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也

　　曹灿走出W商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
　　早上本就已经惨白的天空现在更是显得阴沉，像是被人用水彩调暗了一格，偶尔夹杂着几声闷雷，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似是在提前为这场显而易见的暴雨找躲避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母亲邓烨看了一眼手机，催促着盯着天空发呆的曹灿：“走吧，送你回学校。”
　　“现在才下午一点。”曹灿看了眼左手上的腕表。学校要求下午五点半之前到校，她自然是不希望那么早就到学校里百无聊赖的等着晚自习。
　　“我等会要去滨江开发区开会，和你们学校顺路，”邓烨解释道，边向停车场走去，脚下的黑色细跟高跟鞋“蹬蹬”作响，“你要是不愿意，那你自己回家坐公交去也可以。”
　　曹灿手里拎着刚从商场买回的大包小包东西，姿势有些滑稽的跟在后面，看着邓烨利索的从包里找出车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动引擎——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曹灿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然后沉默。
　　自曹灿记事起，和邓烨在一起的时间里沉默占了大多数。
　　邓烨是个职场型的女人，精明强干，在一家保险公司里担任销售经理。保险行业本就鱼龙混杂，对人情世故格外讲究，而邓烨一个女人通过短短几年就爬上了销售经理的位置着实不易。不管是喝酒旅游还是养生美容SPA，邓烨都样样在行，她手下的客户对她皆很是满意。
　　这样一个在外圆滑的女人，自然对家庭的关照是少之又少。多年来，邓烨在多家公司闯荡过，每一份工作都让她付出大量精力在工作上，家庭于她而言似乎只是个夜晚休息的去处罢了。
　　而与母亲邓烨截然相反的是，父亲曹嘉是个没什么主见又有点怕事的人。从曹灿出生开始，他就在不停的换工作，往往是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就已经离职。十几年下来，竟还没有点自己的积蓄。因此，曹嘉在家里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强势的女人和一个弱势的男人，这样的搭配让曹灿曾一度怀疑过这个家庭的稳固性。
　　也许是一种叫“互补”的东西？
　　“到了。”邓烨一个刹车，打断了曹灿脑内的想法。
　　曹灿回过神来，雨已经下大，噼噼啪啪的砸在车窗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昏暗的环境甚至让人产生已是晚上的错觉。
　　打开车门，撑起伞，车外的雨声比汽车内更显开阔洪亮，雨下的密密麻麻，声音也密密麻麻，仿佛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要将她牢牢束缚住。
　　邓烨摇下车窗，没什么表情的伸手指了指后备箱的位置。
　　曹灿会意，打开后备箱，有些吃力的一只手拖出一个行李箱，再拎出刚刚商场买的大包小包放到行李箱上——那些所谓的大包小包都是邓烨临时给曹灿买的衣服。邓烨平时不多管着曹灿，也很少有能留给曹灿的时间，往往是一次买清所有的需求品，有点一劳永逸的味道。
　　看曹灿已经盖上了后备箱，邓烨踩下油门，转了个弯便消失在了茫茫雨中。
　　曹灿只得一手撑伞，一手护着行李箱，举步维艰。伞也不够大，没过多久曹灿的一边身体的衣服便全湿了，头发湿漉漉的黏在前额，不时有水从上方滚下，划到下巴停留片刻然后聚成一滴水珠滑落。细细密密的雨随着风打在眼镜片上，很快眼镜就变得模糊不清，曹灿不得不时不时的停下来擦一下眼睛，然后继续慢吞吞往前。

　　回到宿舍，曹灿一手摸上门口的开关，“咔哒”一声，依旧一片黑暗死寂。
　　这才想起来这么早来学校宿管阿姨还没有开电闸，屋外作妖的风声一阵大过一阵，相辅相成的雨也大有一种要下到昏天黑地的感觉。
　　曹灿走到阳台，果不其然，窗户大开，窗帘浸满了水，颜色深深浅浅，一侧被风高高吹起，地面瓷砖积起了一层水，甚至不时冒出几个水泡。
　　事不宜迟，曹灿上千把窗户关掉锁上，窗帘拉上，又用拖把把地面拖干净。回到室内，依旧一片漆黑，勉强能透过阳台的光看到地面上几个水脚印。曹灿叹了口气，拿出抽屉里的手电筒夹在床顶部的横杠上，可见度勉强提高了不少。
　　默默整理完自己的东西，曹灿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依旧在不断滴水的头发，果断拿起盆子毛巾洗浴用品走向二楼浴室。
　　浴室里也寂静一片，一个人快速的冲完澡吹干头发，曹灿便背着书包走出女生宿舍楼，撑伞冲入雨幕，跑进教学楼。
　　所幸如今的教学楼离宿舍不是太远，所以曹灿身上没有被再度淋湿。

　　收好伞走上三楼，左拐弯，最近的两个教室都是门窗紧缩，一片昏黑，走到第三个教室突然有了光亮，前排的灯已经被打开，隐约可见有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低着头奋笔疾书。
　　曹灿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几近褪色的班级牌——高二（10）班。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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