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一如既往

　　一、意外

　　09年5月，京郊高速，晴天黄昏

　　从千米高空看下去，绿色山脉间，蜿蜒的高速路上，一辆白色跑车在川流的车海里左漂右移疾速前行。

　　“夜很深，黑色浓重，未来的命运你看不清；水很冷，寒意刺骨，温热的鲜血滴下去就结冰；糖果的甜蜜遮蔽不了心尖的伤痛；我这样讲，你那样听……”
　　音乐的旋律继续，歌词听着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可细品又有某些难以名状的东西，耐人琢磨。在这样迷幻的电子乐背景里，开车的表弟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云佳对这样的混搭感到万分的搞笑，于是嘴角连到耳朵，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晶莹的贝齿。
　　云天被突然而至的笑声吓了一跳，不满的撇了云佳一眼：“傻笑什么……显你牙齿白啊！”
　　“我牙齿是比你白啊，怎么着吧。”
　　“……姐，咱能不装幼稚么……”云天叹气。
　　“说什么呢！”云佳狠狠的拍了云天肩膀一掌，“我还没说你装成熟……”
　　“虽然我实际年龄没你大吧，但是心理年龄绝对比你成熟，”云天腾出手来淡定的揉揉肩，继续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可你啊，自打16岁就没变过吧，空长年龄了。”
　　“我16岁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儿好么？！打从我大学离家，咱俩总共见面次数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你知道我什么呀？！还敢在我面前冒充大人，你也就刚过十八岁生日吧，着什么急啊……”一提年龄云佳就来气，小孩子没头没脑长的飞快，催神一样催人老。
　　“见几次面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见面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儿，你什么事儿都瞒不住我。”
　　被一个90后说成这样，云佳无语，又好气又好笑，就顺着他的话来说：“哦？你都知道我什么呀，别空口白牙的说知道知道，举个例子姐听听？”
　　云天默了片刻，抬手换张碟，云佳淡定的抱臂以待，谁知他一张口就爆料：
　　“你跟张一翟分手了吧……”
　　“……”云佳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小表弟，这家伙大学是特工专业么？！
　　“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回去别跟你大姨他们讲。”
　　云天轻笑一声，说：“姐，你连我都瞒不住，还能瞒住大姨他们么？他们早知道了。”
　　“什么？！！”云佳声音分贝大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云天抬手捂耳。一回神，只见刚刚飞速超车过去的一辆雪白跑车在前边不远的地方突然一个打滑，斜飞向路边，一个撞击栏杆又弹回路中间，恰恰挡在自己前面！
　　俩人尖叫起来！云天手忙脚乱的扭转方向盘，急踩刹车，在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后，停了下来！
　　“我Cao！我Cao！！”云天缓缓情绪，舒口气，转头看云佳，她的脸色惨白，“姐你没事儿吧？”见她摇头，这才手脚冰凉的开门下车查看。云佳缓了口气，也跟着一起下去。
　　两车之间相差不到一尺的距离。他们这辆银灰色的现代完好无损，对方的车头已然撞个稀烂，前盖咧着咝咝的冒出热气。
　　“啧啧，宾利哎，可惜了。”云天看了下，见自己的座驾安然无恙很开心，他伸手向云佳示意，“相机拿来！”
　　“什么？相机？”云佳正在拨电话，听到某小孩儿的指示不明所以。
　　“给谁打电话呢？”云天蹙眉。
　　这当口电话通了，云佳用嘴型说：1、1、0——，“喂，你好，我们这边出了车祸，位置在……”
　　果不其然。
　　云天眉头拧成一个结儿，同样嘴型很夸张的说：你疯了么！！！然后一甩胳膊自己回车上取了相机。
　　啪啪拍了两张车祸现场的照片，以证对方的事故与自己无关，云天合上镜头。见到云佳那边电话已挂，打开副驾的门让她上车。
　　“110说一会儿过来，咱们得等会儿。”云佳用坚定的陈述口吻，希望拿回做姐姐的气场。
　　“姐你没事儿吧！！！”云天几乎要暴跳起来，显然他已不再是四五年前的那个小孩子，“你直接拨打120就得了，还110，110来了咱还能走的了么？先不说他们来这儿得耗多长时间，笔录什么的也要一阵呢！又不关咱们的事，你通知到110已经算尽义务了！！运气不好，没准儿碰上肇事的拎不清赖你，再加上断事儿的又是个活稀泥不主持公道的，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赶紧上车！！一会儿赶不上给小姨送机你等着挨骂吧。”
　　云佳瞪他一眼，没有上车，站在原地又拨了电话，这回是120。
　　我还能没有原则了！！这死孩子，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她一边打电话一边阴着脸看向云天。
　　云天在那里烦躁的挠头！他猜云佳一会儿准还得去那车跟前救人。
　　云佳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云天挡在她和车之间，口气不容质疑的说：“等120！”
　　“120还得一会儿呢，我们得先看看这人伤成什么样了。”
　　“你知道里面是人是鬼？！这车是宾利！姐！宾利你知道有多安全么？！你看他这车痕，正常人能这么开车么？！他不是嗑药了就是醉驾！你不碰他一会儿警察来了什么事儿都说的清，你碰了他有可能什么事儿都说不清！！！”
　　“你不能这样想！除了嗑药醉驾也可能发生别的事情！比如，也许是心脏病突发呢？！”
　　“呵……”云天无语，“那种可能性太小！这不是演韩剧，大姐！！”
　　“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云佳有些生气，声音提高了足有一个八度，“这种事情不能用猜！要具体情况去看！！”

