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与女神

作者: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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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帖与小熊



      柳橙收到一份喜帖,那上面写着她发小兼高中同学栗茗忆与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栗茗忆曾经是柳橙最好的朋友。曾经。

      *

      女生之间的友谊大多脆弱。柳橙以前一点儿都不相信这句话,她可以反驳每一个说这种话的人:“那是因为你们没有遇到过像栗茗忆这样的朋友。”

      有一次柳橙这样反驳别人,栗茗忆就在她旁边,她拉着柳橙的手,笑得开心又害羞,好像觉得自己并不值得这般高的夸赞一般。

      可是柳橙觉得她完全值得这样的赞叹,当时她觉得栗茗忆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就像她觉得栗茗忆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女生一样。

      柳橙曾经一度极端缺乏女性朋友,而栗茗忆是第一个来牵她手的女生。

      柳橙是个强势的人,这一点自她幼儿园时就有所显露,别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如果被男孩子揪了辫子,一般不是哭就是告状,但是柳橙不,她提着小板凳追着那个男生满操场跑,凶神恶煞地好像她不是被揪了辫子而是被剃了光头。

      自此再也没有男生敢不要命地去打柳橙辫子的主意。

      但这天底下的辫子多的是,揪了这个也许会有生命危险,那就换一个揪好了。

      栗茗忆卷成一只虾米状面对着墙抽抽噎噎地窝在自己的小床上,她散开的辫子已经被重新扎了起来,但是她还是伤心得要命,手里捏着从头绳上掉下来的装饰小花,时不时吸一吸鼻子。柳橙就睡在她隔壁的一张床上,她听这声音听得心烦便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栗茗忆的背:“喂,你为什么要哭啊?”

      柳橙那个时候还不记得栗茗忆的名字,两个人虽然是同班,午睡时又靠得很近,但是因为柳橙一般是跟男生在一起玩的,不怎么参与女生之间的游戏,所以她几乎记得那群臭小子每一个难听的外号,却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与她仅一床之隔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名字。

      栗茗忆不哭了,她转过身来,红着眼圈,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我没有哭呀。”

      柳橙在栗茗忆脸上刮了一下,潮潮的,她问:“那这是什么啊?你睡觉流的口水吗?”

      似乎承认自己睡觉流口水是比承认自己在偷偷地哭更加丢人的一件事情,栗茗忆最后还是把自己伤心的原因说了出去,她摊开手心,那朵粉色的小花正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它掉下来了。”

      柳橙用的头绳基本上只有两种颜色,黑色还有粉色。前一种是她后来爱了一辈子的经典基本款,后一种是柳家太后娘娘硬要往她脑袋上扎的。无论是花、蝴蝶结还是卡通小动物这种一般小女生爱不释手的装饰的头绳,它们在柳橙的脑袋上完完整整存在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个礼拜。也不是柳橙故意要把它们给弄坏,这个小小的女战士虽然爱武装却也不嫌弃红妆,但是显然没有哪个战士会顶着一个蝴蝶结奔赴战场。

      柳橙还是可以理解栗茗忆的,她从栗茗忆手上拿过那朵小粉花看了看,以她过往的经验她觉得它应该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柳橙将它还了回去:“你回家让你妈粘一下就好了。”柳橙以前的那些有装饰的头绳如果受了伤都是由柳太后来施以援手妙手回春的。

      栗茗忆将它握在手心里,她小声道:“她不在家。”

      柳橙也没有多想:“那就等她回来再让她粘好了,或者让你爸粘一下。”

      栗茗忆将半张脸埋进枕头:“他也不在家。”

      “为什么他们都不在家啊?”柳橙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但是栗茗忆没有理她,只是又转过身去面壁了。

      柳橙被晾在了一边觉得有些无趣,不过至少现在栗茗忆已经不哭了,她可以好好睡一场午觉了。

      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间,柳橙好像听见有一个人在对她说:“谢谢。”

      柳橙咂了一下嘴,在心里回了一句:不谢。

      最后还是柳橙好人做到底,她把栗茗忆坏掉的头绳带回了家。

      柳太后举着锅铲看着那个坏掉的陌生头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柳橙!你长本事了?现在不瞎弄自己的东西,改弄别人的东西了?”

      柳橙躲到正在看报纸的太上皇的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抗议:“不是我弄坏的!我只是把它带回来让你给粘一下。”

      柳太后问:“真的?”

      柳橙点头:“真的。”

      柳太后又问:“这是你朋友的?”

