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先生日记

作者:灵魂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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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狂的马戏团



      温暖的阳光要再等一个小时才能穿过玻璃窗照射到房间里面来,陆东雨一手晃动着铅笔,一手翻看着仍旧不见任何起色的账薄。一本本书籍在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怀着万分渴望等待着人来翻阅,它们唯一的愿望就是不再崭新,可就这一个简单的愿望也如同人们生活中一些点滴的梦想一样难以实现,店门上提醒客人到来的铃铛像是提前进入了午睡一样,迟迟听不见响起,陆东雨也开始打起了瞌睡。
      店里唯一一张沙发被兰珊占据着,她也是店里唯一忠实的客人,时不时带来几个客人来这里买书,大多数是刚买了房子要装修,为了充门面装书架的,胡乱的挑一些大部头的系列书籍,她自己却从来不买书,也不看书,她钟情的各种杂志。此时正蹲在沙发上,对着脚前摊开的一本杂志,把脚指甲涂成各种颜色,波浪般的长发垂到眼前,让人看不清面孔,旁边的矮脚桌上的烟灰缸上架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香烟,烟雾随着斑驳的光线缕缕盘升着,房间里如甜梦般安静。
      “如果太无聊,你可以出去走走,听说郊区的集市上来一个大篷车马戏团,你可以去看看。”兰珊抬起头看着昏昏欲睡的陆东雨说道。这个面目清秀一脸单纯的男人是她见过最闷的人,从没见他出门闲逛或是有什么男人该有的活动,似乎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她想一直这样下去可能会有问题,或许已经有问题了。
      “是吗?想不到现在还有马戏表演,我是应该出去走走。”陆东雨看着兰珊长发间露出的精致脸庞说道,顺手合上了账薄。“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客人,我很快就回来。”陆东雨说着起身往外走。
      “你最好多逛一会儿,没感觉到你已经快和那些书一样要发霉了吗?还有,你能脱下外套吗?现在是什么季节了,满大街的都是长裙短裤。”兰珊把涂好指甲的脚平放在沙发边上,找了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看着陆东雨一身常年不变的打扮说道。洗刷过度的帆布鞋和牛仔裤,永远不变的T恤和黑夹克,额头前半长的刘海和眼神一样柔软而安静。她想象不到这样一副形象还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或许在校园里还能有一个半个的爱慕者,不管怎么说,那里还算是保留一些单纯和斯文的地方。她也曾在无聊至极的时候猜测过,如果一个人一直都是同样的打扮,是不是在等待什么人来找他,他不敢有丝毫的变化,怕找他的人认不出来。
      “这里平时没有阳光,有感觉有些凉,不过我还是带着好了,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冷了”陆东雨脱下外套拿在手里讪讪地了笑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热烈的阳光铺天盖地的飘洒下来,刹那间有些透不过气来,刺眼的阳光让人产生一种要流泪的感觉。陆东雨根据兰珊提供的地址计算了一下路线,然后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点走去。
      兰珊说的对,街上的颜色已经鲜艳起来,秀发美腿让人眼花缭乱,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了一个新的季节,而他还在另一个季节里守候,这是有多么奇怪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而他们却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他们既忽略别人的存在,又渴望别人的目光;既想跟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联系,又不想别人闯入他们的世界。陆东雨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城市茫然地笑了笑,他笑自己突然想不出让他熟悉的究竟是什么,眼前的一切明明很陌生。
      郊区的集市让人感觉舒服了很多,不再那么拥挤,也不再那么做作,头上脚下都有更多的空间,似乎可以让人自在呼吸的空气也多了些,不过热闹依旧是非凡的。他本来认为兰珊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让他出来透口气,他想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远处扩音器传来的音乐声说明兰珊没有骗他,转过街角已经能看到帐篷高高的彩条尖顶。
