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陷入黑暗的梦境
　　挣扎毫无用处……
　　你是否相信那远古般的神话
　　就如同相信奇迹那样渺茫
　　即使让自己后悔……
　　也想尝试
　　即使万劫不复……
　　也对的起自己
　　可是……
　　请不要忽略
　　黑暗中那些憎恨的眼……
　　透着冰冷的光
　　看着良心的眼……

　　1
　　深冬。
　　半圆的月亮挂在天边，把周围的薄云染的灰白透亮，冰冷彻骨。
　　一只乌鸦孤独的停落在干枯的树枝上，血红色的小眼打量着寂静的夜，猛然飞起，将树枝上原本还垂着的几片枯叶震落，彻底回归尘土。
　　一片薄云挡住月华，地上原本透亮的月光染上一层朦胧，只剩干枯的树枝，在地面上延伸出鬼爪似的身影。
　　郝有利在他二百多呯的跃层公寓里呻吟着。
　　“不……雅雅……别过去……”越来越大声的呻吟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碰撞在墙壁上，撞出一片空幽的回音。
　　“啪”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何宁皱着眉头走进屋子，拧开了壁灯，看到大床上的丈夫也是眉头紧锁，表情痛苦的呻吟。
　　“郝有利，郝有利！”微恼的叫着他的名字，何宁不耐烦的想把他从噩梦中唤醒，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关心，而是怕吵到隔壁年仅五岁的女儿。
　　“嗯……”也许是听到妻子的声音，郝有利逐渐舒展了眉头，再度沉沉睡去，脑袋歪在枕上，毫无一丝回应。
　　看他沉睡过去，何宁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在床边。
　　她和丈夫的婚姻已经要走到尽头，分居已经超过一年，如果不是为了年幼的女儿，她早就离婚了。
　　并不是她不爱丈夫了，而是她的丈夫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共度难关，顾家的男人了。
　　钱是会让一个人改变的，自从郝有利的企业发展的越来越稳当，她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直到一年前，她发现了丈夫和秘书的奸情，她就知道这段婚姻已经有名无实了。
　　那一刻她恨透了郝有利，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让他和他的秘书一起见鬼去！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还有个女儿，郝雅雅。
　　所以为了女儿，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郝有利还养活她们母女，她就任由他风流，只是不再跟他同居一室。
　　再度看了他一眼，郝有利静静的沉睡着，像个婴儿一样毫无防备，比女儿雅雅睡得还要沉。
　　他才40岁，还有着成熟的男子气概，虽然有些发福，不过并不妨碍他的猎艳行为。
　　轻蔑的一笑，何宁不再留恋这房间，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曾经共有的房间。

　　早上8点钟，何宁看了一眼餐厅的挂钟，有些不悦的朝楼上张望着，郝有利还没下来。
　　虽然他们夫妻分居，不过她还是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没离婚之前她还是为他做早餐，郝有利也是很知趣，每天都定时闹钟，自己起床，没有让她为难。
　　可是今天都这个时间了，他却还没下来。
　　“雅雅，自己乖乖吃早餐，妈妈上去看看爸爸，知道了么？”摸了摸女儿稚嫩柔软的头发，何宁打算破例上去叫他。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用小勺子捣着盘子里的煎蛋。
　　看着女儿的反应，何宁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朝楼上走去。
　　来到丈夫的房门口，她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毕竟已经分居一年，她不想贸然进去让他再度产生什么错觉，毕竟离婚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想到的。
　　静悄悄的，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死一般沉寂。
　　吸了口气，何宁伸手拧开了房门把手，走了进去。
　　落地窗帘遮挡着阳光，室内一片阴暗，地毯上带着淡淡的潮气，何宁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屋子自己似乎好久没来了。
　　觉得空气阴沉的有些让人透不过气，何宁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立刻染亮了大半边房间，但是带给过大的室内完全的光明，黑色和白色交错，让何宁有种错觉。
