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往事

　　Chapter 1 赛特拉斯的大雨

　　来到这个岛上小住本不是她的预想，早就听说赛特拉斯岛上多变的天气和连绵不绝的雨水，可为了他，她还是简单收拾了东西，带上几件秋季的衣裳，搭着他那辆灰蓝色旧车来到了这里。
　　还没登上小岛，车辆行驶在通往这里的唯一一条路上时，波尼亚就眺望到了小岛上空大片的积雨云，仿佛要给这座小岛披上冬天才会穿的棉服一般。
　　偏高的纬度，活跃的洋流，远离大陆的孤岛。低处的海鸟来回盘旋，有些已经往住处飞去。灰蒙蒙的天色，成片的积雨云，映出天空颜色的大海，深褐色礁石构成的小岛。这一切的组合都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一致认为塞特拉斯岛是个阴沉沉的存在。
　　湿咸阴冷的海风从车窗吹进，以至于波尼亚觉得现在不是夏季。冰冷的风消除了一些她的困倦，她抱起胳膊，将头倚向车窗。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对于未来小岛生活的期待，同样也看不到任何的不满。
　　托特目视前方开着车，“从这边看不到我们的房子。”
　　“什么样子的？”
　　“绕过去就知道了。”
　　“绕过去？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吗？”波尼亚直起了身子，目光向小岛上投去，她在寻找能“绕过去”的那条路。
　　“我们把车开上船，坐船过去，大概需要十几分钟吧，我不经常来这里，所以也不是太清楚大概要花多久，上次来这里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托特一边说着，一边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猛踩油门，“岛上的路可不止一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飞速驶过路旁伫立的指示牌——欢迎来到塞特拉斯岛！

　　*

　　托特给了她许多期许，有些近乎是少女式梦幻般的。在没有遇到托特之前，她的生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许连普通都算不上。她还险些跌入迷乱的深渊，只怪那时她还未能摆脱长久以来的禁锢。
　　而托特的出现，似乎撕破了笼罩在她周围的阴霾，逐渐地，一点点地洒进阳光，带来微笑与微风。从每一个细节改变她的生活。
　　这一切都让她对他的爱有增无减。

　　*

　　这个岛上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友善，就连这里原驻的渔民也是无可奈何，索性多开发一下副业，毕竟只靠捕鱼为生在这个岛上还是太难了。大风大浪的天气让捕鱼成了难事，更何况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做没有什么胜算的事情呢？相比于捕鱼，塞特拉斯岛上的居民更喜欢开发自己的小旅游业。很多岛外的有钱人会选择在这里买块地皮，盖个房子，或者来这里度假以逃避都市生活的喧嚣。
　　托特一家不算十分富裕，庆幸的是他的父亲很有眼光，赶在手头有钱，地价便宜的时候买下了塞特拉斯岛上一块比较不错的地皮。然后又找了建筑师和设计师帮忙修建了如今这座小别墅。房子彻底竣工那天，托特的父亲开着一辆红色的大众载着全家从遥远的希恩一路奔向这里，之后又上了船，冒着这里独有的大风大浪，托特的父亲没少听家人的抱怨，这些抱怨几乎全都是路途遥远，岛上气候恶劣之类的。
　　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他也不解释，他就是喜欢这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身处中年危机的他对很多事情都怀着一种不满，同时又对许多事情抱着期许的态度。塞特拉斯岛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种期许，在综合考虑了各种有利不利因素之后，他把它作为了安享晚年生活的幸福目的地。到时候他还打算养一只拉布拉多犬，牵着他妻子的手在海边散步。
　　当然这些他也没说出口，他的妻子还在不停地抱怨岛上该死的天气，说大风吹得她犯了偏头痛，就连双腿都僵直了。然而这些并不能打消他对美好晚年生活的向往，他坚信到时候他的妻子会爱上这里的一切，因为毕竟自己奋斗终生也没能成为儿时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拼尽全力不过是个中产阶级，能买块地盖个属于自己的别墅已经不错了。
　　终于站到了塞特拉斯岛上自己的新家门前，托特一家已经很疲惫了。
　　“我说什么来着？”莱曼一下子扔掉了背上的行李，蒙德把羽绒服坎肩的拉链拉到最上边，缩着脖子，“房子不错，很漂亮，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拜托，不可能事事天衣无缝。”莱曼翻了个白眼。
　　“要是哥特风格肯定和我很搭。”蒙德想象着什么，托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先把你的眼线洗掉比较好，或者穿一件正常的牛仔裤，再或者不要总是露着内裤的边。嗯。”
　　这时，施耐德太太开口了，“不错，我想一路的辛苦还算值得，我们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难道你们都愿意在这里缩着脖子被大风吹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大门口走去，“哦，亲爱的，钥匙！”
　　施耐德一声招呼，大家纷纷走进了新家。

