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嫦娥不可能这么奔放

　　京城人都说，常觉大人的千金常娥铮铮铁血，是条女汉。
　　前不久宫中御花园举办百花大赏晚宴时，常娥一鸣惊人，穿着一袭桃红齐胸袄裙，身披藕色披帛，怀抱一只纯色红眼小白兔，逢人边说自己是天上月宫的嫦娥转世，自封天下第一美人。
　　所有路过的王公贵人全都被她惊呆了。毕竟常娥顶多也就算是清秀小女子，跟第一大美人之间至少隔着五十个孟妆。
　　年轻的皇上非常仁慈，对常娥扰乱大赏次序并没有出言责骂，只是抹了抹眼睛，挥着袖子对常觉说：“常爱卿，令女喝醉了，还是早些带她回府吧。天气泛凉了，中了风寒可不好啊……”
　　士大夫常觉彼时也有些喝高了酒，一心都在身前不远处的几个美艳少妇身上，听到皇上的话觉得很不为意，只作了个揖嘿嘿笑：“俺闺女皮厚，可中不了风寒。”
　　“……”皇上抹了把脸，侧头看着在三米开外望着自己痴汉笑的常娥，感觉很不好。
　　常娥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白兔，一边浅笑倩兮得走向龙椅前，对皇上娇滴滴得行礼，一边眯眼媚声道：“皇上，您了解臣女吗？”
　　皇上道：“……你是嫦娥转世，朕知道。”
　　常娥很满意得点点头，脚下则继续靠近了皇上一步，压低声音道：“那皇上知道臣女此次下凡，是为了什么吗？”
　　皇上望着常娥一脸神秘的泛红脸颊，不由也好奇了起来，当即亦压低声音道：“朕不知。所以是为了什么呢？”
　　常娥再次靠近皇上两步，在他身边贴耳道：“本仙子乃是为渡情劫而来。”
　　情劫？皇上眼前一亮，不由八卦起来：“那么敢问情劫对象是谁？朕倒是可以为你牵桥搭线。”
　　怎料说时迟那时快，常娥这厮竟火速伸手扒拉过皇上的龙头，撅着嘴巴就对着皇上的娇嫩龙唇啄了一口。
　　月色幽幽湿冷，常娥对着已然震惊过头的皇上森森一笑：“就是您呀，我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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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大赏那一夜，在皇上震惊过后的浓浓惶恐、王公贵人们的下巴脱臼、士大夫常觉的心惊胆战，以及常娥姑娘的邪魅一笑……中，落下了帷幕。
　　与此同时飞速蔓延到了整个京城的便是常娥姑娘铁血真汉子，竟敢当众调戏皇上，胆识不容小觑。

　　府外的消息层出不穷，把常娥描述成了一个衣不蔽体会勾魂的妖孽，常府内后院的一间闺房内，常娥则手执墨釉笔，对镜贴花黄。
　　丫鬟代儿站在她身后，忧心忡忡看着她：“小姐，老爷他还是很生气，这都第八天了，下了朝后他还是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常娥画着自己的眉毛：“无事，不用担心。”
　　代儿看着常娥面上画着的自己前所未见的妆容，不由自主在心中感慨自己的小姐越来越美了，面上则道：“可是夫人去书房敲门，老爷也不见她呢。”
　　常娥在自己额头上印下一朵桃花花钿，总算完成了妆容。她抚了抚身上披着的嫩粉披帛，这才站起身来，微歪着脑袋对代儿笑道：“爹最近收集了几本闺房趣书，吩咐下去，让下人们不要去打扰他修行。”
　　代儿愣愣看着她：“小、小姐怎么知道的……”
　　常娥道：“昨儿夜里上屋顶偷看来的。”
　　说话间，常娥作势就要离开房间，代儿正待追问，常娥的话已幽幽飘入她耳边：“我要去追求一个人，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而后不等代儿回过神来，常娥已然消失在了门边。

　　大周风条雨顺，四海升平，被孟氏一族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内百姓安居乐业，违法犯罪者甚少，年年丰收，国库充实得快要放不下去小黄鱼；对外亦是交际妥当，与邻近几国和平共处，上一次交战已经是三百年前的时候了。
　　皇位传到如今这一代，国家地位更是万分巩固，群臣忠臣，偶有贪官，也能很快查处，朝堂上下齐齐一心，团结到让皇上孟白璧有些无聊。
　　御书房内，孟白璧伸手撑下颚，望着站在自己左下侧的孟妆道：“孟卿，国家太平，鲜有祸事，今日上朝时众臣上报之事，实在是让朕昏昏欲睡。”
　　孟妆对孟白璧躬了躬身：“那是皇上治理得当，皇上不该忧愁。”