　　仿佛是生与死的边缘。
　　甩甩头，何宁强迫自己忘掉这荒谬的想法，一大清早就什么生死的，很晦气。
　　回头看向没有被光明覆盖的角落，郝有利还侧躺着睡在床的左侧，让何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轻轻走到床的右侧，隔着半张空床站着。
　　“郝有利，该起床了。”她尽量用平淡的声音叫他，可他却没反应，仍旧静静的躺着。
　　“郝有利！”提高了点声音，何宁看着他的背影，以为他睡得沉，没听到。
　　可是他还是没动，甚至连在睡眠中被惊吓那样细小的颤抖都没有。
　　“郝有利？”她忍不住爬上床去，轻轻推了推他后背，很像新婚的时候每天的玩闹情景，但他没有回头抓住她，像很久以前一样跟她嬉笑，何宁不禁有些奇怪，心里注入一丝不安，又怕这是他想要挽回婚姻的一个把戏。
　　“郝有利！”她狠下心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不信这样他还不醒，还能装下去。
　　“扑通！”
　　郝有利居然没有任何防备从床上滚了下去，让何宁吃了一惊。
　　“有利？！”惊慌之下，何宁亲昵的叫声脱口而出，急忙绕了过去，着急的查看他是否摔伤了。
　　郝有利俯趴在地毯上，仍旧没半点反应，让何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有利……”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她翻过他的身体，发现他闭着眼睛，面孔很悲伤，眼角还残留着泪痕，不禁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郝有利并不是个能被感情轻易支配的人，即使是最相爱的时候，也未曾见过他落泪，她不禁有些慌了神。
　　“有……有利……你别吓我……你醒醒啊……”何宁伸手小心的推着他的身体，想让他睁开眼睛。“别开玩笑了！”她有些恼了，狠命摇晃着他的身体。
　　那是活人都没办法正常承受的剧烈摇晃。
　　可他还是紧闭着眼睛。
　　心里那道不安越扩越大，何宁颤抖的伸出食指探向他鼻间。
　　毫无气息！
　　“啊！！！！”惊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卧室，回过神的何宁战栗的跌坐在地毯上，浑身颤抖不已。
　　有利他……
　　“啪！”
　　“啊！”异常的声响让何宁再度惊叫出声，反射性的回头看向门口。
　　郝雅雅一身白色的睡衣，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惊慌失措的母亲，以及毫无生气的父亲。
　　何宁再度恐惧的回头，看着地毯上的郝有利。
　　他，死了。

　　唐耀看着眼前的精美建筑。
　　这座豪华小区坐落的是一栋栋五层高的楼房，因为地角好，价钱贵，只有少数楼层被一些企业的董事长，总经理之类的富豪买来住，普通老百姓只有望楼兴叹的份。
　　唐耀当然也是普通老百姓，安安分分一个新加入警局的小小刑警。
　　刚从警校毕业，在别的警队实习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派到这个地方来正式上任，就赶上了一个大案子。
　　“有利集团”董事长暴毙。
　　听起来听像是大案件的，但是来到现场的唐耀很想撞墙去。
　　郝有利的尸体躺在厚厚的地毯上，面色带着悲哀，却异常安详，看起来没有任何痛苦，就像在一场梦中突然毫无知觉的死去一样。
　　“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冷冷的带着手套检查着尸体，唐耀轻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何宁，淡淡的开口。
　　“今天早上……我来叫他下去吃饭……结果……”何宁有些胆怯，声音小小的，紧紧搂着女儿。
　　“是么……”唐耀检查着尸体，四下里打量了一下。
　　屋子很大，透着淡淡的潮气，衣架上挂着几件男士的西服和衬衫，床边也只有一双男士拖鞋，而床头的化妆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唐耀不动声色的移动了一下身体，可以清楚的看到女主人的着装，当然也包括她的拖鞋。
　　“怎么样？”唐耀漫不经心的问了下身边的法医。
　　“死者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没有任何中毒或者表面伤痕，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凌晨1点到3点之间，死因暂时断定为突发性的心肌梗塞。”法医公式化的说完，摘下了手套，“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解剖才能确定。”
　　凌晨1点到3点！
　　何宁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搂着女儿的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在一起，越来越紧的扯着能抓到的东西，让它们死死的缠在自己手上。
