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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抓住他,死小子跑哪去了?”
火把的光映红了山,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山是墨色的,黑的就好像一口无底洞,红黑相应,整座山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池霍踉踉跄跄地扒开芦苇丛躲了进去。
血浸的衣服又腥又潮,衣服和后背上的伤口粘在了一起,一扯就痛地跟要死了似的。
他想起了娘亲亲手蒸的小馒头,加了牛乳的小馒头,刚出锅,香喷喷的冒着热气。想起了妹妹做的苹果花,薄薄的脆脆的,入口即化,还有杨伯伯的杂锅儿,还有,还有好多。
啊,好想就这么睡过去算了。其实他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可是他不甘心啊
还想着这一回逃出去了说不定可以眯到小吃大户四川去谋谋生路,小吃大户啊,想想就心潮澎湃,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没吃过的东西,就这么撒手人寰,他不甘心啊……
娘说,有愿未了的人死后是不能入土为安的,会变成孤魂野鬼半夜游荡。
才不要变成孤魂野鬼呢,太难看了。
况且,要死也得吃饱了再死啊,池霍小声笑了起来,当然如果不用死就更好了……
火光几次从池霍的头顶上晃了过去,芦苇丛外嘈杂的人声和杂乱不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池霍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回来了,他开始试着爬起来,起来两次摔回去两次,第三次总算晃晃悠悠蹲起来了。环顾四周,池霍沉默了一下,最后,他磨磨蹭蹭开始过河。
然后……然后他觉得这个决定真是糟糕透了。
被河水千年如一日冲刷着的石头滑的可以把人在上面当球儿滚。在池霍连着三次扑回水里之后,他释然了。刺骨凉的河水把身上的伤口冲的麻麻的,他甚至开始认真地思考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也许不用等自己摔死,那些个抓他的人就会被他吸引过来了,再巧一点,说不定被淹死,被摔死,失血过多而死和被抓住四件事情可以一起发生呢。
想了想那个样子,池霍打了个哆嗦。
太难看了。
为了不死的那么难看,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那就爬吧,反正也只能爬了,伸伸手,蹬蹬腿儿,挪一挪,都不是个事儿。爬不动了就在河里瘫一会儿呗,有力气就继续爬吧,爬嘛,谁不会呀,小孩子也会爬啊,咱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连小孩子都比不过嘛真是的。
池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有趣极了,二十好几的人,学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在地上爬,自己那个刚刚升了仙儿的娘在天上看见了一定会笑到肚子疼的,也不能让妹妹知道啊,这让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流水的声音像是什么蹩脚的诅咒,咕噜咕噜的,池霍仿佛又看见了那些溅得四处都是的红色,幽幽的,像是地狱的冥火。
一圈圈光怪陆离的鬼影晃晃悠悠地,安静地从水里站了起来,他们围拢过来,低头仔细瞅着池霍,用他们撕裂的大口,发出无声的,悲伤而绝望的嘶吼。
冰冷的水冲破了无法逃离的世界,像是一把利剑,撕破了一切讽刺的风景。
池霍一猛子把头狠狠从水中甩了出来。
啊...看见太阳了呢。
池霍半趴在水里,原来自己一晚上连条小溪都没爬过去。
“这里有个东西。”少年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头顶穿来,那个西字被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惰气。
池霍觉得有些讽刺。
谁说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就代表着新生命的伊始来着?瞎扯,现在他的生命就要结束了!他要被抓到了!在看见第二天太阳的第一眼,他就要和太阳说再见了,还是死在个孩子手里...等等,孩子?孩子!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是如来那天正巧吃上了观音炒的嫩柳尖所以心情不错,当然也不排除是池霍吃货的怨念太深,以致申冤表排在了同一天被下了大狱的窦娥的申冤表的前头。
总之,老天大嘴一张打出一个大嗝:“就放过这个臭小子了。”
于是在那个满天飘面疙瘩的早上,在朦朦胧胧的晨雾中,少年轻巧地踩着石头跳过小河。彼时他穿着宽大的运动衫和短裤,赤着脚,有些讽刺地挥舞着手中的鱼竿儿,挑着眉向满身是血的池霍说:
“哎,原来是位被红烧的小哥。”
“……红烧?”