　　*

　　巨大的落地窗前，波尼亚出神地站着，她穿着一字领的铅灰色毛衣，一条十分宽松并且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套在她修长的双腿上，她光着双脚，就这么出身地望向落地窗外远处的浅滩很久了。
　　阴天，涨潮，冰冷。
　　这在这儿将近半个月，波尼亚已经习惯了。她的双眼中是远处的惊涛拍岸和白浪卷沙，惊飞的海鸥在低空徘徊，有几只已经往住处飞去，眼看着一场大雨将至。
　　“波尼亚，波尼亚！”
　　波尼亚回头看去，托特正从楼上走下来，脖子上搭着毛巾，新洗的头发胡乱地堆在头顶，浓眉微微皱起。
　　“早上好。”
　　“你又愣神了，”托特走来在波尼亚双唇上亲了一下，深深地望着她乌黑的双眼，以求能看透什么。
　　“又是一个雨天。”波尼亚由托特从背后抱着，两人一同望向窗外。这时，一滴雨珠打在窗上。
　　雷声一震，大雨如期而至。
　　“我想她们是不会来了。”波尼亚背靠在托特怀里，目光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也许吧。”
　　“不是也许，是一定。”
　　“好吧，你说的‘一定’。”
　　“可我还是期待她们会来。”
　　“码头不会封闭，除非有飓风。”
　　“我知道，可是……来不来是她们的选择。”
　　波尼亚有时厌倦了自己与托特这样的对话，他可以包容她的任性，她的天真与固执。而每每见他宠溺的微笑以及劝慰自己的表情时，她既开心又厌恶。
　　正如现在，两个人彼此依偎地站着，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窗外那一番让她开启无聊对话的景象。她以她的意志活着，让他迁就她，他似乎是心甘情愿。
　　他表现得十分热情，十分大度，而且几乎是无条件地接受她时不时的无理取闹。从始至终。
　　她厌烦了，厌烦了她自己。
　　窗外的雨下得猛烈，波尼亚光着的双脚已经有些凉意。她活动着脚趾却被托特一下子抱起，然后轻轻放下，她的脚底传来他的温度。
　　“我该准备什么呢？”
　　“你该给她们先打个电话。”托特低下头，咬着她耳朵说道。
　　“是的，没错。”
　　波尼亚笑了笑，从托特怀中抽身，走到茶几旁拿起上面的手机，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喂——维斯？是我，波尼亚。我这边下雨了……”
　　她和好朋友维斯聊了起来，再低头时，双脚边多出了一双温暖的拖鞋。厨房的餐盘相互碰撞发出声响。
　　“我不确定这鬼天气什么时候结束。”
　　托特打开了冰箱，拿出了昨晚波尼亚密封好的食物。
　　“是的，我很抱歉。”
　　微波炉“嘟”的一声后，开始运转。
　　“好，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来！”
　　波尼亚一遍打算挂断手机，一遍看着托特的背影，那个令她为之着迷了三年之久的背影。
　　“好的，那就麻烦你转告她们了！”
　　托特端着两份早餐从玻璃屏风后走到了餐桌前将它们放下，然后又走向了厨房。
　　“爱你，再见！”
　　波尼亚挂掉电话，突然听见厨房里的托特大叫一声“该死”。她连忙跑进厨房，一看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划破手指而已。”托特一边笑笑，一边让打开水龙头冲刷着受伤的左手无名指。
　　“我看看！”波尼亚神色严肃地拉起他受伤的手指，眼瞧见旁边刚被撬开的一大桶速溶咖啡盖子。
　　“用创可贴先贴上吧。”她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边的药盒里抽出一片透明防水创可贴给他包上。托特则顺手将沾了几滴血的盖子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欣慰。甚至，还有些心疼。
　　“我没事，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波尼亚扑了个满怀，只听她有些呜咽地说道：“刚才我看见你走进厨房，望着你的背影，我说了‘爱你，再见’……这句话时，心里突然就好像失去你了一样。”
　　托特本来有些错愕，可听了她这么一说，又想起这几天她低迷的情绪，偶尔的患得患失，嘴角上挂起了微笑，他拍了拍波尼亚的背，劝慰起来，“我不是好好的嘛？你呀——想什么呢？”
　　“我……没有……”波尼亚脑海中瞬间闪过梦中那些场景。担心却又不敢多说。她觉得自己最近太过神经质。
　　托特发现，自从来到塞特拉斯，波尼亚的情绪一直很糟。虽然两人没在这里住多久，但是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波尼亚有时神经兮兮的，有时又愣神。她会盯着房间里的画愣神很久，似乎是在琢磨什么。他十分担心她，可是又怕说多了会惹她生气。
　　两人就这样相拥了一会儿，托特催促要吃早饭了，他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个不停了。