　　“妈妈我透不过气了。”郝雅雅拽着何宁的衣服，小声的抗议。
　　何宁才这发现，一直狠狠抓着的居然是女儿的衣领，那缠绕在自己手中的领子将女儿稚嫩的脖颈绕的紧紧的，几乎要了女儿的命！
　　“雅雅，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她赶忙松开手，整理着女儿的衣领，偷偷的看了一眼唐耀，又迅速低头顶盯着女儿。
　　唐耀虽然低着头看着郝有利的尸体，可是他没有放过何宁的一举一动，依旧用余光观察着她。
　　“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唐耀走到她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并且清楚的看到何宁 猛地一颤。
　　“什……什么问题……？”何宁勉强抬头，看着唐耀深邃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瞳仁似乎能看透她的灵魂，惹得她不由的浑身一颤。
　　“请问昨天你先生有没有什么异常？”唐耀的眼神一丝也不放松，紧紧的看着她的双眼。
　　她红着眼睛，明显是哭过了，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悲伤和痛苦，反而有种解脱的痛快。
　　“没有……没有……”何宁在他注视下，低下了头，怯懦的回答着。
　　这个男人的目光太犀利了……让人感到害怕！
　　她只能毫不做声的搂着女儿，小女孩却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一群警察在她爸爸的尸体身边忙碌着。
　　唐耀的心里打了好几个问号，不管是这个何宁，还是她女儿郝雅雅，都让人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头了，“那么……”他想接着问下去，却被小女孩打断了。
　　“妈妈……爸爸死了么？”郝雅雅突然问出一句让所有人吓一跳的话。
　　“闭嘴，别胡说！”何宁赶忙低头捂住女儿的嘴巴，慌张的呵斥，目光扫了一下面前的唐耀，有些莫名的心虚。
　　唐耀犀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这对母女，此刻也一样。
　　何宁仿佛被他看透人心的目光给刺着了，赶紧不好意思的解释，“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都不懂……”她的话在唐耀的瞪视中隐去。
　　“她说的很对，不是么？”唐耀随口道，一副无心的样子。
　　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何宁瑟缩了一下，刺痛了她的心，搂着女儿偏过头去，偷偷抹掉滑落的泪水。
　　“小唐，你干嘛呢？”搭档老陈突然喊道，让唐耀不得不回头应付他。
　　“来了。”唐耀把她的表情动作印到脑海中，然后冷漠的开口，“等我的同事给你做好笔录，法医鉴定过后，才能知道您丈夫的死因，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的。”扫了一眼郝雅雅，他走了出去，把后期处理工作交给同事们。
　　站在郝有利家外的小区花园里，唐耀掏出一支烟，准备点火。
　　一个闪耀着火苗的打火机停在他眼前。
　　“谢了。”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他道了谢，让那团烟雾朦胧的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毫无踪迹。
　　“怎么样？”老陈看着唐耀，随口问道，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我觉得那个何宁，有问题。”唐耀简短的轻声道。
　　“是么？”老陈没有说什么，反而淡然的反问道。
　　“她安静的过分。”唐耀只想说出自己的看法，毕竟老陈是他的前辈兼拍档，来警队的这些日子，也教了他不少经验。
　　咧开嘴一笑，老陈是典型的北方人，笑得满口牙都看的清清楚楚。“观察很仔细，可是还不到位。”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他轻摇了下头。
　　“难道你有别的想法？”唐耀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推翻他理论的证据。
　　“呵呵，年轻人，经验是告诉你凶手最好的证据。”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未予至否。
　　经验……唐耀有些恨这个词汇，却不能不承认这点事实。
　　如果他有他师傅的一半经验，也不会混在警队里当一个小刑警咯。
　　无奈的苦笑一下，唐耀打算回警队，也许过些日子案件少了，他会考虑拜访一下师傅，增加一下所谓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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