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相遇，好幸运

　　七月的夏天，继高考过后中考又掀起了一股热潮，不管是经历考试还是没有经历考试的人，似乎都把考试当作人生大事，所以当考试成绩出来后，胡同里就像炸开了锅，叔叔阿姨们的饭后谈资从热播的电视剧变成了哪家的孩子考的怎么样，又考进了哪所高中，就连方榆在街坊邻居认为生性顽劣的孩子，也有一两个好事者围追堵截的问她的成绩，但她也是抿嘴笑道，不怎么样。

　　“哎哎，听说老周家那孩子考的不错，六百多分呢。”邻居们正坐着嗑瓜子聊天，说话的那个阿姨还作了六的手势来增强自己说话的说服力。

　　“那不是可以去市里读高中？六百几啊，能不能进一中啊？”

　　一旁有人附和道，今年一中的分数线是六百二十分，足足比去年的分数线高了那么十几分，估计今年想进一中的学生怕是有点悬。

　　“不知道啊，我也没问清楚。”

　　“那陈江呢？”

　　“他倒差点，才五百多，不过也能进二中。”

　　“那方家那女娃呢，怎么没听他们说起？”

　　“估计考得不咋样，要不怎么连成绩都不敢往外说。”

　　叔叔阿姨们永远都对这些话题乐此不疲，方榆对这些事情不关心也不关注，只是戴着耳机听着歌准备回家，穿过巷子时，耳边听到隔壁张叔叔说起她的名字，略有些敏感，脚步顿了顿，迟疑了几秒后又走了。

　　也是，初中三年，前两年她完完全全就是在混日子，别人都在铁杵磨成针，她却把自己磨成一块废铁，书本从学期开始到学期末还是新的基本没动过，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在看小说，再加上一直待在普通班，在班里以学习为耻的班风影响下，更是放飞自我，坐在后头跟一大群男生闹闹哄哄的，还把老师气哭过。

　　初中的老师对她评价都不高，甚至她初二的班主任曾在课堂上狠声骂道，“你们简直是浪费时间，家长们辛辛苦苦地把你们送来读书就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还不如趁早回家，免得浪费学校资源。”

　　不过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却没能把学生们骂醒，大家依旧在混日子，上课说话的说话吃零食的吃零食。

　　方榆还记得有个化学老师，每次上课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大家上课别睡觉啊，容易感冒。

　　好苗子都在重点班，剩下的都是不爱读书的，上课时偶尔有几个人应和老师就已经不错了。

　　幼时的成长就是叛逆，不管不顾，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大人们从小就教导我们，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以后你才能活的轻松些，但那时候的孩子们认定了在这条路上，她注定走不通，前面写着道路不通，请绕道而行。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三，那时候班里刚转来一个数学老师，看起来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每次都爱扎着马尾，穿着白色的裙子来上课，看起来就跟学生一样，只是成熟了点。不像别的老师那样上课随便讲讲就找机会开溜，也不像别的老师那样对他们横眉直眼嗤之以鼻，方榆对上课的好感就是对数学老师开始的。

　　有一次她上课睡觉，数学老师刚好把她叫起来回答问题，看着黑板上写满字的题目她很快有了答案，便回答出来了。

　　赵老师满意的笑着让她坐下，然后说道，“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方榆愣了愣，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下课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找了趟赵老师。

　　“以后上课别再睡觉了，”赵老师看着旁边站着的人说道，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数学试卷，将笔一起递过去给她，“把这张卷子做一下。”

　　方榆也没说话，只是闷声的把卷子写完，只不过二十分钟就把卷子写完了。公式条理清晰，解题思路也还可以。

　　赵老师检查了一遍，用红笔把题目全打了勾，方榆诧异的望向她，半响，老师开口道，“这张是以前初三期末的测试卷，你全写对了，其实你不是不会，为什么就不肯努力读书呢？”

　　这个问题在以后她想过很多遍，为什么就不肯努力读书呢，但一直找不到答案，方榆不大喜欢听她说教，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一脸不耐烦，“不喜欢读书。”

　　赵老师也猜到她会这样，按捺住情绪，“可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习一开始不是自身的兴趣，但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会发现读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很有意思的事情么？”方榆撇嘴笑道，那抱歉，目前她并没有感受到，像周珊那样整天抱着书本还只考了那么一点分么，就算她没怎么听过课，但在班里她的成绩也是中上，不过这也是相对于普通班的同学而言。赵老师见她没有回答，耐心劝导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出去打工混日子么，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指望你的人生怎样呢？”