　　“我听说，听维斯说的，北镇挺好的，那里的鹿特别可爱。”波尼亚舀了一大勺燕麦咽下去。托特抬眼看了看她，
　　“是不错，听说那里的鹿可以与人交流。”
　　“这么神奇？你不是说你以前经常和家人去那边过圣诞节吗？你没有遇到过吗？”波尼亚认真地看着托特。
　　“我只遇到过一次，不过也不算是真的。我家在那边有一处猎户小屋，是我祖父的产业。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寒假，父亲让我和莱曼去林子里砍些松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妇人。”托特一边把蛋黄酱涂在烤面包上，一边有意无意地说着。波尼亚却听得十分认真。
　　“那老妇人看起来怎么也有八十多岁了，说着一口奇怪的话，见到我的时候还特别诧异，嘴里念叨着什么。我猜是当地的原住民，原住民都挺神秘的，不是吗？就像这个岛上的人们似的，说起点和这个岛有关的事情时总是一副能描绘出创世纪的模样。”
　　托特说得轻松自在，而波尼亚却听得脊背发凉，“你和莱曼在深山里不害怕吗？”
　　托特一笑，“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下了雪，也没什么人住在那边。冷杉林有总会给人一种阴沉庄严地感觉。呃……我后来问莱曼当时的事，她和我说她当时见到我盯着一棵冷杉发呆，怎么叫我都不答应，她就走回来拽我，我才回过神来问她‘发生了什么’？”
　　波尼亚最是害怕听这些诡异的故事，她听得脊背一阵阵地发冷，头皮发麻，眼眶有些发红了。托特意识到波尼亚害怕了，他赶紧越过餐桌握住她的手，安慰起来，“别怕，没事的。”
　　波尼亚吸了吸鼻子，认真地问道：“真的吗？这些事情是真的吗？”
　　托特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

