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嗯，故事要从何说起呢？
　　夜半三更时，宫城里的守卫大多已经睡去，值班的几位小哥打着哈欠摇摇欲坠，洛小希提着灯笼避开巡逻的侍卫，翻墙进了天禄阁。
　　此处是皇宫珍藏书籍地方，收集大量古画诗集，平日里唯有夫子会来此走动，她来这里并不是偷书，而是为了她姐妹许玉妍。
　　许玉妍是与她一同进宫的秀女，二人感情甚好，也同病相怜，当初进宫的秀女，或是被封为贵人，或是许配亲王，或是已放出宫去，只有数十人仍住在储秀宫内等着皇上翻牌，她二人就在其中。
　　秀女入宫时都会点上守宫砂，却不如传闻中那般融入骨肉，尽管精心洗漱，其颜色亦日渐消去，在古代，守宫砂等于女子的贞洁，对秀女而言，守宫砂就是她们的命，前段时间，一位姐妹因其宫砂消去，冠上了□□之罪，被判斩首之刑。
　　近日，众姐妹的守宫砂也渐渐消淡，大家惶恐不安，洛小希想起在医书曾看到过‘守宫’其实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壁虎’，以丹砂喂食，待到壁虎赤红，将它捣碎，便是古人所说的‘宫砂’，虽然不知可信度如何，但也总比坐着等死强。
　　洛小希蹑手蹑脚潜进内院，带上准备好的面纱，正想着该如何引开侍卫，后知后觉发现屋里亮着烛火，门口却空无人，待她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站着一位黑衣人，黑巾蒙面，眸色阴冷，长剑架在脖子上，她赶紧扔了灯笼，举手投降，眉眼笑弯：“大哥，小女子迷了路才会闯到这里，有事好商量。”
　　黑衣人不答，门却开了，微弱的烛光里，身着云靡绣玉袍的男子在官员的拥簇下缓步而出，他看着她，半边映着幽黄的脸，冷艳俊美，眸色淡然却深不见底，教人看不清他是喜是怒。
　　殷王爷！洛小希顿时腿软，她曾被派去大殿扫地，远远有过一面之缘，殷王爷在朝中势力极大，性格孤僻，传说杀人不眨眼，听闻曾有宫女将水洒在他衣袂上，次日便失踪了，此事在宫中流言纷纷，但畏惧他的权力，也无人再去追究因由。
　　“你是何人。”殷宇其看向黑衣人，话却是对洛小希说的，后者心神领会，扯下了她的面纱。
　　忽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洛小希不自在地扯了扯嘴唇，眼神四下打量，笑道：“小女子是今年进宫的秀女，名叫莫云凤，因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不小心打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果真是睡不着。”话语淡淡却有一丝嘲笑之意。
　　她自然懂得话里的意思，天禄阁与储秀宫相隔甚远，又是相反方向，明眼人一听便知真假，话已出口，后悔已来不及，硬着头皮道：“求王爷放一条生路。”储秀宫内本就不许外出，若是被张公公知晓，铁定免不了苦头吃。
　　殷宇其看着她，侧头对身边官员问道：“光禄大夫，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中用’的女儿？”
　　被指名的官员躬身上前，点头称是，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凤儿自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该是最好人选，可这丫头不争气，屡屡被放出宫，幸好张公公暗中帮忙，若不然，老臣实在没面目再对王爷。”
　　这席话说得她毫无头绪，她并不是莫云凤，只是现代的平凡的上班族，那天帮爷爷跑腿，送些药材到福利院，不料途中狗血的被车撞死了，穿越到了这不知名的古代，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入宫，根本没有见到她的父母亲，古代入宫秀女大都是来自官宦之家，看随从对她的态度，只猜测是朝中官员之女，今日一见，终于知道当初为何画了一幅holle Kitty仍能入选，也终于知道为何没有被赶出宫去！
　　原来这身体主人的爹是朝中光禄大夫！黑幕！洛小希忍不住眼泪流下，泪眼婆娑：“爹，女儿知错了，求爹爹救命啊。”
　　莫知深终是不忍心，颔首请罪：“小女贪玩误事，恳请王爷给次机会”秀女私自外出，又是擅闯天禄阁，若是被人知晓，免不了受鞭刑之苦。
　　殷宇其抬手示意，两两三官员便识趣退下，黑衣人退至一旁，莫知深走到她身旁，她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棱角分明，剑眉入鬓，眸色凛正刚毅，以人感觉一身正气。
　　“凤儿，这件事原本是待你封贵人之后再告知的，如今你已知晓，便予你说了罢。”
　　洛小希欲哭无泪，她不想参与宫中的事，只想安静等到出宫年龄，这古代职权之争太恐怖了，最后牺牲的，铁定是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然她在医院看惯了生死，不代表看惯了自己的生死啊！
　　“先前便予你说了，此番进宫目的是接近皇上，可有查到皇上顽疾之事？”
　　洛小希摇摇头，真正莫云凤早就已经死了，也没留下过什么，况且她一心想出宫去，哪还会自找麻烦？