　　孟白璧道：“这不代表朕就要听礼部尚书弹劾吏部尚书不爱洗澡，吏部尚书反弹礼部尚书看小黄书吧……”叹口气，孟白璧从书桌上拿起奏折来，翻开，“这本是建议京城内多建几间公共茅厕的，就因为这位爱卿听完戏曲儿回府时尿急无处拉撒，最后竟然尿在了裤子上；这本是建议皇上纳妃……欸？纳妃？”
　　孟白璧望着这份奏折，眼前一亮：“三年守孝已过，朕如今都双十了，确实该纳妃了。孟卿，你怎么看？”
　　孟妆眯了眯狭长的眼，瑞凤眸中闪过一道光：“这提议好是好，但是皇上，当年先皇还在世时，就想为你挑个太子妃，当时凡是家中有未出阁女子的文武官员却全都默默得后退一步，不是家中女儿有顽疾，就是长相欠佳配不上您，这未免太过凑巧。”
　　孟白璧一愣：“孟卿的意思是？”
　　孟妆冷哼两声：“那群臣子精明得很，不想让自家女儿进宫过勾心斗角的日子。”
　　孟白璧无语：“现在后宫空缺，妃子和空气勾心斗角吗？”
　　孟妆挑唇笑，本就妖娆的脸蛋愈显雌雄莫辨：“宫妃有一就有二，等到宫妃越来越多，勾心斗角就越厉害，这座宫殿的怨气就会开始变重了。”
　　孟白璧望着孟妆高深莫测的脸颊，只觉得这个国师越来越神神叨叨，让他有些瘆的慌。他道：“那国师你说，朕该如何是好，难道朕的后宫就要一直空缺下去了吗？”
　　孟妆啧了声：“所以皇上最好寻个胆识惊人的女子为妃，不然难以镇压后宫怨气。”
　　不知为何，孟白璧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当初百花大赏上强吻自己的常娥姑娘，逼得他一个激灵。他赶忙把脑海里的常娥映像擦掉，正待说话，怎料就听孟妆道：“依本国师看，大夫常觉家的千金常娥就很不错，有胆识，有魄力。”
　　孟白璧脸色一白：“但是朕、朕对她……”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念想啊。
　　“欸，皇上多虑了。”孟妆对他挑了挑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毕竟她是全京城唯一一个对皇上您有意思的女子，皇上，您要珍惜。”
　　孟白璧双手抱下巴，漂亮的眼睛望着照射在宫殿前方的白玉雕柱，叹气道：“孟卿说得有道理。但是朕总觉得，朕的爱妃不应该这么……奔放。”
　　孟妆走上前，拍了拍孟白璧的肩膀：“奔放总比开放好。皇上不如出宫散散心，没准能遇到惊喜。”
　　说罢，孟妆告退。孟白璧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该出宫找些乐子，也就换了便衣，一路朝宫门去了。
　　天色万里无云，碧空晴朗。孟妆站在朝议殿附近的一棵依依杨柳树下，望着孟怀璧的背影，眼中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他收回眼来，抬手，摘下一片杨柳叶子，放在唇边吹了一口气。叶子瞬间就化作了一个绿绿的小人，漂浮在空中，围着孟妆转圈圈。
　　孟妆又对它轻轻一弹，小人就开始说话：“国师好美，国师好美！”
　　孟妆斜它一眼，嘴角的笑意分外恶劣：“想一直活下去吗？”
　　小人眼中爆发出惊喜：“国师，您要长久的赋予我生命吗？”
　　孟妆道：“自然可以，只要你听我的话。”
　　小人眼睛更亮：“听话听话，一定听话。”
　　孟妆别开眼，看着湛蓝无比的无际天空，唇角泛起了一丝幽幽的笑。

　　孟白璧出了宫，一路去了通州街和五丹街交叉口，吃了一碗红油云吞，一笼小笼汤包。正待付银子时，孟白璧一愣，终于发现自己没带荷包。
　　摆摊老伯正站在他身侧，用一种渴望又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孟白璧缩回放在腰间探索了无数次的手，分外歉意得看着老伯，正在心中纠结自己该如何说出口赊账之事时，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娇笑声。
　　孟白璧侧头望去，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身着金线绣杜鹃花的曳地红袄裙，外披半透明淡绿纱衣，手挽嫩红披帛，头顶流云髻，一只通体雪白似发光的珍珠簪点缀其中。不是常娥又是何人。
　　孟白璧看着常娥，只觉得分外奇怪：几日未见，竟觉得这女子变美了甚多，若说前不久的她乃是清秀佳人，今日的她却可算是美艳逼人。
　　不知不觉间，孟白璧望着她，便出了神。直到常娥走到他身侧，拉了拉他的手，才让他回过神来。
　　孟白璧笑道：“怎么在此处也能遇到你。”
　　常娥也笑道：“是我追着公子的气息来的。”
　　孟白璧一愣：“朕……我的气息？常姑娘真是说笑了，我的身上哪里有那么重的气息……”
