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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再听曲

作者:空弦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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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何日再听曲

      序

      携酒候泽畔,衣色苍苔染。
      日暮琴声尽,迟迟君不见。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州城临河街巷已经开始上灯。箫鼓丝弦声从某家阁楼暗暗传来,船影灯影都倒映在那河水里,船夫的长篙一撑便细碎斑驳。
      “小姐,有些凉了,回去了罢。”岸边站着两个娉婷的女子,一个怀抱琵琶,神色凄凉,一个侍立其旁,低声询问。
      “他是真的不会来了吧?”迟弦望着树梢如勾的新月,轻轻叹息。
      夜风徐来,灯火温柔。一个人的光芒万丈或销声匿迹,好像在这人生百态的世上,都显得不太重要。

      一

      冬至后的汴京城比往日又冷了几分,即便是满目繁华色,街上的人们也是裹紧了衣裳行色匆匆,路旁老树的枝桠伸向苍白的天际,在冷风里无力瑟缩着。
      酒馆里别处都挺热闹,除了窗边坐着的那个独自饮酒的年轻人。
      曲流觞现在处境有些尴尬,其实他很少到酒馆来,只是因为昨天有几个乐师约着他一起到酩酊楼来解闷,却不想自己已经来这里很久了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
      再等一会儿就回去吧,曲流觞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默默想着。

      “一曲《上邪》动汴京。莫非这位就是被誉为当今第一乐师的曲流觞?”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一袭华服,大冷天还手持折扇,语调中带点戏谑。
      流觞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认识这个人,大概是哪家贵公子吧。不过这人轻挑的态度,一时间让他不知道怎么应付。
      “怎么?曲大才子不愿理在下吗?果然如同外界所言,恃才傲物呢。”贵公子拿扇子亲昵地敲了一下曲流觞的肩膀。“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
      曲流觞被他这一扇子惊到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请问阁下有事吗?”
      “没事啊,哦,有事有事,我想和你套个近乎”
      流觞差点被他这句话呛到,还真是,很直接。“我……交朋友的话,很欢迎。”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可是仰慕曲公子大名已久啊,你在苏州时,我每次都专门派乐师学你的新曲回来,现在能结交到本尊,终于不用这么麻烦了哈哈。”
      “那……请问阁下贵姓?”
      “啊,居然把这事儿忘了!在下黄悦颜,京中闲人,初次见面,望多指教。”没想到这人中规中矩地行礼时,倒是颇有些儒家风度。
      “鄙人苏州乐师,曲流……”
      “你不用介绍我都知道啦。”黄悦颜直接打断了流觞的客套话。
      “看来刚才是错觉。”流觞感觉自己嘴角有点抽搐……

      说实话流觞不太喜欢交际,倒不是他孤高,而是觉得累,人与人之间,刻意维持一些关系,刻意去拓展一些人脉,太累了,不如自在随意一点的好。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从来都是如此。朋友不多,却有知音,慕名者无数。

      “若是曲公子有需要在下的地方,请一定告知,黄某会尽力助你的。”
      饮酒畅聊之间,流觞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讨厌,直率真诚,对乐曲还很有见解,也是个精通音律之才。不知不觉间,两人从午后聊到了傍晚。二人并肩走出酒馆时,流觞第一次觉得,京城的夕阳,也可以美得很惬意。

      回到住处,流觞开始练习琴曲,上个月在金殿上一曲上邪艳压群芳,导致其他出场献技的乐师多少有些黯然失色。想想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要那么出头,就不会被排挤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为了合群故意掩饰,那样也不是自己了。

      当今皇上爱曲爱词,工于书画音律,尤其惜才,故招天下负有才名的乐师京城一聚,互相切磋技艺,当然,优胜者必然有御赐的“第一乐师”的荣耀。各路门派皆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因为这个称号不仅是对自己水平的肯定,更是自家流派是否能称雄于江湖的主要条件。
      世人都知道,当今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三大流派,苏州曲临水、钱塘杜夜桥、江北杨画屏,这曲临水便是曲流觞接管的临水堂,曲家是苏州乐器世家,以筝著称,曲家的筝,其声泠泠然,有空谷之境。曲氏乐坊临水堂也挂牌了近百年,自成一派。
      于是在上个月的切磋之后,皇上留下了一些乐师在京中,御赐称号到底是谁还没有公布,大概是还想再考验一下。而且在接下来的太后寿辰上,还需要这些乐师的表演。

      月色有些凉,流觞按着琴弦,孤馆里的琴声似乎浸透了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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