　　“皇上的顽疾已有十余年之久，长时服用‘紫河车’，今有高人指点，这紫河车乃是···”话到此处，却也不说了，深深叹气：“若是高人所说属实，这紫河车便是还未出生的胎儿，近日城中‘幽兰教’又现江湖，专挑已婚女子下手，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十年前的血案，当年一夜之间城中有孕女子皆被人所害，民众人心惶惶，如今知己，须得尽快查出幽兰教与皇上所服用‘紫河车’是否有关联。”
　　这席话不免让她讶异，紫河车并不是胎儿，仅是胎衣，为健康产妇娩出之胎盘，娩出时为红色，稍放置即转紫色，故称紫河车，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之功。所含蛋白素、激素对身体亦是极好，医书上记载最早出现在秦朝，秦始皇所寻的长生不老药处方就是胎盘，因此，便大量屠杀已婚女子，她没想到，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居然也有人服食紫河车？
　　她细微的神情落入殷宇其眼底，当初就连他听到这消息也十分震惊，而她却冷静自若，仿佛是习以为常，只是她那点疑问，他亦想知晓。
　　“爹，过些日子储秀宫的秀女便会安排到各司做宫女，我又怎么见得到皇上呢。”洛小希面容失落，心中却暗喜，入宫进半年，也多亏一窍不通的自己，在复选中频频落选，姿色平庸的秀女过几日便安排入宫女之职。
　　“凤儿，王爷今夜入宫面圣，你随行，以你姿色，皇上定会留下侍寝。”莫知深语重心长，颇有得意。
　　洛小希哭笑不得，说实话这具身体是挺漂亮的，明眸皓齿，娇滴滴的古代美人，难怪她爹会利用她接近皇上，苦笑，况且身边还有个变态王爷，不知古代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能不能行得通？
　　不管她如何想，殷宇其已迈步走开，洛小希咬咬牙，匆匆向父亲行礼，忙跟上去，哆嗦：“王、王爷。”
　　后者头也不回，许是他的步伐太快，颀长的身影在宫灯映照下拉得老长，洛小希忍不住踩上一脚，笑，带着几分媚意，又十分柔弱：“王爷，凤儿近日身体不适，可否改日？”
　　“你已知晓。”殷宇其睨眼看她，眼神孤傲冷清：“若是不去，那便是死。”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朴醇厚，平静的语调诉来，犹如偏偏公子温婉的笑意，可为什么她吓得直哆嗦呢？
　　沉默，洛小希埋头盘算着千万种想法，二人走了一阵，进了寝宫，侍卫放行，殷王爷在宫中地位极高，听闻当年太子病危时，皇上曾下召殷王爷封为太子，而后因太子病情好转，殷王爷退出归隐山林，先皇逝世后，太子登基，殷王爷亦被召回宫，荣蒙圣恩，地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远远的，寝殿烛火通明，看着眼前景象，洛小希满脸通红。
　　殿内女子盈盈笑声，娇嗔欲滴，许是站的位置不妥，殿内二人缠绵的身影映在窗格上，相拥缠绵，如胶似漆，再看殷王爷，只见他神色如常，洛小希忍不住提醒：
　　“王爷，皇上正是开心时，小女子进去未免扫了兴，改日可好？”她可不想这样进去打搅好事，更不想站在这里看着现场直播。
　　这情况始料未及，方才太监回报皇上今夜还未翻牌子，怎的会有女子在此，沉声：“是何人？”
　　“是储秀宫许秀女。”随行的太监忙上前行礼，答道：“方才皇上夜巡御花园，见那许秀女在哭泣，便带回来了。”
　　这么随便？洛小希惊讶，听这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又是储秀宫人，莫不是许玉妍了，玉妍是尚书的女儿，进宫那日与莫云凤二人相约偷偷投湖自尽的，结果莫云凤死了，她却受了重伤，被带回了宫里，她对皇上情有独钟，却是屡屡被刷下来，平日里唯一的爱好便是练习绣女红，她曾看过她的手艺，简直不堪入目，以至于她俩留到了最后，眼看要贬为宫女，如今幸得皇上宠爱，也是极好的。
　　太监回答后便退下，又剩二人，看着窗格里嬉戏的身影，洛小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颔首，唯唯诺诺道：“王爷，小女子倒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殷宇其淡淡的眼眸看她，似乎等她说下去。
　　洛小希大喜：“成为贵人固然是好，不过据我所知贵人侍寝后都各自回宫，根本没办法接近皇上。”见他神色不变，才有说下去的勇气：“最好的办法便是成为寝殿的宫女，如此一来，便可以偷偷的查看皇上的行踪。”
　　“有理。”殷宇其沉声道，反手身后，居高临下看她：“回宫罢。”说完，便迈步走开，殿外宫女太监连忙提灯引路。
　　洛小希愣在原地，猜不透他所说的回宫是对她说，还是单纯的回宫？他的意思是同意还是拒绝？抱着抓狂的脑袋急忙跟上去，不多时，便差人将她送回宫，只是那人，就是刚才拿着剑指着她的脖子黑衣人，听王爷唤他，似乎是叫先仕，为了保密行踪，先仕拎着她从屋顶丢了下去，屋顶不高，却也疼得龇牙咧嘴，想去骂时，人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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