啡厅门口的豪华轿车,收回视线,平静的对视上霍尔,温和的说:“应该很好吧。”
咖啡厅门口,柳洺扬礼貌的与他道别,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细长的枝叶,柳絮纷飞。
“等等,”霍尔犹豫片刻终于开口,“你如何逃出来,又如何摆脱他们的追杀这些我现在都可以不问,我只问你,你知不知道我还活着?”
柳洺扬眼神茫然,“霍先生,你说的那是什么?”
霍尔凝视着他的眼眸,清澈如水,不像有一丝作假,再仔细看他的神色,与从前一直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悲伤不同,他明朗、坦率,随和、客气,完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
柳洺扬安静的离开,仿佛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霍尔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眼中有些酸楚,洗的发皱的白色开衫在阳光下微微摆动,他步履轻快,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镜子.温夙辰】
柳洺扬蜷缩着身体坐在地毯上,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再到天亮,一言不发。
“你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温夙辰怒不可遏的揪起柳洺扬的衣领,直视他濒临崩溃的面容,“就因为我救了你,你就完完全全的依赖上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柳洺扬怔怔的望着他决绝的目光,垂下眼睑,柔声说:“你说你不喜欢我,可为什么一直对我那么好?让我觉得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柳洺扬眼中满是泪水,拉住温夙辰的胳膊,“辰哥,我会努力做到你喜欢的样子,我会听你的话,我——”
“你不是女人。”
“...那我就去变成女人。”
“这就是你想到的方法?我看你简直是疯了!”温夙辰激动的吼道。
“我没有,”柳洺扬神情不安,像在自言自语,“有辰哥在,我不会疯的...我很好,辰哥会保护我...”
温夙辰看着他,仿佛看到曾经胆小懦弱的自己,他胸中腾起难以抑制的愤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床上,声音森寒:“你既然活得这么痛苦,不如我成全你!”
柳洺扬因为窒息的痛苦五官扭曲,他惊恐的瞪着眼睛,徒劳挣扎。
温夙辰神情冷漠,深邃的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潭水,没有一丝波澜。
柳洺扬,你怎么还不明白,你需要的不是爱,爱只会让你软弱害怕,只有恨才会让你变得无所畏惧,我宁愿你恨我,不要让我离开后还留有牵挂。
【藤蔓.江闵悦】
江闵悦脸上的笑容消失,语气中透着凄凉,“柳洺扬,你知道吗?虽然我如愿跟他结婚了,但他再没碰过我,直到昨晚他喝醉了,竟把我当做了你...那一晚,”她眼中神色复杂,“我才真的明白,他到底有多爱你。”
柳洺扬眼眸深处似有微光在忽明忽暗闪烁,嘴角难以克制的颤动了一下,“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江闵悦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她绝望般凝视着他,“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面具.柳洺扬】
霍尔挑眉,不满的发问:“你怎么化妆?怕别人不知道你是gay?”
“这是我自己的事吧...而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柳洺扬脸红。
“我不喜欢,擦掉。”
“...才第一次见面就要这样不愉快吗?我不会擦的,如果你觉得跟我坐在一起很恶心,那就不要再见面了。”
霍尔默然。
回到家,柳洺扬走进卫生间,将头埋在洗手池里仔细清洗,他抬起湿漉漉的脸,镜子里,本来精致的面孔因为右脸从额头直线贯穿到脸颊的狭长伤疤变得异常怪异狰狞,他低下头,轻声低语,“这副样子的脸,还会有谁想看?我宁愿被当做gay,也不愿一副丑陋的样子见你。”
【深渊.吴磊】
“请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的事情!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回报不了!”柳洺扬红着眼眶,近乎哀求,“忘了我吧...我真的不喜欢你。”
吴磊目光阴冷,咬牙切齿般吐出几个字:“我付出这么多你还是无情...那就是你的错。”
他将柳洺扬反绑在床上,表情疯狂,“如果你想把忘记的事情统统记起来,我可以帮你...谁让我这么爱你呢,连你痛苦的样子都喜欢。”
【孩子.霍尔】
柳洺扬站在虹景庄园别墅大门外徘徊,他远远的望着里面宏伟奢华的建筑,始终没有勇气走近。
也许见不到他们反而更安心。
他像个开始冒险旅程的少年又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心情在期待与失落间不停交替变换,最后竟在记忆的驱使下无意识的来到了原先的崇光小学。
他记得上大学前这里已经变成崇光少年宫了,现在却变魔术般的再次成了崇光小学,而且经过翻修重建,依稀有了当年自己上学那会儿的影子。
“大哥哥,你能帮我找到爸爸吗?”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
柳洺扬低下头,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可怜巴巴的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他有一瞬间犹豫了,因为几年前萧湛也是利用这种手段骗自己的,他下意识向四周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
“大哥哥,你不能帮我吗?”男孩眼泪汪汪的扯住他的裤子,柳洺扬立即蹲下身,拉住他的小手,微笑着说,“你爸爸在哪?”