　　杨昊醒过来时隐约听见人的声音。他想动，发觉身体发木，手脚就像不是自己的，再抬眼便看到挡风玻璃上一片血迹，下意识抬手擦擦额头，带下一片鲜血。全身的疼痛逐渐翻涌上来。我操！他骂，寻摸手机想打电话求救，发现早不知道掉哪儿了。他想不管怎么先离开这该死的密闭空间，可推车门这件事变的有些艰难，动作慢的像电影特写镜头，让他的内心更加烦躁。终于打开车门，外面人吵架的声音立刻直窜耳膜。

　　“云佳，不是我说你，你的社会认知太低！！”
　　“呵，我社会认知低？我比你多吃8年的饭，比你多见8年的是是非非！我再低也比你高！你一刚过18岁的小孩儿懂什么！连是非黑白都还分不清楚！！”
　　这种拿着年龄压人的话是云天最为反感的。他怒气蹭的窜上来，口不择言道：“对 ，你懂，你特懂，你连着两次，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男人怎么回事还跟我说什么是非黑白？！！”
　　话一出唇边儿云天就后悔了，可显然已经太晚，他分明看到云佳吸进去的一口气愣是半天没倒腾出来。

　　令人异常尴尬的安静。

　　忽然，一阵声响，俩人同时回头，看到有人打开车门跌了出来，是个男人，二十多岁样子，头上、身上、手上全是血。他摇摇晃晃依着车子站稳了，开口就说：“手机……借手机用一下。”

　　血从额头滑到眼角，他随手一抹，目光扫过云天看向云佳。

　　云佳被他看的有点犯怵，但还是准备递手机过去，被云天挡了下来。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兄弟，你还行吧？120一会儿就到。”
　　对方拿到手机，扬了下手表示没问题。
　　云天回身对云佳说：“这回OK?”
　　云佳阴着脸一言不发，径自回到了副驾座。
　　云天等对方打完电话，拿回手机也上了车，叹了口气：“好吧，云佳，刚才我错行了吧。不过，姐我今年可已经22岁了。”
　　闻言，云佳转头看向云天，一副不可置信。他无奈的耸耸肩，转头倒车，就听见旁边云佳低声惊叫：“停车！云天！”

　　杨昊是倚靠着车，看着这俩路人转身，才意识到自己的伤远比想象严重：四肢百骸的疼痛加剧，稍动一动就钻心扯肺；还有冷，明明是初夏，仍是禁不住直打哆嗦。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口，希望能叫住这即将离开的陌生人，可所有力气好像都抽离了身体，眼皮重到抬不起来，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往下出溜，发出的声音完全消弭在空气里。
　　麻烦大了！
　　此时此刻，不管是他妈谁，警察也好，舅舅也好，120也好，赶紧出现！立刻！马上！！
　　但谁都没来得及出现，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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