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鸣）影分身

　　0.

　　「欸，那个……师傅你知道的吧？」

　　少年的眼神充满了他不太能明白的情感。

　　「关于老爸的弱点。」

　　很炙热，但并非单单是温暖的探寻。

　　佐助眯着眼睛，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徒弟身上，那双似曾相似的湛蓝瞳孔上，没能倒映出自己预料的崇拜，无论是谈论到少年父亲时，还是对于现在站立在少年面前的自己。

　　连一点点也没有，和他想象中的温馨与关心不一样。

　　然而，换个角度佐助想到，自己也是懂得这种感觉。

　　每个父亲都是儿子企图攀越过的高山，不管胜利的渴望或是雄性的竞争心之下。

　　漩涡博人是真的想要战胜漩涡鸣人。

　　而自己，曾经也拿着同样的想法在看待自己的兄长。

　　在家庭狭隘的环境里膨胀的嫉妒和孤独，缓缓地占据了他原来的思绪。

　　那跟憎恨大相径庭，却跟渴求关注的感觉相似。

　　「我想要证明－－自己跟他是不一样的。」

　　少年搔了搔头，佐助记忆中的金黄如今在另一个人身上自然无比的飘散。

　　阳光穿过枝桠的透亮，斑驳落在眼前人的发旋上。

　　恍若当年。

　　他和鸣人一起修行累了，于是躺在树影下休息而不小心睡着。

　　醒来时，发现的温暖一样。

　　佐助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涩，那是前几天跋涉山水奔往木叶时，用眼过度引起的后遗症。

　　理论上，应该已经减退了许多，然而又不时发作。

　　也许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干涩的喉咙守着许多自己说不出口的话，而鸣人也不是都能理解。

　　而现在都不再重要了。

　　佐助深深看了博人一眼，对方的眼神没有逃避，坦荡荡的等待着自己沉默已久的回答。

　　最后，他总算说了一句话。

　　「鸣人也曾经跟你一样是个吊车尾，不过他不认输……」

　　缓缓地、慢慢的，一字一语嚼着字根的音回荡在他的胸口。

　　「－－这是他最大的优点和败笔。」

　　1.

　　鸣人他让我心甘情愿认输了。

　　不过，也只是认输而已。

　　宇智波佐助一生只能输给这么一个人。

　　2.

　　宇智波莎拉娜听闻到漩涡博人死讯时，她先笑了笑，然后继续认真拔除空地上的杂草，这是老师木叶丸想火影建议的单独C级任务，以一个下忍来说，无论是哪种简单或琐碎的完成目标，若签上了单独执行的标签都是特别申请后的结果。

　　那是一种对自己优秀的肯定。

　　她不想让老师和正坐在自己梦想位子的人失望，于是蹲下腰准备持续执行任务。

　　但是双手怎么也止不住颤抖。

　　那是个极其恶劣、毫无根据的玩笑。

　　老实说，她觉得博人会死是天大的谎言。

　　天真的想法直到莎拉娜远远望见一脸悲伤匆忙赶来的三月时还不肯崩毁。

　　「我没有骗你。」

　　她熟悉的同伴垂下眼，露出了一个自己十分陌生的面容。

　　「博人的消息，春野阿姨已经确认过了。」

　　彻底楞住了，她完全反应不了。

　　「抱歉，莎拉娜，我没有办法救他。」

　　她再也听不见了，无论之后出现在身旁大人的唠叨细语，还是同样前来母亲黑眼圈下的关心。

　　她深深望向牵着自己手的三月，无比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莎拉娜曾经很害怕那双眼瞳里金色的虹膜，跟她梦魇里缠住了脖子要绞死自己的毒蛇一样，她从无法坦然面对到逐渐接受对方的笑颜，做了许多心理建设。

　　现在，她不再想远离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即使她的朋友跟以前木叶叛忍扯上不小关系，即使她同伴特殊的技能连上忍看了都胆战心惊，莎拉娜不再恐惧。