      外面已经用帆布架起了高高的围墙,上面是用油彩画的各种表演节目,神奇的魔术,惊险的飞刀,美女驯野兽,巨人与矮人,充满诱惑的抽奖,诸如此类。有两个入口售票,入口两边是一些售卖棉花糖、爆米花、饮料以及各类食品玩具的。陆东雨买票走了进去,立即被一种奇特的氛围包裹,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有许多未知的神秘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帐篷里上演。带着孩子的大人们被孩子拉着走进了杂技表演的帐篷,年轻人都被吸引着走进了更大的帐篷,他们想去那里看看一个光着身子的美女是如何驯服野兽的,其他人则分散着在各个帐篷里游荡。
      陆东雨本来对这些是不太在意的,这些人往往会把最精彩的节目保留到最后,然后想出各种办法让你掏出口袋里的钱。他信步走到了抽奖的帐篷,本以为这里会门庭冷落,因为他想人们大概已经知道这种抽奖的把戏,没想到却聚集了很多人。他想着不管是否是骗人的,既然出来了,试试运气也好。帐篷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台子,上面摆满了奖品,台子后面是一个转盘,上面的小格子上标注着奖品的名称,台子前站着几个卖奖券的人。陆东雨仔细看了看,许多怀里已经抱着不少奖品的人却迟迟不肯离开,直到主持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兜售,才知道这些得了奖却不肯离开人所期待的大奖是什么。在轮盘侧面的一张椅子上做一个蒙着面纱穿着暴露的女人,姿势撩人,两条光滑的长腿搭配着撩人心弦的红色高跟鞋不时变换着姿势,据说是一位来自外国的金发碧眼尤物,中得头奖的人可以与她共度一夜良宵,主持人用神秘而充满深意的口吻鼓动着那些跃跃欲试和中了奖以为自己运气好的人。看来还是骗人的,陆东雨有些失望的走了出来,放弃了试试手气的念头。
      不过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在帐篷之间空地上的小丑表演,陆东雨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确实很滑稽,但却没招揽都客人,他手中的玩具也一直没卖出去,陆东雨向他走了过去。
      “买一个玩具带回家去吧,小孩子肯定会喜欢的。”小丑看到陆东雨走了过来,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指了指身边木头箱子里的玩具说道。
      “我还没有成家,没有小孩子。”陆东雨说着看了箱子里面的东西,他想里面如果有他感兴趣的,他一定会买一个的,但是却失望了,里面却是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而且从表面上质量就很糟糕。
      “这样吧,如果你肯出一点钱,当然不会很多,只是一个玩具的钱,我就给你做个表演,一个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表演,这样行吗?”小丑听说陆东雨家里没小孩却仍然不肯放弃,继续说道。
      “我可以出一点钱,不过你能保证你的表演让我吃惊吗?”陆东雨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散的钞票,有些开玩笑似的说道,他知道小丑的表演并不能让一个成人吃惊,不过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小丑,从小丑的脸上你是看不到真实的表情的,而且也不能看小丑的眼睛,那是不礼貌的。
      “我保证。”小丑用滑稽的口吻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道。
      “那好吧,你得知道,要把一个成人逗笑很难。”陆东雨把钱递给了小丑。他不明白小丑这个行业,似乎全世界的小丑都是一个模样,他们也是演员,却和其他演员不同,别的演员可以扮演各种类型的各种年纪的绝色,而小丑却只有一个类型,而且你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年纪。如果说别的演员是在用不同的角色来诠释自己,那么小丑可能是一种角色来隐藏自己。似乎是有些可悲的,但他的目的却始终是在引起人们的欢笑。
      “我不是要把你逗笑,因为你要的是吃惊,不是吗?”小丑挤了挤眼睛,从肥大的口袋里拿出六个网球大小的红色圆球捧在手里,接着说道:“那么我要开始了,尊贵的客人,你要仔细的看,因为惊奇往往在细微之处。看到了吗?现在我手里有六个球,千万别露出失望的眼神,也许你猜对了前一半,我确实要把它们抛起来,不过我不是用手接住它们,我要用嘴把它们吃到肚子里去。”小丑说着做了一个开始的动作,然后就把球一个接一个抛到了高处,然后张大了嘴巴在下面等着,球依次落了下来,陆东雨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球就已经消失在小丑的嘴里了。