男孩摇摇头,“不知道,他平时都会提前来接我放学的,今天其他小朋友都走光了,他还没来。”
“嗯...也许他临时有事,或者堵车了,小朋友,你再等等...对了,你有爸爸的电话吗?”
男孩告诉他父亲的电话,柳洺扬随即拨通号码。
“你好,哪位?”电话接通,听筒那边传来低沉磁性的男性声音。
“你,你好,请问你是...”柳洺扬小声问男孩的名字,然后接着说,“你是思洋的爸爸吗?”
“我是,你是哪位?”
柳洺扬有些尴尬的解释:“我就是路过的...是这样,思洋在崇光小学等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接他?”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二十分钟。”
柳洺扬挂掉电话,心想这个父亲也真够粗心的,居然让孩子独自在学校等上快一个小时。
“你能陪我等爸爸吗?大哥哥。”男孩嘟起嘴。
“好啊,”柳洺扬拍拍他的头,勾起嘴角,“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不如我们一起玩猜字游戏,好吗?”
男孩笑逐颜开,蹲在柳洺扬身前,认真的盯着他用一截小树枝在沙土里写字。
“这个字念‘王’...这个念‘玉’!”男孩指着地上的字迹,忽然一抬头,欢快的跳起来,飞奔出去,嘴里喊道:“爸爸!爸爸!大哥哥在跟我玩猜字游戏,我都猜对了呢!”
“谢谢你帮我照看儿子。”思洋的爸爸在他身后礼貌致谢。
这声音似曾相识,柳洺扬蓦地抬起头,没想到霍尔竟然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霍先生...”柳洺扬无法移开视线,直愣愣的盯着他,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你不是已经去美国了?”霍尔难以置信。
“爸爸,爸爸,”男孩搂着他的脖子摇晃,“大哥哥说他没地方去,我们家有那么多空房间,让大哥哥住吧!”
洒满夕阳余晖的操场上,两人肩并肩漫步。
“抱着孩子的霍先生变得更加性感了。”柳洺扬率先开了口,可一出口便意识到话有不妥,又补充说,“我是说,跟我比起来,更有男人味。”
“我们本来就不同。”
柳洺扬红了脸,想到以前自己总因他说自己是女人而生气的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是这个态度,连语调都没变,而自己也不觉得抵触了。
“你怎么会来这?”
“...我就是想临走之前回来看一眼,没想到正巧遇到了思洋,”他刚刚听霍尔说了孩子的身世,叹道,“孩子真可怜,刚生下来就没有妈妈。”
“那有什么,我也从小没妈,男孩不需要妈妈。”
柳洺扬想起了什么,轻笑,“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着我离家出走的事?那个时候你也说‘妈妈有什么好的,我也没有妈妈’...”柳洺扬陷入了回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天佑哥哥粗着嗓子对我吼的样子,我吓坏了,不过我其实并没有特别害怕,因为你把我稳稳的背在背上,我知道无论去什么可怕的地方,你都不会丢下我。”
“洺扬...”霍尔的眼底升起一丝柔情,抬起手轻触他的脸颊,柳洺扬缓过神,诧异的退了一步,提醒道:“霍先生。”
“不要再改称呼,洋洋,你也像以前一样叫我。”
柳洺扬低下头,眼眸中神色复杂,他既渴望又害怕。
“洋洋。”霍尔仿佛在鼓励他一般,再次勾起他的渴望。
他不知道是谁控制他张开了嘴,发出了声音:“天佑哥哥...”这个称呼仿佛是一句带有魔力的咒语,一旦念出来,心底里埋藏的密不透风的感情也破土而出,他曾拒绝说出这几个字,拒绝承认自己的过去,可是今天他不想再欺骗自己。
一个压抑太久的吻突然袭来,那久违的味道和触感让柳洺扬心脏狂跳,眼前晕眩,他慌张而固执的,用尽全力推开压上自己的结实的胸膛,直视着他,绝情的说:“你不能这样。”
柳洺扬低垂眼帘,却控制不了眼泪肆意流淌,“你忘了,我是来参加你们补办的婚礼的。”
【海洋.陶冶】
黑夜里,豪华别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原本气氛热烈的盛大聚会瞬间变成了充斥着女人尖叫和孩子哭喊声的修罗地狱。
陶冶抱着霍思洋坐在救护车旁边,直愣愣的望着被大火包围的别墅,纠结着。
“他在哪?”霍尔匆匆赶来,见霍思洋安然无恙的睡着,便急忙问陶冶。
陶冶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面对霍尔的急迫,他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我没见到他...也许他已经出来了。”
“外面没有,他应该还在里面。”霍尔否定了他,嘱咐道,“你照顾好思洋,我进去找他。”
陶冶神色陡变,眼中夹杂着嫉妒、不舍、担忧,他牢牢拉住霍尔的胳膊,表情狰狞,“你别去!里面已经进不去人了!你难道不要命了?你答应过我的,从今以后只爱我一个人!”