　　相反的，她恨不得紧紧抱住对方，把泪滴落在温暖的肩颈上。

　　他们一样孤独，在一起失去重要的同伴之后。

　　他的笑颜曾经是那么肆意，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妳、妳妳……别靠这么近！我眼睛的颜色怎么样都不要紧！」

　　「中忍考试？没兴趣。欸欸，放开我的手，不要直接押上指纹啦！」

　　之后，那个少年成长了很多，在死亡和希望一同逼近时，倾身走向前。

　　「我不想要当火影，不过如果妳当上之后，我会保护妳的。」

　　「我啊，开始有点想成为老爸那样厉害的忍者了。」

　　但是一切的梦想都在无可避免的死亡面前停摆了，博人的存在开始像古老的时钟，挂在他们记忆中的角落。

　　声音晃荡的越来越缓慢，直到被人遗忘在角落时，发出了最后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之后－－

　　沉默的死去。

　　宛若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恍惚之中，她感受到三月也轻轻回抱住自己，柔软的发丝搔弄得脖子痒痒的，莎拉娜紧闭着眼睛止不住啜泣，她不断回想几天前才见到的身影，鲜活的语气和温度历历在目。

　　她剎那间感受的一股狠劲撕裂着自己的眼睛，从视网膜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让她痛苦得喘不过气，莎拉娜努力想要睁开眼。

　　然而，如同数千万根针扎在眼皮上的疼痛止不住。

　　最后，她模糊的视线印照出三月和自己母亲震惊和担忧的面孔。

　　碧绿色和金黄色的两双眼里，自己的身影已经被鲜艳如同血液的颜色浸染。

　　红得干涸、红得猖狂、红的危险。

　　尤其是春野樱的眉头皱得厉害，她小心翼翼捧着女儿的脸，想要拥抱住她。

　　但是，她身后的人们开始如同发疯似的尖叫，恍如又回到了所谓木叶崩毁行动当天的哀号，面对大筒木强大力量的无助。

　　男人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开始变得混浊，从嘴边流露出颤抖的嗫嚅。

　　「这、这是－－三勾玉的写轮眼？」

　　3.

　　「怎么会？她只是个孩子而已呀，竟然就到了三勾玉？」

　　「就跟她父亲当年一样，不、不甚至更早就……」

　　「不管怎么样，她是个宇智波，还开了写轮眼。」

　　罪恶的能力一点一点鲸吞蝉蚀掉了她所谓的骄傲，她的姓氏，她的身分。

　　就因为存在着原罪，她的父亲曾经背负过而离开木叶的理由。

　　现在一点一滴的回流到莎拉娜的身上。

　　透过着相同的血脉。

　　以及……未曾消除的憎恨。

　　樱缓缓地搂过了自己的女儿，她拍了拍对方的背，顺了口气说：

　　「听我的话，最近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出去。」

　　「无论如何，妳是我最重要的人。」

　　莎拉娜望着母亲仿佛一瞬间苍老的容貌沉默，她无法回答。

　　「拜托了，如果失去妳的话，我、我该怎么办？」

　　她干涸的喉咙琢磨了许久，最终只能问出一句。

　　「至少……我见博人最后一面，好吗？」

　　4.

　　漩涡博人死在一个晴朗的夏日里，鸟啭蝉鸣还在歌颂万物生机的时候。

　　除了协助在大筒木后族手下就出自己父亲的功劳以外，身为一个实际上没有为木叶贡献什么的下忍，他的下葬日如期举行在村子固定的地方，而关于慰名碑还远远沾不上边。

　　可是当年，第七代漩涡鸣人还没有到场时，已经在会场充斥了许多面孔，有他稍微认得的、谈过话的，也有大刺刺把家族刺青露在臂膀上寻求关注的，无论如何，那些他挥不去视野里又必须秉持礼貌的身分，与自己妻女哀戚的脸划分成两个世界。