      “看到你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我的表演又一次圆满的成功了。”小丑拍了拍肚子做了一个吃饱的动作。
      “这不是小丑的表演节目,只是个小魔术,我敢肯定你的衣服里能装得下一百个这样的球,我想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像其他表演那样,从屁股后面把你刚才吃下去的球拿出来。”陆东雨回过神来看着小丑说道,他虽然看到球都落入了小丑的空中,但他不认为球真的进了他的肚子。
      “我的衣服确实有那么大,但不都是用来装球的,我刚才确实把球吃了下去,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没法从屁股里把它们拿出来,因为它们现在我的肚子里。”小丑把表情做的很认真。
      “呵呵,你又不自觉的把面前的观众当成小孩子了,如果那么球在你的胃里,现在你最适合去医院了。”陆东雨笑着说,他开始觉得这个小丑很有趣。
      “没必要,小丑的肚子什么都装得下,小丑什么都吃得下。”小丑的表情更夸张。
      “什么都装得下?”陆东雨看着小丑像要模仿他的表情。
      “甚至于别人的嘲笑。”小丑做了一个嘲笑他人的表情。
      “什么都吃得下?”陆东雨歪着头问道,小丑让他找回了一些童真般的顽皮。
      “只要你想得到,小时候大人没跟你说过吗?走进马戏团,就走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小丑开始模仿陆东雨的表情,一个很久没笑的人突然认真微笑的表情。
      “那你把我的衣服吃掉吧。”陆东雨把拿在手里的夹克递到小丑面前,顽皮地笑着说。
      “吃掉了你的衣服,不会像上次吃掉你的玩具车一样哭泣吧?”小丑接过衣服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一次他没有做夸张的表情。
      “我的玩具车?”陆东雨疑问道。
      “哦,看来我真是容易把所有的观众都当成小孩,别介意,这是我每次给小孩子表演都会问的一个问题。好吧,但你还要支付我有点钱,世界上没有免费的表演,不是吗?虽然我是想证实自己。”小丑的动作又开始滑稽起来。
      “一个人有能力来证实自己,不管自己说,都是幸福的。”陆东雨把钱递给小丑微笑着说道,他的心里对自己很不耻,似乎只有在这个小丑面前自己才能真正的放松起来。
      陆东雨对这次出门是感到满意的,不管怎么说也算发生一点有意思的事,比以前无所事事漫无目的的逛街好多了,他并没打算让小丑吃衣服,因为他从来都不习惯看着别人出丑,不管方式是否恰当,这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他只是想跟小丑多聊一会儿,多享受一下这种放松的心情。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把箱子里的玩具买下来放到书店里作为客人买书的赠品是否合适。
      可是他并没能继续思考下去,面前的情景已经让他张大了嘴巴,吃惊的无法呼吸了,小丑正在吃他的衣服,并不是撕碎了吃,而是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整个的吞了下去。随着随后一点衣角消失在小丑的嘴里,陆东雨也跟着小丑的动作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
      “这下真的吃饱了,肚子里的东西太多了,啊,你相信了吧?”小丑看着还没有合上嘴的陆东雨拍了拍肚子说道。
      “额。”陆东雨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手指着小丑的肚子,吃惊的无法说出话来。
      “很抱歉,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没办法从屁股后面再变出来,跟你说了这不是魔术。”小丑滑稽的转过身拍了拍屁股说道。
      “那是真的衣服!它在你的肚子里,怎么办?”陆东雨的手仍指着小丑的肚子,他担心的是那个神奇的肚子怎么消化它。
      “呃,你该不是想让我赔你的衣服吧?小丑的口袋里只有贫穷的铜板。”小丑拍了拍身上的口袋。
      陆东雨摇了摇头。
      “这么说,让你吃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的钱没有白花。”小丑提起箱子打算离开。
      “你经常表演吃东西吗?”陆东雨吃惊的状态有了一些好转,虽然是亲眼看到的,但他在心里还是告诉自己这样的表演不能当真,他想知道小丑以前都吃过哪些东西,以此来判断这个小丑是不是靠这样的手段来骗取客人的东西。
      “不,这是单独为你准备的节目,只是为了……只是为了让你……只是为了让你吃惊。”小丑伸手摸了摸红鼻子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向前面一群孩子走过去。
      “对了,如果你对魔术有兴趣,可以到左面的帐篷里去看看。”小丑停下来转身,接着说道:“有些东西虽然明知是假的,但依然会吸引我们,不是吗?”