　　常娥却阴森一笑，又靠近孟白璧一些，小而挺的鼻子在他怀中深深一闻，这才抬起头来狡黠看着他：“当然有……而且，很诱人哦。”
　　她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孟白璧，眼神中夹着说不清的魅惑与蛊惑。孟白璧身为一介从未近距离接触女子过的天子，瞬间就涨红了脸。
　　他不由自主得后退两步，双眼乱飘道：“常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还是……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常娥捂唇，低头轻笑：“你害羞了。”
　　孟白璧的脸瞬间又红了一个阶层：“不，不不，朕……我、我只是觉得有些热。”
　　常娥不置可否。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伯，笑道：“我帮公子付了这饭钱，公子还我一个作为交换的条件，如何？”
　　孟白璧道：“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了我，我再告诉你。”
　　孟白璧侧头看了看四周，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便心道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吃霸王餐，这名声传出去总不大妥当。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位常娥姑娘的一个条件，难道他还满足不了吗？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便是。”
　　常娥非常高兴，伸手从荷包中掏出些碎银子来，交给老伯，这便伸手去牵起孟白璧的手来，一边牵着他往前方街道上走，一边顺势将身体倚靠在了孟白璧的胳膊上，笑道：“夫君，我带你去护城河边逛逛。”
　　孟白璧脚下一个踉跄，他赶忙挣脱常娥的手，不敢置信看着她：“你方才叫我什么？”
　　常娥依旧很高兴，漂亮的妖娆眼睛此时眯成了两条月牙：“我的条件便是我要成为你的妻子。你方才已经答应我了呀。”
　　孟白璧更惊悚了：“妻子？！！！可是朕乃一国之君，你知道皇上的妻子是什么身份吗？！”
　　常娥嘻嘻道：“皇后呀，我自然是知道的。”
　　孟白璧怒道：“朕的皇后可不能如此轻率就决定是谁。”
　　常娥伸手抱胸，开始晓之以理：“方才你我定下了契约，哪里轻率了？”
　　“契约？什么契约？”
　　常娥诡笑：“皇上不如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腕。”
　　孟白璧伸手拉开自己的左手衣袖，却见自己的左手上，平白就多了一条发着莹莹白光的红绳。这红绳似是镶嵌在皮肤上的，他伸手去触摸，什么都没有摸到。可眼睛却分明能看到手上有条红绳。
　　他吓了一跳，额头也渗出了汗来：“你究竟是谁？竟会此等巫术……”
　　常娥摇摇头，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孟白璧的鼻子，这才道：“我是常娥呀！还有，这不是巫术，这是月老的红绳。红绳两端绑，男左系女右。方才你答应了我的条件，也就结下了契约，你我今生的姻缘已定，你再挣扎，也是枉然。”
　　孟白璧再怒：“可是朕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常娥继续轻笑道：“结下了契约，就要遵守。否则你违反了天规，死后可该去雷锋塔下受刑了。”
　　孟白璧睁大了眼：“雷锋塔？”
　　“那底下还有一条青蛇与一条白蛇在受刑，倒是可以与你做个伴。”
　　孟白璧的脸刷的变白了。他抿着嘴唇想了想，终是叹息一声，幽幽道：“朕的命，苦啊……”
　　常娥很高兴，她伸手拉着孟白璧的手，望着远处一株随风摆动的杏树，愉快道：“皇上的命乃是大吉之命，怎么会苦呢。”
　　她拉着孟白璧的手，一路经过了那颗杏树。
　　只是在经过杏树时，她轻轻伸出手指，对着杏树轻弹了一下。
　　杏树上两只对着孟白璧搔首弄姿的杏花妖，瞬间烟消云散。
　　自然，这一幕，孟白璧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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