      柳橙想了想:“是午睡睡在我旁边床上的一个女生的。”

      柳太后一听“女生”这两个字心里就像是乐开了花,她一直不太喜欢柳橙整天只知道跟一群臭小子瞎疯瞎闹,一点儿都不淑女,几乎跟她以前所幻想的又乖巧又贴心的小棉袄形象没有半点儿重合。现在柳太后听闻柳橙终于有了一个女性小伙伴,不由喜从心来,她缓和了脸色,抬手摸了摸柳橙的脑袋:“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呀?”

      柳橙想了半天无言以对,她忘记问栗茗忆的名字了。

      *

      “栗茗忆,我叫栗茗忆,‘栗’是栗子的栗。”栗茗忆脑袋上扎着重获新生的头绳,用蜡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柳橙觉得自己写的字瞬间被衬托成了狗爬体,而且还是一只瘫痪了十载的哈士奇。

      她问栗茗忆:“是可以吃的栗子吗?”

      栗茗忆点点头:“是啊。”

      柳橙想了想道:“你是栗子,我是橙子。我妈在生我之前忽然想吃橙子,就让我爸出去买了,结果等到他把橙子买回来的时候,我妈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然后我就来到这个世界上啦,所以后来他们就给我取名叫‘柳橙’。”

      栗茗忆一边听柳橙说话一边用蜡笔在纸上涂了三个圈,脸上带着一种她不自知的向往。

      *

      柳橙盯着那份喜帖,第一次觉得红色原来是这般刺眼,她随手将喜帖往茶几上一撂,转身躺倒在沙发上。

      柳橙想起栗茗忆曾经十分抵触“婚礼”二字,要她参加一场婚礼比让她吃一斤鱼腥草都要难——虽然往往她不得不参加这种活动,而如今她也要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婚礼了。

      栗茗忆前前后后有过三个爸三个妈,这六个爹娘里面两个是亲生的,另外的是亲生的那两个在弄翻了名为“爱情与家庭”的小船之后各自又找的划船人。而栗茗忆被留在了岸上,她不会划船也不会游泳,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双亲渐划渐远。

      柳橙曾经听栗茗忆说起过她家的那些事儿,栗茗忆一边说一边哭,兑了啤酒的果汁洒在她的裙子上洇出一朵湿润的花。

      据栗茗忆回忆,她双亲应该是结婚没几年就把爱情的小船给整翻了,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得装作是一对恩爱夫妻,但是实际上两个人早就撂桨不干了,彻底贯彻了划船不靠桨靠浪的婚姻政策。这是一个相互出轨的故事,一开始是男方的错,他觉得这个与自己在一条船上的那个女人“性格与自己不合”,于是一条腿就伸到另一只单人艇上面去了,因为一些原因,剩下的一条腿还留在原来的船上并且暂时没有脱离的打算,他倒是没想想这姿势要是扯到胯了该怎么办。后来女方知道这件事了,没有哭也没有闹,估计当时心里只是冷冷一笑:小样儿一字马劈得不错呀,然后便毫不示弱地反手一顶大绿帽就扣在了男方的脑袋上,姿势飒爽如同灌篮。

      栗茗忆的妈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这一点上多多少少与柳橙有些相似之处。栗茗忆那次喝醉了,一边倚在柳橙身上文静地撒着酒疯,一边摸着柳橙的脸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就像我妈一样。”

      这话听得柳橙有好气又好笑,她伸手提溜了一下正顺着她的背一路往下滑的栗茗忆,一边找栗茗忆家的钥匙开门,一边挡开栗茗忆在她脸上乱摸的手:“好好好,我遇到你就合该当个老妈子,满意了吧大小姐?”

      栗茗忆倚着柳橙的后背站着,含糊道:“不是,你比我妈要好,真的,她从来没有像你这样待过我。”

      柳橙愣了一下,心里忽地一疼,她拍了拍栗茗忆的胳膊:“以后我也会对你这样好的。好了门开了,来,把手给我,我扶你进去。”

      “嗯,我没醉,不用扶。”

      “没醉没醉,你就是有些晕,乖哈,来跟我走。”

      柳橙扶着栗茗忆在沙发上坐下,栗茗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柳橙,你不准把今天的这件事情说出去。”

      柳橙以为栗茗忆说的是栗家的那些事儿,她当然不会说出去了,结果栗茗忆随即又补充道:“你要记得,我今天没醉没哭,没醉没哭,没醉没哭。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嘿嘿。”

      栗茗忆觉得泪腺小酌了一下就醉得不受控放水这种事情简直就是黑历史,这种事情,有两个人知道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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