      陆东雨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依旧明亮的刺眼,除了高大的彩色帐篷和身边往来兜售各种奇怪东西的人之外,没有一丝梦幻的色彩,但不为什么,自从遇到这个小丑之后,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人的胃怎么能装得下一件夹克,还有六个球呢。陆东雨想着抬起脚步走向了左边的帐篷。
      帐篷很小,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看着桌子后面的魔术师表演,魔术师后面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魔术道具,估计是在表演后向客人售卖的。
      魔术师的表演都是一些常规的小节目,没有什么新奇之处,扑克牌,绳子,变金鱼,变鸽子等等,陆东雨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打算出去别的逛逛,这时魔术师站了起来。
      “再也没有下午这段时光更让人想睡觉了,如果不是晚上有心爱的女人在床上等着,我更愿意把睡觉的时间改在下午。”魔术师的话引来观众一阵笑声,这阵笑声的传播是含蓄的,几个女观众抿着嘴,有老婆的观众则是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那么接下来我表演一个魔术,让大家清醒一下,我知道,来看魔术的人更喜欢找出魔术的破绽,刚才的几个小魔术也许让大家有些不屑一顾,那么下面我就找一位最不屑的观众来和我一起表演。”魔术师说完径直走到陆东雨的面前,接着说道:“原谅我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对你有一丝的不尊重。”魔术师把陆东雨带到了桌子前面。
      “为了让大家看清楚,也让大家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只能骗骗小孩子的三流魔术师,我就在桌子前给大家表演,后面是桌子,我不可能做什么手脚,我的身上也一样,藏不下任何东西。”魔术师说着伸出双手让大家看清楚,他的说法让观众都点了点头,因为桌子离后面装道具的架子有很长一段距离,虽然不知道他要变什么,但想利用那些道具是不可能的,他穿着一条紧身裤和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了臂弯处。
      “你戴手表或者其他饰品了吗?”魔术师打量了一下陆东雨问道。
      “我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品。”陆东雨笑着说道,他已经猜到魔术师是要把他身上的饰品变没,本来他猜测可能是玩解绳子的把戏。
      “这可就不好办了,难道要把我你的裤子变没吗?”魔术师有些为难地说道。
      “好啊,如果你能,我不介意。”陆东雨说道,他在等待着魔术师如何变换说辞,通常遇到做不到的问题都变换一种游戏来转移观众的注意力,这是常规的小把戏。他不喜欢看别人出丑,但最讨厌别人说大话。
      “本来我还担心如果把一块手表变没可能起不到理想的效果,既然你同意,那再好不过了,前提是你必须保证你是穿着短裤的。”魔术师笑着说道,似乎看穿了陆东雨的心思。
      “穿了。”陆东雨说着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为了缓解自己可能已经红了的脸,悄声对魔术师说道:“我要怎么配合你呢?”陆东雨本也想看一看魔术师尴尬的表情,因为裤子穿在他的身上,没有他的配合,想不出怎么可以完成。
      “你要做的配合,就是想着怎样揭穿我的把戏,像你刚才站在那里要做的一样。”魔术师也小声说道,但声音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魔术师从架子上取出一块类似丝绸的布,但不是透明的,交到一个女观众手中。
      “美丽的女士,请你仔细的看看这块布,当然,这块布料是非常柔软的,不过你要看它是不是暗藏着什么机关。如果你喜欢,表演完之后我可以给你一个实惠的价格。”魔术师说道。
      被恭维的女人面带笑容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没问题。
      “那么接下来请大家仔细的看吧。”魔术师把布抖开围在了陆东雨的身上,接着说道:“当我们拥有某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可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当我们真正失去了某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又会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我们享受获得时的喜悦,承受失去时的悲伤,却从未认真的去体会拥有时的满足。”魔术师说完猛地扯下了围在陆东雨身上的布料。
      随着一片惊呼,陆东雨瞬间感受到了从门口吹进来的微风的凉意在两腿之间穿梭,裤子不见了。陆东雨傻傻地愣在那里,看着面前观众惊叹的表情说不话来。没人解开他的腰带,没人扯掉他的裤腿,没有任何东西触碰他一下,在那一瞬间之前,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裤子和腿之间轻微的摩擦,而现在,如果不是所有人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裤子确实是不见了,依旧穿在身上的是蓝白条纹的短裤。