　　木叶的忍者。

　　雏田和向日葵。

　　哪一个都不是他现在身处的世界。

　　鸣人觉得自己几十年之间，为了世界和十六岁歌颂的和平角力争取的东西，一瞬间全化为乌有。

　　到头来他哪里也没有照顾好，也哪里都回不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与自己现在同样融入不进去这场景的人，黑色的大衣依旧批在对方的肩膀上，就如同不久之前见到一样的服装。

　　熟悉的感觉靠背影就能认出，毕竟曾经有漫长又短暂的三年，他将火影的梦想单纯搁置在那副刻有一道刮痕的木叶护额上，一心企求追寻对方回归。

　　而现在，与智波佐助牵着他的女儿，开始变得平凡无比。

　　他眼中涛满巨浪的情绪已经收敛成谨慎的锐利，摸了摸沙拉娜的头，然后独自走向自己面前。

　　「他的死因不单纯。」

　　而对方显然不打算给他丧子时缓和的时间，继续解释道：

　　「樱跟我说是因为……」

　　「查克拉使用过度，而且偏偏是多重影分之术的使用。」

　　鸣人抢先了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他的亲信在博人死亡半小时后火速从木叶医院回传了消息，他便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将九尾查克拉作为保险，留下一小部分留在自己儿子身上。

　　办公桌上密密麻麻的文件，还有电脑萤幕上闪烁的文字，以及筷子放置在已经冷却的便当上，他更显疲惫，在冲出去火影楼之后隔个三日，鸣人发现他一就要面对这些繁杂有无法忽略的事务，即使参谋鹿丸和暗部佐井已经帮他分摊职位能签属的一部分也一样。

　　什么时候他的生活已经没有喘息的余地？

　　甚至要用失去亲人的悲伤换取，而雏田看着自己的面容开始越来越接近虚无，他这才发现十多年来，他们的婚姻似乎不包办以前的恋爱，像是祭品一般的将感情献出成就家庭，鸣人惊觉自己很久都没有好好和对方眼神接触。

　　是盈满的愧疚让自己止步，还是单纯的逃避习惯？

　　他连自己都越来越看不清了。

　　「但那也是唯一最不可能的死因。」佐助一眼不眨得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漩涡一族的查克拉量很丰富。」

　　他缓缓点了头，漫不经心想到了自己年幼时也不曾为了施展这种禁术而耗费全身得查克拉，虽然最大的原因是九尾的加持，但是就自己的体力和查克拉量来说，还是游刃有余，而且博人和他最大的不同是，对方不需要在存留一部分不小量的查克拉去压制体内尾兽四溢出的能量，如此一来，也许相较自己施术时，会方便许多。

　　「但是小樱的诊断不可能出错，也许是……」

　　「你能保证她是第一个接触到博人尸体的人吗？」

　　尸身之类的词汇，从佐助脱口而出之后，他瞥见鸣人转瞬而逝的颤抖后，不禁稍微后悔，他想对方也许还没有完全接受事实也说不定。

　　「在传来的消息上是这样的。」鸣人皱着眉，他的原意不是要反驳佐助提出的可能，但是这不仅仅攸关了情报传递的真假，甚至是他身为火影的权威。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儿子死亡所带来的震撼。

　　「让我盘问相关人员。」佐助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要求，用近乎命令的方式。

　　徒弟的死亡在他的眼底，更倾向于一起蓄意的挑衅，但也可能是纯粹的愤怒所致。

　　鸣人明白，对方是真的想要让博人超越他们现在既有的实力，然而目的究竟是如何他不得而知，不过要是换做其他人的孩子，佐助大概不会再多看一眼。

　　那是他自信又悲哀的根源，佐助对于自己是有稍微不一样的心情的，只是还不能够胜过这个世界给他的枷锁。

　　最终连死亡都是一种过程。

　　要不是博人，恐怕现在对方不会心甘情愿留在村子里。

　　如今，他们往后的行动都渐渐接近与十六岁时相同的亲密，那些疏离的原因仿佛被极度的黯然冲刷成了慰藉。

　　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使然，只是在对方执着又仿佛胜券在握的眼神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叫佐井会给你一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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