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我还有奶味

　　一入十里街，楼上是灰，楼下是土，瘦死跳蚤，吃喝比登天。
　　十里街的故事，但愿……往往如此，它的荒诞与无奈还得从一篇无厘头作文开始。
　　今天，是3月17日，天气很好，是个值得特别记念的日子。晚饭后，我和同学在蓝球场上打蓝球，结果发生了争执，我一气之下打掉了他的鼻子，两股鲜红的鼻血从鼻洞里涌出，他的两颗门牙也被我打得直摇晃，我下意识到，这回儿，我可摊上大事了。晚上回到家，我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最终我决定撒谎了。妈妈扫大街回来得很晚，吃过晚饭，还要洗一大堆衣服，很晚才能睡觉，我就那样，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准备告诉她今天发生的这件难忘之事，可我看到她那只凶巴巴的眼睛，她在最精疲力尽的时候，觉得别人都是闲杂人，最后我决定撒谎了：“妈妈，你辛苦了。”第二天，我偷了妈妈的二十块钱，去给了我的同学，我想有了钱，他的爸爸妈妈就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今天的这件事真是难忘啊！
　　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回响在十里区民窟地深巷里，她是我的养母，这时她正在读儿子的一篇作文，题目是“一件难忘的事。”我倾听着，面无表情，肉里却在“哈哈”偷笑。养母唾骂道：“你妈的，读得就读，读不得就趁早滚回来，省得让老子花冤枉钱。”她又对着我喊道：“瞎子，就你整天整夜木噔噔的。”我想这又是干我什么事了，她的口水几乎全部喷到我的脸上，我像淋了一场毛毛雨，清醒了好多，也滋生了不该滋生的念头：我要看到……然而不要让我看到您，不然我会讨厌您。
　　屋里凌乱地像个母猪窝，水泥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养父穿着一件旧毛衣，身上裹着水泥砂浆，低垂着双眼，沉默不语地靠着铁窗，抽着一根劣质香烟，烟雾弥漫、盘曲在60平米的天花板上。通常，任养母怎么个发牢骚，他总是一个劲儿沉默不语。
　　平日里，我很少和养父母交流，我们之间几乎无话可说，语言对于我们来说变得苍白无力。但我和尧尧有时似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在没有任何人的空间里，我们也有谈话的时候，他会把一根吃了只剩下半口的雪糕塞到我嘴里，那个时候他还小，刚上小学，现在也不爱搭理我了。
　　我说：“弟弟，你喜欢读书不”尧尧说：“一点也不喜欢，做作业最烦人，老师最烦人，我只喜欢玩游戏。”我听了这话，便有了些许自己都觉得恶心的高兴，养母不给我读书，常常骂我是个废柴瞎子，把所有的好处留给自己的亲生孩子，把所有的希望放到儿子一人身上，而我只能在多余的圈子外面逗留。而我总是口是心非地说：“你得好好读……”也许这也算是鼓励，总不能把自己练就成没心肺的局外人，况且他还是小孩，况且他还算是我的弟弟，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我问“:这个期中考，你得了几分”他说：“-95.5，就是4.5分了。”
　　在后来，我复明的日子里，我才看到了他那啼笑皆非的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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