      “这个表演能抵得上大家一个舒服的午觉吗?”魔术师抖了抖轻盈的布料,微笑弯腰施了一礼。
      几个观众拼命的鼓掌,那位姿色平平的女人已经打算买下那块布料,从帐篷的缝隙中透过来的光线落在布料上,一些细小的灰尘在光中飘荡,在陆东雨看来,那布料的光泽已经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随着布料的起落和观众的惊呼,裤子又奇迹般地回到了陆东雨的身上,心里的迷惑已经没法让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外面的阳光提高了午后的温度,他感到自己有些昏昏沉沉。虽然里面的观众为表演喝彩,但他知道有些人还是自热地认为他是魔术师的搭档。
      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不可思议的一天,至少是在他看来,虽然不像是真的。
      他在艳舞表演的帐篷里停留了一会儿,再一次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恼火,因为他没法像其他男人那样欢呼叫好吹口哨,说些色情的下流话,没有了这些,看这样的节目也就索然无味了。
      不知不觉又走进了一个小帐篷,进来才知道这个是占卜师的帐篷。
      “等了你这么久,一句话不说就走吗?”占卜师看着想要转身走开的陆东雨说道。
      “等我?等我干什么?”陆东雨回过头一脸茫然地问道。
      “等你,当然是给你算命了。”占卜师说道。
      “我没什么想要算的。”陆东雨向来不相信这些。
      “这个世界人每个人都让别人认为自己是有故事的人,只要有故事的人就有要算的东西,每个人都想知道明天什么样,除非他知道了结果。你是没有故事的人吗?还是死守着纯真,已经被生活流放了?知道了明天,并不等于今天就失去了意义。”占卜师说道。
      “我的明天是什么样?你用什么可以预见到,扑克牌?塔罗牌?骨头?还是水晶球?”陆东雨在桌子前做了下来说道。
      到了跟前陆东雨才看清了面前的这个占卜师,黑色的薄衫,紫色的长发,漆黑的眼睛里并没有这个古老而神秘的行业所渲染出来的气息,洁白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这样一个年轻动人的女人怎会在这里给人占卜?
      “预见你的明天不用道具,你还真的变了,如果我用心一点,还能听到你当时的笑声,纯净得让人忘记了时间。”占卜师说着把手放在耳边,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陆东雨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知这是哪种让人迷惑的方式,他一如既往的压制住了心底的烦躁,不敢对人泄露真实的感情。
      “你非常重视承诺,但你的承诺却从来没有实现过,就像你常常相信别人,别人却从不相信你一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人生中的第一个承诺,你却从没想过要实现他。”女子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戒指轻声说道,眼角流露出来的不知是得意还是羞怯。
      “大多数的人不都是这样吗?你还是换另一种谈话技巧吧。”陆东雨知道这些人都会说些适用于大多数人的话,来修正话语间的漏洞,让听者更相信所说的就是自己。
      “我的话并不模糊,我说的是从来没有,你实现过自己的承诺吗?现在说这些不重要,你真的记不起我了吗?才短短二十年,你认真想一想,二十年前,同样的马戏团,同样的我。”女子把脸凑到陆东雨面前,幽幽的芳香飘散着。
      陆东雨看着女子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庞,以及深邃的眸子里的自己,遥远的记忆瞬间崩开了新的出口。同样一个阳光烂漫的午后,八岁的他牵着弟弟的手,跟着大人的脚步跑向集市上的马戏团……
      “你为什么还没老?”陆东雨手心里满是汗水,惊讶地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记忆在脑海里奔涌,他想起了他和弟弟从驯兽表演的帐篷里出来,看到这个女人站在帐篷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那种美是让人流连忘返却又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的。
      “时间从我身上带走的并不是容颜,我没变老,你却长大了,想起你的承诺了吗?”女子笑着问道。
      “我不记得了,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承诺呢。”陆东雨一头雾水。
      “你当时拉着你弟弟手指着我说,我以后就要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当老婆。”女人说道,表情像是在对着一个小孩子。
      “啊!”陆东雨惊讶了一声,他的神经快要绷不住了,不知道接下里要发生什么。
      “我并不是来跟你要那个承诺的,因为现在的你,哎。”女子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还是说说别的吧,我想你一定记得那天晚上马戏团里发生的事吧。”
      陆东雨正在努力回想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在角落里拿出一包食物,看了陆东雨一样,说道:“她说你今天会来,没想到真的来了。”男子说着做了一个扔飞刀的动作,走到门口把食物分给等着门口的两个人,然后坐在帐篷旁边的箱子上吃了起来。