　　“打工也没什么不好，我的人生原本就是个笑话，爱怎样就怎样。”年少的孩子就像头倔强的牛，怎样也拉不回来。

　　“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上，你却连改变命运的机会都不去争取，初三已经过了大半的时间，剩下的半学期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之前向其他的老师了解过方榆的情况，说实话其实她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但对她的态度，她是又爱又恨。

　　方榆顿了顿，仿佛被一桶冷水突然浇醒。没有反驳因为她说的都对，之后她上课认真了很多，没有和他们一起瞎胡闹，但也没有刻意的认真。

　　赵老师上课总爱把她叫起来回答问题，课下还给她布置了其他的卷子，上学期的期末她的成绩比之前进步了很多。到了下半学期赵老师就休假了，怀孕七个月却依旧坚持陪着大家上课，给大家讲题目，这样负责的老师也是没谁了，大家也没再闹腾，这个班里不声不响的改变了很多。

　　赵老师离开的那天，班里还特地给她办了个欢送会，离开的那天，她跟方榆说，“不要去害怕努力，其实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更优秀，我相信你。”

　　从爸爸过世后，就再也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鼻子酸得想哭，一句道谢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班会上有人起哄，“老师，你别走了，大不了我们帮你带孩子。”“让他跟我们一块上课。”

　　大家伙都笑了，那时候的孩子们单纯而美好，没有瞎胡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宣泄自己的青春，但赵老师还是离开了，没有陪他们到中考。

　　方榆回到家时，林婉刚好在做饭，在厨房里不断忙活，瞥了身后的人，急忙把菜端出来，摘下身上的围裙，“小榆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妈。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还特地去超市里买了水果。”

　　不过方榆倒是没有对这样的示好充满好感，语气冰冷，满是驱赶的意思，“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来吗？你做的我都不爱吃。”

　　林婉没有在意，还是热心地说道，“你看你都瘦了那么多了，妈想给你补点营养怎么了。你先尝尝再说，不好吃咱就不吃。”

　　方榆躲开了她伸出的手，不屑的样子让她有些尴尬，但还是没有生气。

　　方榆似乎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便拉开饭桌的椅子坐下，吃了一口菜后说道，“奶奶呢？”

　　林婉开心的说道：“奶奶先吃了，回房间睡觉了。”听见林婉说的话后，只是应了声哦就没有说话了，饭桌上一阵沉默，但彼此都习惯了，毕竟这么多年两母女的关系都是这样。

　　但似乎现在有些缓和，林婉也是知道女儿脾气的，毕竟要拉近两人的关系也得一步一步来。林婉特地夹了一块鱼肉给方榆碗里，“多吃点菜。”

　　方榆闷声，只是默默地吃着鱼，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菜撂倒一边。眼光扫了下周围，定格在她的手上，很粗糙，看起来已经超出她年龄的手包着止血贴，这是受伤了？

　　席间林婉有好几次想说话，吞吞吐吐地，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沉默，方榆也意识到了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榆，中考成绩……成绩怎么样？”她有些担心，怕她考得不好。

　　方榆也料到她可能会问这个，冷声道，“还没查。”

　　其实她今天早上就查了，六百一十九，刚好差一中分数线一分。

　　她没想过她能考的这么好，她以为她可能会去柳中这样的三流高中，或者顶死也就上个二中，虽然之后她的成绩位居班里第一，但是也从来没想过能有那么高的分数，却让她与一中擦肩而过，有些许不甘心，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那妈妈和你一起查，好吗？”语气恳切，让人不忍拒绝，半响，她不紧不慢地说，“六百一十九。”似乎这是没有多大不了的事情。

　　“六百……一十九。”林婉又重复一遍，心里止不住地欢喜，似乎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成绩优异的方榆，又略有些遗憾，“那不就是差一分就能上一中。”

　　“嗯。”方榆闷哼道。

　　“要不咱们买个名额进去？”林婉问道。

　　一中虽然为重点高中，不过也是有很多择校生，但择校生的条件也是挺高的，不能低于分数线十分，而且择校费太贵，起码得上万，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的确够呛，这也是为什么一中能成为重点高中的原因，几乎抢夺了市里最好的生源。

　　“我可能不会去。”

　　虽然很想答应，但考虑到林婉的条件，她也不想提出来。吃饱后她便离开饭桌，林婉赶紧收拾碗筷，方榆好像想起了什么，“放着吧，我自己会洗。”

　　太过关心的话语她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可以跟朋友们像疯子一样疯疯闹闹，也可以一脸好脾气的对待别人，但唯独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亲妈。

　　洗好碗后，方榆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些烦闷，太多情绪需要梳理，节目频道不断切换却也没找到好看的，林婉已经回去了，桌上还摆着她洗好的水果。猛地把遥控扔在一旁，随便拿了苹果啃着，打了个电话给陈江，不过没人接只好自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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