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绕三姝

作者:柒月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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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园初会


      正当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社会一派祥和景象。坐落在皇城外西郊的荣王府别苑,园内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故取名竹园。时下已过中秋,两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在竹园内嬉笑着玩耍,身穿大红罗衣的是唐绾绾,唐百万的掌上明珠,唐百万并不真的叫唐百万,只因万贯家产富可敌国,世人才送了这个雅号。
      "琉璃,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春葱玉手指向竹林,绾绾对着身旁的女孩说道,颈中挂着一串明珠,颗颗如指甲般大小泛着润泽,更是衬得她雪白粉嫩肤如凝脂。
      被唤作琉璃的女孩,乃是当朝天子的四皇弟荣亲王的小女儿,上官琉璃郡主,因荣王府与唐绾绾皇城中外祖父的府邸比邻而居,两个女孩又年龄相仿,所以经常结伴嬉戏,情谊契合。"是什么东西?我们过去看看。"上官琉璃饶有兴致得答道,牵起绾绾朝竹林走去,明眸流盼,朱唇皓齿,虽还年幼,却已生得国色天香。
      坐倒在地,背倚斑竹,墨熏儿只觉全身力道被抽离,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总算是活着逃出来了,疼痛从右臂阵阵袭来,鲜血早已将白绫素衣染成斑驳。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有人来了,墨熏儿下意识想逃,才勉力站起,顿感头晕目眩双腿失重,咬一咬牙,强行凝聚真气,还未行到丹田便已涣散,娇小的身躯再次倒地。
      循声而来的唐绾绾和上官琉璃见此情景,面面相觑。怎么都没想到在竹林里的是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和她们一般年纪,美丽的脸上镶嵌着两颗深黝如墨却寒冷胜冰的眸子,很是好看。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异常苍白,许是受伤的缘故。
      上官琉璃缓缓走近,灵活的眼珠在墨熏儿身上转了一圈,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墨熏儿俏唇紧闭,神情冷然,并不答话。
      "她受伤了不能说话了。"唐绾绾站在原地,声音稚嫩清脆。
      上官琉璃回眸笑道:"又不是嘴巴受伤,为何不能说话?"
      "那就是不会说话,好像也不会动啊。"绾绾似乎起了好奇,也跟着走近,在墨熏儿身边蹲下,像是打量着某种新奇事物,星目里闪烁着光彩:"这么好看,你说会不会是人形玩偶?"
      如果能动,墨熏儿一定会马上推开她。可是刚才在内力受损的情形下强行运功,这对习武之人可是大忌,功力越深反噬越大,好在她还年幼,修行尚浅,只是现在体内气流阻滞,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弹动。
      "嗯?人形玩偶吗?"琉璃伸出芊芊玉指,轻碰墨熏儿脸颊,触感柔软细腻:"是真人!"下了定论。
      "真人吗?那怎么又不说话又不动?"绾绾噘着小嘴,疑惑得看着琉璃。
      沉吟半晌,琉璃忽尔扬唇一笑,拍着手道:"我们把她救回去,医治好,她就会说话就会动,一定很好玩。"喜悦粼粼在脸上荡漾开,艳丽不可方物。

