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有归路

　　“对，我到了，嗯，好的，说是今天回来的。”宋途埋首走路，细细碎碎的声音溢在四处，肩上的背包肩带顺着她走路的动作而逐渐滑落至臂弯，望去有些颓废的姿态，她朝上小幅一跳，终于重新将它背上两肩。

　　她清早就过来这里，现在太阳就快下山，黄红的夕阳光照着机场半边金灿一片，宋途抬头眯眼，双腿因为久站而麻木，她放下手机，双手成拳，挨着腿间痛处依次敲打。

　　落地窗边有座椅，零零散散空出不少座位，她准备过去休息一阵。

　　“喂，你的钱包掉了。”她刚迈开两步，一道清亮的嗓音从她背后落进耳际。

　　宋途双手在兜里摸索，确定那人叫的就是自己，她转身，一边道谢，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

　　“谢谢......你。”她的动作就这么僵在半空，僵着腰，抬眼和出声的那人相视。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是个穿戴时髦的女孩，她娇笑，抬手之间，将垂在鬓间的碎发别至耳后，露出更为清晰的面容，背光而站，轮廓被镀上金边，手腕的首饰叮叮作响，沾着些窗外的夕阳光。

　　“没，没有，谢谢你啊。”宋途回神晃了晃身子，懊恼地暗摇头，直起来，抱歉地冲她一笑，“真不好意思。”

　　她将钱包装进背包，防止它再掉落，视线投向地面，那双嫩黄细高跟的脚，依旧没有移开。
　　宋途见女孩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疑惑，“请问还有事吗？”

　　“我们长的可真像。”女孩半晌挤出一句，唇瓣的弧度扩大，似笑非笑，宋途心中咯噔一声，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她知道，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是有点像，不过我一直都是大众脸，也不奇怪。”她背高肩包，按亮手机屏幕，页面时钟显示下午五点，不禁皱眉有些心急。

　　“你在等人吗？”女孩似乎看不出她疏离的态度，又凑近了几步，光明正大打量她的手机，并不避嫌，“好巧，我也是，我未婚夫给我买奶茶去了，叫我站在这边等他。”

　　宋途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原先心里的不适也就消散，暗骂自己太过警觉。

　　第一眼的时候，确实惊吓过度，女孩的模样和她八分相像，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同卵姐妹。

　　又一班飞机到站，陆陆续续有人流涌出，宋途踮脚朝里张望，半晌又缩回脖子，面带失望，有气无力，“我也是，今天我未婚夫回来。”

　　女孩笑嘻嘻地摇着手腕，“你不知道时间吗，这样候着也不是办法，有班次的话就好办多了。”

　　宋途一下被踩到痛处，面色涨红，支吾着说不出整话，“没，没事，我就是想早点看到他，反正他也快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在撒谎，女孩目光探究，笑容逐渐放大，“那就等着吧，估计他也快来了。”

　　宋途点点头，心里窘迫，更多时候望着地面倒影，不再说话。

　　“我叫白鹿，你呢？”

　　宋途收回神游的心绪，接着她的话开始介绍，“我叫宋......途。”

　　白鹿拖长尾音，又啧啧叹了几声，视线在宋途身上打转停留，吊眼看着她。

　　她穿了高跟，估摸有十厘米高度，平底鞋的宋途一下矮了不少，气势上落下几分。

　　宋途如芒在背，先前的不适又涌上心头，“怎么了？”

　　“很熟悉的名字，好像哪里听过，说不定我们还认识。”白鹿嘻嘻一笑，又换了神色，半开玩笑。

　　宋本来就是大姓，单叫途的也不少，只是海市有个宋家大名鼎鼎，这姓一下就贴上了黄金。

　　“应该不是，我好像没什么印象。”见她目光探究，宋途急忙开口，她微侧了身子，挡住白鹿一半的视线，心中长舒了口气。

　　“开玩笑的嘛，我记忆可好了。”白鹿抬手拍在她肩上，忽而想起什么，惊呼出声，“呀，我未婚夫应该快回来了，我去找找他。”

　　宋途点头，和她挥手告别。

　　“希望你。”白鹿顿了顿，压低嗓音又飞快地补上一句，“早点找到你未婚夫，再见。”

　　她接着就跑远了，细跟敲在陶瓷地砖踏踏作响，声音沉闷，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宋途没来由地心悸难受。

　　白鹿跑了十几步后转身，望向原地，宋途还没离开，抬眼见她冲自己挤眉弄眼，隔了太远的距离，面容看不真切，宋途一下有些好笑，噗嗤笑了出来。

　　她摇摇头，无奈地将情绪驱逐，一头栽进人群，在其间穿梭，寻找那张数月不见的面庞。
　　她的青梅竹马，她的未婚夫，陆森南。

　　男人一袭卡其风衣，疾步而走，衣摆就着他的动作吹起一角，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明明是寒冬天，他不畏低冷的气温，袖口随意卷起在半袖，手上摇摇晃晃握着奶茶杯，哐当当作响，奶茶的污渍留在壁沿，差点扑在手背。

　　“森南，森南，这边。”白鹿伸长脖子，扬手冲他大喊。

　　陆森南一步步移过来，他径直将奶茶塞进她手心，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白鹿顾不上喝一口，她甩着手包，一步步跑在他身后，伸手穿过他胳膊，依偎上前。

　　“森南，你慢点嘛，我还穿着高跟。”她半拖着挂在他身上。

　　陆森南拖行了几步，耐心逐渐消失殆尽，他重重地停下，吸气复而又吐气，慢慢拨开白鹿胳膊，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

　　“快点走吧，天快黑了。”他好看的唇瓣抿成一道直线，声音僵硬，像是水滴砸在钢铁，啪嗒又碎开。

　　白鹿踮脚伸手，抚上他的唇线，她喜欢他带笑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

　　死气沉沉，易躁易怒。

　　“森南，笑一笑。”她神情恍惚，又冲他咧嘴露齿，“森南，你以前最喜欢对我笑了。”
　　她一提及过去，陆森南愈发没有心情，他双手插兜，皮鞋不急不缓碾压地面，冷眼看着身上摇晃的女人，半晌粗声粗气，“奶茶也买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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