“陶冶,”霍尔神色缓和,“如果里面的人是你,我同样会这么做。”
陶冶无力的垂下手,缓缓开口,“你去洋洋的房间看看,也许他在那。”
【夕阳.萧闯】
萧闯捂住腹部的伤口,忍耐着痛苦,脸色苍白,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送我去墓园。”
“哥,你必须去医院!”萧湛倔强的吼道,急的红了眼。
“小五!你想让我在监狱里待一辈子?!”萧闯因为激动咳出一口血,嘴唇发青,“我已经不行了,小五...让我死之前见他最后一面,”他用力捏住萧湛的肩膀,拜托道,“好兄弟。”
萧湛哭嚎一声,悲愤的瞪视前方,狠踩油门,驱车向墓园而去。
萧闯被搀扶着来到墓碑前,“小五,让我单独待会儿。”
他艰难的坐在墓碑旁的台阶上,望着远处海面上缓缓落下的夕阳,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小兔子,你一直说海宁的夕阳很美,让我陪你一起看日落...我来了,虽然有点晚,咳咳...咳,”萧闯虚弱的喘息了好久,接着说,“我知道你心软,一定不会怪我...谁让你那么傻,爱上一个可笑的幼稚鬼,早就知你会那么难过,我就算背信弃义...被骂成贪生怕死的怂包,也不会放开你...”他眼眸中流露几许出难以言喻的苦涩,伸出胳膊抱住墓碑轻拍,仿佛两个并肩而坐的恋人,“小兔子,你太看得起闯哥了,可惜我没劝架的本事,尽了全力也完不成你的嘱托,”萧闯叹口气,“他们俩现在就是两条疯狗,早晚都得拼个你死我活,狗咬狗一嘴毛,嘿嘿——”他再次咳出血,呼吸越发困难,眼前的景象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一片漆黑,他身体发冷,不由自主的偏过头靠上墓碑,“让他们斗去吧...最好斗上一辈子,这样就没空来打扰我们了...有我陪着你就不会孤单了...我的小兔子。”萧闯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冰与火】
“他死了,我们的交易终止。”温夙辰戴着黑色墨镜,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件好事,对他来说,与其痛苦的活着,死了也许才是解脱。”
霍尔嘴角向下绷紧,扬起的浓眉下一双仿佛在喷火的眸子直视他,怒吼:“你什么意思?!”
“他的经历。”他顿了顿,“对于他这种天性脆弱的人,过多痛苦的回忆让他几近崩溃。”
“他很好,我很清楚!是你不该让他回来,别想找借口。”霍尔逐渐握紧拳头。
“那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他。”温夙辰点了根烟,半晌,像说出非常隐秘的事一样,慎重开口,“他一直在接受治疗。”
霍尔皱眉,难以置信,急切追问道,“他得了什么病?”
“他不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尊重他,就不要去调查他,他不希望你知道...也许,他希望自己在你心里永远留下好的印象。”温夙辰在玻璃缸中捻灭烟头,叹了口气,“但这是他生前的秘密,我觉得没必要死后还带到墓地里去,既然我们之间的恩怨终究要做个了断,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我死了,我会将关于他的一切资料交给你,算我违背了对他的承诺,如果你死了,理所当然,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而且我会让你儿子陪你上路。”
“好,我答应你的赌约。”霍尔一脸阴霾,咬牙切齿。
温夙辰离开大厦,站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突然大雨从天而降,他挥挥手让撑伞的手下离开,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温夙辰摘下墨镜,因彻夜未眠眼睛浑浊布满血丝,幽幽说道:“尽管拿出你的全部实力,霍尔,我期待着看到你彻底被我打败时的惨状,死亡是你应有的下场...你和我不论是谁,都没有任何理由安逸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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