      于是,不管墨熏儿愿意与否,唐绾绾和上官琉璃合力将她搬到了西厢偏房,安置好之后,琉璃让绾绾去取些可以清理伤口的物品,自己则跑去找了些滋补药材。
      剪开墨熏儿右臂处已被蔓延成红色的纱衣,唐绾绾用干净的棉布轻轻擦拭粘稠着鲜血和尘土的伤口,然后顺手拿起一瓶烈酒毫无预警得倒了上去。
      "呜"墨熏儿痛得闷哼了一声,贝齿紧咬着樱唇,隐隐渗出了血丝。
      "听到吗?她出声了。"绾绾欢喜得叫道,很是满意。
      "你倒了什么?"一旁的琉璃惊问。
      挥了挥手里的玉樽,唐绾绾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烈酒呀,这样等下缝伤口的时候比较不会痛。"
      "缝伤口?怎么缝?"琉璃有种不祥的预感。
      "用针线,我刚找到的。"绾绾摊开的真的是针线,女红用的绣花针和红丝线。墨熏儿惊恐得看着她,难以置信,难道这个女孩真的把她当成玩偶,竟然要用那个来缝补她?
      绾绾全神贯注得穿了针引好线,正欲下手之际,琉璃忽尔拉住她道:"要么还是上点金创药吧,这个看起来很难,你连绣花都不会。"绾绾倒也不坚持,不置可否得扁了下小嘴,站起身来,把床沿让给琉璃敷药。墨熏儿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琉璃的眼睛,心下暗笑,手持一个白露玉瓶,柔声说道:"这个是九香白银胶,治疗伤口很有效,我会轻轻得敷上去,不会痛的。"墨熏儿抑不住惊讶,江湖上都知道外敷九香白银胶,内服十味黄金丸,那可是治伤灵药,极珍贵难求。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拔开药瓶塞,一阵清香袭人,沁心沁脾,琉璃轻轻得将药倒在墨熏儿的伤口上。
      痛!伤口犹如刀割般炙痛,只见墨熏儿微喘连连,睫毛轻颤,冷汗已从洁白细腻的额头渗出,琉璃一下慌了手脚,据她所知,上药后不应该是这个情形的啊?其实这九香白银胶由九种奇珍妙药调制而成,其中一种跟酒性相克相冲,这药涂上去原是清凉舒爽的,偏偏之前唐绾绾在伤口上洒了烈酒,这两物相撞才使得伤口疼痛难奈。
      一盏茶的功夫,总算平复,见墨熏儿脸色渐缓,琉璃舒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唐绾绾说道:"原本她还需要内服十味黄金丸的,但是眼下没有,我就找了这些代替,喂她吃下去应该也一样。"墨熏儿这才发现桌上摆放着好些人参灵芝。
      唐绾绾听完,点了点头,一副明了的样子,仔细端详桌上的药材,她听爹爹说人参越粗越好,皮越皱越好,就是这根如人形的更是极品,满意得挑了根二指粗的老参,走上前去,整根往墨熏儿嘴里塞去。琉璃连忙制止:"你就这样喂她?"唐绾绾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们不会煮参茶参汤,就这样喂她吃,然后再喂她喝水,应该也一样。"琉璃觉得听起来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一时又说不上来。
      墨熏儿此时有点哭笑不得,别看她还不满十岁,她可是幽冥宫的人,在江湖上"幽冥宫"三个字真可谓让人闻风丧胆,这是个神秘组织,专做暗杀买卖,有这么一句话,只要你出得起钱,就没有幽冥宫杀不了的人。墨熏儿是个孤儿,自幼被幽冥宫尊主收为弟子训练栽培,小小年纪就已在武功造诣上显出了极高的天份,深得她师父的器重。这次跟着师兄们外出任务,因奸细出卖使情报错误,导致任务失败,她是唯一的幸存者,虽然拼死逃了出来,但深中内伤,在回幽冥宫的途中实在支撑不住才会倒在竹园。却不想会被这两个官商千金所救,虽然两人天真烂漫一片好心,偏又这样养尊处优缺乏常识,反倒让她多受了不少罪。
      唐绾绾塞了半天都撬不开墨熏儿的小嘴,不禁觉得无趣,没了耐心,把人参搁在墨熏儿手边,说道:"我就放这里,你饿了自己吃吧。"抬头看了看窗外,日已西移,想想偷溜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便拉着琉璃要回去了。两个女孩手牵手临走前说好明天再来探望。
      第二日,她们果然来了,还从府上偷偷带了东西来,唐绾绾拿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葫芦,里面装的竟是参汤,她对墨熏儿说:既然你不喜欢吃人参,那就换成参汤给你喝。墨熏儿再次惊讶这个大小姐的思考方式,谁会喜欢整根人参放嘴里咀嚼?琉璃则提了一个红底金边的精美食盒,比普通食盒小了几圈,打开是一碟蟹粉虾仁烧卖,香气扑鼻。墨熏儿两日未进食确实饿了,看着绾绾送到嘴边的葫芦忍不住喝了一口,甘甜鲜美在唇齿间溢开,食欲被完全挑起,琉璃又适时得递上了筷子,迟疑片刻,缓缓接过夹了一个烧卖吃了起来。两个女孩在旁见她吃了香甜,很是开心,琢磨着明天再带点新花样来。
      于是第三日,琉璃带了十全大补汤,绾绾竟拎了只叫化鸡过来。此时的墨熏儿不知不觉中已少了些拘谨和戒备,却仍未开口说话,两个女孩也不介意,自顾自得在一旁聊得开心,墨熏儿有时也会侧耳倾听,气氛倒开始有些融洽。
      到了第四日,绾绾和琉璃如约而至,却不见墨熏儿踪影,桌上留了张字条,上面几个娟秀的字迹写道:相救之恩,铭记于心,暂且作别,当图后会。
      "她走了。"唐绾绾悠悠得说了句,言中带着些许失落。虽然相处不过数日,但对两个女孩来说却是新鲜有趣,对墨熏儿也颇有好感,眼下分离,不免感到惆怅与不舍。琉璃望着窗外,秋风吹叶,还聚还散,轻轻得拍了拍绾绾的肩,柔声安慰道:"不是说了当图后会嘛,将来还会再见的。"盈盈一笑,灿然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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