“浑身红色,自然是红烧。”
少年笑起来格外好看,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白嫩嫩的。
能咬一口就好了……
我们说白驹过隙还有小男孩儿炸广岛都是一瞬间的事儿,所以池霍这一晕在他看来也就是一瞬的事儿。
两天之后池霍醒过来,动一动,全身的骨头都喀喇喀喇地响了起来。伸手一摸,绷带缠了一手。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靠着自己。撑起身去看,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少年蜷在床角,合着外衣睡得正香。
大约是池霍起身的动作大了些,少年被吵醒了。
“啊,清蒸的小哥,你醒了啊。”
“……清蒸?”
“对啊,”少年舔了舔下唇,“不是红的,所以不是红烧,洗干净了,是白的,所以是清蒸。”
“……”
池霍觉得被这么形容有点奇怪,但是红烧是红的,清蒸是白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啊,一定是因为红烧也可以是棕色的。
默了半响,池霍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叫池霍,你是?”
池霍他妈从小就教导他,交朋友要先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这样才能不留痕迹进退有度彬彬有礼一本正经人模狗样温良恭俭让地蹭到吃的。
袖子被扯住了。
“白黎……”少年认真地看着他。
“白梨?”池霍一头雾水,有这种水果吗?为啥他没吃过,和鸭梨的味道很像吗?先不说他没吃过,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他池霍没有听说过的吃的呢!
见池霍一脸懵懂,少年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好半天才慢吞吞加上句解释。
“那个是我的名字。”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
诡异的对话就截止到了这里,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到昨天晚上。
两人过上了一段颇为普通的生活,一起买菜,白黎每天去钓钓鱼,池霍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就起来做做饭。
白黎没有丝毫限制池霍人身自由的意思。他们现在住在一座修在山西不知那个犄角旮旯里的私家别墅里。
往外走上十里地可以找到一个几百户人居住的小村子,再走几里有个小集市,每隔三天赶一次集。
方圆五十里别墅就此独一栋,背靠大山,山灵水秀,池霍每天早上睡醒都可以听见鸟在窗外唧唧喳喳,弄得他老想逮两只作叫花鸟吃。
结果隔天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事儿被白黎小朋友听见了,当天晚上两人就吃了一顿珍稀禽类十全大宴。
这几天相处下来,池霍发现白黎他不会做饭!这真是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这孩子连基本菜价都不知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他四肢不勤倒是有些委屈他了,白黎每天早上破晓便去钓鱼,人定才回茅草屋,每天除了回家吃饭,钓鱼时候的姿势都不带换一换。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加上两人住在这大山里这间两个人住都嫌挤的草屋里,池霍一度认为他们穷的不得不得了。
“小白,没饭钱了。”
白黎扔给了他一打红艳艳的毛爷爷。在看到了池霍便秘的表情后,白黎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吧,还有好多,别急,肯定够的。”
于是当天两人吃上了一个星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饭,至于毛爷爷的去向,只要白黎认为是用完了不就足够了嘛。
然而不会做饭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池霍发现他很多时候无法和白黎正常交流。
“池霍,我给你讲个黄暴的荤笑话。”
“哦?噢!”池霍表示对他的话洗耳恭听。
“ФЩψωλ%ξ?……??*жф??。”
“?”
“……”
“?!”
起初池霍还试图刨根问底的去探究它们的意思,后来他就完全放弃治疗了。
“??δ&φㄞ§¤≯可入药,味道甘甜,,据说像枣。可惜已经早在三百年前就消失了,好想吃吃看,据说超好吃的。”
池霍觉得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怎么就没把吃货的魔爪伸向草药,说起来好像很多药膳也很好吃……
乖乖等了半个月,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人追过来,没有被赶出去,世外桃源都不如这里安静。
池霍在集市上拎了两条鱼,三十一条的小黄花鱼儿,池霍花了半个小时砍到了十五元钱一条。
白黎在路上百无聊赖地踢石头,手里一本《居家妈妈不得不会的一百道家常菜》被攥得皱皱巴巴的,散开的书页被主人并不怎么爱惜地窝在书里。
池霍像招呼小狗一样冲白黎招招手:“小白,来付钱。”
白黎在怀里摸了会儿,摸出张毛爷爷扔给池霍。池霍喜笑颜开,从自己身上摸出三十块钱递给卖鱼的老伯,然后把红票子悄没声儿揣进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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