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易斯的少年还在流浪

　　【一】
　　沈肆言又做了那个梦。
　　他似乎，总能梦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高三毕业后的聚会，叶安在长廊的尽头向他走来，KTV里无尽喧闹，霓虹灯的灯光肆意照在她走过的地方，像是她走过的路在发光。
　　他身后是同班同学静默如同古钟一般，而他顾不得，他能看出来她要干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躲开的。
　　可是不可以。
　　他心里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叫嚣，沈肆言，如果你退后，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于是他站在原地，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在叶安扑进来的同时展开双臂抱住她。
　　身后并没有他所想象的起哄声，他听到的全是她急促的呼吸，和她心脏急促的跳动。
　　良久，她呼吸渐渐平复，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松了松，他却抱的紧紧的，不想放手，不想再让她走。
　　他听到她的声音。
　　“听说你签证办下来了。恭喜你啊，圣路易斯准大一新生。”
　　她声音很轻，他沉默难言。
　　“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笑了笑，“就是觉得被你第一个抱的人应该是我，将来或许还会有很多。也希望你能遇到适合你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是适合你的。”她说的很缓，“那么，就这样吧。”
　　她后退，朝他笑了笑，是很无可奈何的那一种，灯光很暗，映的她面庞轮廓柔和，她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沈肆言突然眼眶酸涩，而她一直在笑，笑着转身，大步离去，毫无停顿，毫无保留。
　　而这一回，沈肆言不仅梦到了和叶安所见的最后一面，还梦到了所有有关叶安的过往。
　　那些无尽峥嵘的岁月。

　　【二】
　　叶安能和沈肆言一个学校，其实是一个美好的小意外。
　　A市最好的高中以一中命名，聚集各类学习人才，堪称学霸之家，A市学生中顶尖的顶尖才有资格收到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而收到这一通知书不亚于古时当上了状元，任谁家有一个市一中的孩子别人听了都要羡慕不已，瞬间整个家庭都要提升好几个层次。
　　叶安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可惜她是个例外，初中时几乎全年缺课每每原因不是去这里参加什么自制机器人大赛就是去那里参加什么化学竞赛，唯有初三时下半学期回归课堂，勉勉强强能够了上一个高中的分，录取那天突然一道惊雷砸下来，拿到叶爸手里的是一封烫金边蓝底的录取通知书，上书A市第一中学，市一中破格录取的学生，原因竟然是叶家随手一翻就能翻到的一堆获奖证书。
　　叶安左手捏着一张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右手捏着一张实验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委婉表示：“……要不……咱把这张退回去？”举了举左手。
　　叶爸也忧心忡忡：“我闺女要上市一中她的聪明才智怎么能发挥出来？在实验中学多好啊拔个头筹……”
　　叶妈对着一老一小咬牙切齿：“安安怎么就不好了？！一中是多少人想上的上不去的？！老叶你什么思想？！”
　　“妈……”
　　“谁敢退一中录取通知？！”叶妈往门口一站一插腰，“出了这个门你俩就不姓叶！”
　　叶安和叶爸对视一眼，颇有无奈：“老大，听你的。”

　　开学报到那一天叶安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们这一个班几乎都是像她一样特立独行的学生，班主任老许也是一个传奇人物，身兼两个班的班主任——一年十九班——叶安的班，一年二十班——学霸集中营。
　　这两个班简直不是一个风格，第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更是令人不忍直视，老许欲哭无泪，什么叫做我们要接收各个方面的顶尖人才？十九班是一个特别的班集体老许你要认真好好对待？说好的智商爆表呢？！怎么就在及格线上垂死挣扎呢？
　　老许原本想在班里声色俱厉的讲一讲学习的重要性，建立自己的威严，可是一进门迎面笔直飞来一架小飞机，老许躲闪不及被戳的鼻血直流，肇事者还有些歉意的嘿嘿笑：“老班对不起噢我看咱们班废螺丝钉都要扔了浪费所以做了这么一架飞机，就当做送给你的礼物吧你不要客气。”
　　老许捂着鼻子瓮里翁气的：“……好吧谢谢你我很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咧嘴一笑两个梨涡嵌在脸颊上：“叶安，叶子的叶，平安的安。”
　　老许深受孔子真传讲究因材施教，于是想了想，一咬牙：“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数学课代表了，以后记得要好好干，不能偷懒啊！”
　　叶安：“……”
　　于是新高一在叶安看来圆满无比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当然，第一次摸底考试全校倒数后两百的成绩影响不了她丝毫，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成绩永远就不是第一重要的。

　　八月盛夏，高一教学楼给人的气息闲人免进，下课鲜少有人走动，恨不得都抱着屋里的空调睡到天荒地老，叶安因为老许第一天冲动之下给了她一份苦差事要在下课时捧着厚厚一大摞数学作业去他的办公室，所以没回不得不离开如同深秋天气一般凉爽的教室并且有时还会影响她的睡眠，老班是故意报复我的吧？叶安想。
　　“老班给你作业。”叶安两手都占着无奈之下只好一脚踹开门，老许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叶安！你开门的方式可以再简单粗暴一点吗！”
　　叶安翻了个白眼，“知道啦。”
　　有敲门声想起。
　　老许一边给叶安做思想教育一边喊请进，叶安扭头望去，走廊的窗被风吹的大开，门口站着的人和她刚刚一样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细碎的刘海微微扬起，而他刚好抬起头来，叶安微微一怔，与他四目相对间脑海里只有一行字在乱飞：这人的丹凤眼真的很漂亮。
　　长者一双丹凤眼的沈肆言走进来，无视一旁的叶安，老许笑容满面的：“肆言？”
　　肆言。
　　非常好。
　　叶安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散发出干净气息的少年印在她深棕色的瞳孔里，叶安发誓，她听到了上帝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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