　　雨还在下，但似乎要停了。
　　波尼亚把二楼通向露台的落地窗拉开一点缝隙，好让凉风吹进来一些，她坐在侧边的书桌上忙着写文学课的作业，而托特则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忙着整理简历。
　　显然，那位白头发爷爷布置作业时竟然采用抽签的形势，很不幸的是她抽到了智利文学的研究。她初来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很了解，就连语言也是如此。这可是要了她的命，虽然她自认为英语水平不错，可看起原版书来还是有些吃力。但也有值得庆幸的是，那位白头发教授知道她的情况就让她挑了一个短篇小说去研究。
　　波尼亚抱着一大本她自己钉起来的厚重的参考资料，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啃着。原版书上上贴满了便签，笔记本上也是用绿色和红色的笔做满了标记。墙上的日程表显示距离交出这份神圣的的作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段时间不长不短，可对于波尼亚来说似乎非常紧迫。如果这项作业不及格，那么也就意味着文学课挂科。而文学课挂科将会影响她的绩点，甚至会导致她的暑假会增添新的课程。
　　她推了一下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摊在面前的书，嘴里小声念叨着。“‘如果我没记错，1974年就这样溜走了。’”
　　托特听见波尼亚嘴里咕哝着，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蜷起双腿坐在椅子上，凉风正好从拉开的落地窗中吹向她。她明明很冷却就和着一动不动。
　　托特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沙发上，走上去关窗子，却被波尼亚拦住。她依旧低着头，盯着资料看，手里还拿着笔，似语非语地说：“别关上，这样我才不会困。”
　　“是的，我知道你已经喝了第四杯咖啡了。”
　　“没错，显然它已经失效了。还是冷一点比较好，我会更加清醒。”
　　托特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卧室拿来方毯子给她裹上，“或许我该修一修一楼的壁炉了。”波尼亚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看着他，“没错，等雨停了，我和你一起修。”她随之一笑。托特低头笑着亲吻波尼亚，然后就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当他打印好简历之后，莱曼打来了电话。
　　“托特，明天周日，你那里不会还下雨吧？”
　　托特把简历放到了夹子里，然后走到一楼，“那我可说不准，怎么，想聚会想疯了？”
　　“可不是嘛！自从你和波尼亚跑到那个破岛上之后，距离咱们上次聚会已经有两个多月个月没有一起玩儿了。你可别像波尼亚一样成了闷罐子。”
　　“你说这话就不怕惹人生气？”托特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知道你肯定拿着手机跑到一楼了，再说我和波尼亚关系好得很，不在乎这些。”
　　托特笑了笑，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你们来吧，下雨也无所谓。不过，如果明天是个大晴天，你们还要帮我们一个忙。”
　　“真搞不懂爸爸，就算那里地皮再便宜也不能就这样盖个房子吧？而且，距离现在的家很远，开车也要将近两个小时，何况那里的鬼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什么？你说要帮忙？不会是修理烟囱吧？如果是的话，那我得叫上海德，不过海德也许没有兴趣。我记得当年那个烟囱总是坏掉，爸爸没少花功夫修它，我真的怀疑是不是那个工程师偷工减料或者设计的不合理之类的，总之爸爸在这项投资上有点亏。”电话那头莱曼连珠炮似地抱怨道，
　　“要知道海德现在正在做一项调查研究，和他的那群高智商朋友。你知道吗？我每次见到他们时都感觉自己是实验室的小白鼠，那种感觉糟透了！真该死。我和海德抱怨过这个问题，我说，你和你的那群朋友能不能不要总是见到我就一副‘我该被研究’的表情，或者‘哇，又来了一个小白鼠’的兴奋眼神？你知道海德说什么吗？”
　　“说什么？”托特晃了晃装咖啡豆的罐子，又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
　　“他竟然和我说那是他保持的科学严谨的态度！好吧，我很爱他。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幸好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这样看着我。如果某天他敢这样看我，我一定会先抽他一巴掌，大声骂他：你个科学白痴！然后和他分手！”莱曼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一样。
　　托特按下了咖啡机的按钮，然后走到厨房的窗前，望着雨中的塞特拉斯，
　　“好吧，莱曼，不单纯是因为地皮便宜，我也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啊！很有小时候的感觉。我觉得爸爸的选择是对的。”
　　莱曼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说了算。这样吧，如果维斯她们不介意下不下雨，我们明天一定会到的，还有克莱尔和他的男朋友！你俩可要准备好美味招待我们呀！”
　　“你放心吧！我想明天应该是个艳阳天。”托特说着，望向窗外远处的天际。
　　“话说，你的暑期实习怎么样了？之前那家社区服务工作是不是太无聊了？我看你最近也没发什么消息。”
　　“忙着写简历呢，何况我如果现在还在社区做服务工作，那么毕业之后我还要继续在那里吗？我想我不会，我现在在岛上一个旅游开发公司实习，做点文字宣传什么的。”托特翻着他和波尼亚两个人的日程计划表。
　　“听着还不错，至少不是地产推销。”莱曼一直很讨厌地产推销这个职业，所以她努力劝说周围的人不要做这个工作。
　　“一般吧。我打算换一个，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换。”
　　“怎样都看你自己咯，反正我永远支持你！那好吧，期待明天是个好天气！你俩就等着我们吧！我先不说了，海德打电话给我了。”莱曼总是行动匆匆，托特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挂掉电话，端着刚刚泡好的咖啡走上楼去。

　　*

　　不大的卧室，一张直接铺在白色木质地板上的床垫，婆罗门蓝的被子，紧闭的烟灰色窗帘。
　　昏暗的落地灯光线笼罩着波尼亚，她坐在床垫上，若有所思地回忆着什么。她的目光注视着壁炉旁那副直接靠墙立在地板上的油画。一头在迷雾中回首的雄鹿。
　　波尼亚抱膝而坐。就要熄灭的火焰闪烁不定，火光映着她的肌肤呈现出镀金般的光泽。刚刚睡醒的托特揉了揉脸，伸出右臂轻抚着波尼亚光洁的背部。
　　“醒了？”
　　“嗯。”
　　“雨还在下。”
　　“似乎就要停了。”
　　“那就好。”
　　“我们得做准备了。”托特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表，凌晨四点。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托特撑起身子，搂住波尼亚的肩膀，嗅着她的香气，“你的梦太多，每一个都那么神秘。”
　　波尼亚回头看他，近在咫尺，“我梦见你，可那个你却不是你。”
　　托特愣了几秒，波尼亚近乎是在用温柔的审视，审视着他。他呵嗤一笑，“我这不是在这里吗？梦不是真的，亲爱的。”
　　托特细密地亲吻着波尼亚的脸颊，“别多想了，我们得及时行乐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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