      “那天晚上马戏团的动物丢了。”陆东雨回想着说道。
      “那么,是谁做的你应该清楚吧?”女子循循善诱地说道。
      “大家说是当地的犯罪分子把动物偷出去卖掉了。”陆东雨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弱弱地说道。
      “不对不对,是你做的,你打开了门,放走了所有的动物,你忘记了吗?那时候的你胆子可比现在大得多,不是吗?”女子盯着陆道晴的眼睛问道。
      “可是,可是我只是打开了笼子的小门,动物怎么能都跑出来呢?再说,那么多动物跑出来肯定会有人发现的,怎么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见过它们呢?”陆东雨急切地辩解道。
      有时候,一些事情已经淡出回忆,或是变得不真实,或是从记忆中消失,但某一瞬间当你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它们依旧清晰得历历在目。记得当时弟弟特别喜欢一个带帽子的小猴子,他就在天黑的时候从马戏团帆布围墙的裂口处钻了进去,想把小猴子偷出来给弟弟,他悄悄的打开笼子的小门,想他惊讶的是所有的动物都在一个笼子里,矮小的蒙古马和健壮的狮子挤在一起竟然相安无事,他想要偷的小猴子蹲在一个草狼的旁边,由于他特别怕狗,所以看到狼以后就吓的跑回了家。
      第二天便听说马戏团的动物被人偷走了,马戏团也随之消失了。现在听女子说是他放走了所有的动物,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被他打开的笼子的门刚好够他钻进去,比猴子大的动物怎么出得来呢。
      “猴子出来后,打开了大门,带着所有的动物走了。”女子摊了摊双手,似乎在她看来这一切都很自然。
      “然后呢。”陆东雨抓了抓头发,感觉要发狂。
      “然后?我还是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座山叫四季山,山的主人很疼爱的她唯一的女儿,于是在山下给她建了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农场,让她居住,大家都管她叫天堂小姐。陪伴着她的有四个人,掌管着农场的四季。一个人若是每天生活在快乐之中,便渐渐感受不到快乐是什么了,这位小姐正值顽皮的年纪,和她的伙伴们颠倒了四季,让人们的生活陷入了困苦之中,她的父亲虽然对她万分宠爱,但却不是不明是非,对女儿的胡闹可以理解,但对臣民的苦难也是心痛难当,因而狠下心来把女儿和她的伙伴赶出农场,并发下誓言,作为惩罚,他们要铺一条从农场到四季山上的黄金道路,直到最后一块金砖铺到山上的门口,他们才被允许回到农场。他们五个人来到了外面的世界,成立了天堂马戏团,在各地搜寻财富,换成黄金,由魔术师把这些黄金变成各种动物,每隔几年,由一只施了咒语的猴子把动物赶回农场,铺成路。外面的世界虽然避免不了风霜雨雪,但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有一天一个孩子在夜里打开了笼子,放走了动物,猴子并没有被施咒,它不知道回农场的路,这些动物不知道被它赶到什么地方去了。马戏团几十年的积蓄一夜之间不见了,每个人都很沮丧。天堂小姐很生气,因此发下诅咒剥夺了小男孩身上的三样东西,勇敢,坚持和乐观,他将成为一个胆小懦弱的,忧伤的,因为无法坚持而要时刻面对失败的人。”女子轻声说着,语气淡然,像是在叙述着一个平淡无味的故事。
      “你的父亲原谅了你的过失,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呢?”陆东雨低声说道,他想,如果他相信了这个故事,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可能会哭出来,因此他当做一个故事,谁又能肯定这不是一个梦呢,在梦里,面对那些不可思议的情景,我们不也经常在自问这是在梦里吗?
      “他没有原谅我,而是把我赶出了农场。”女子冷漠地说道。
      “但是他并没有改变你这个人,不是吗?回到农场你依旧是天堂小姐,但那个被你诅咒的小男孩呢?”陆东雨看着女子说道。
      “这也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伙伴们说我不应该剥夺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只留给他一个短暂的童年来回忆。现在我们农场里积累的黄金差不多可以铺到半山腰了,在这漫长得似乎静止的时光里,我们不停的在世界各地奔波,都有些疲惫了。因此我们想到了一个主意,剩下的事由你和你弟弟来做,我们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个地方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表演。”女子说道。
      “我弟弟?”陆东雨又吃了一惊。
      “他也被我拿走了几样东西,等你们完成了工作,我拿走我的,你拿回你的,咱们各不相欠。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比较轻松的,一个是相对困难的,你选择一个,另一个就是你弟弟的。”女子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我要是不选呢?”陆东雨问道。
      “没有放弃这一条。”女子收回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做着否定的动作。
      “我选困难的。”陆东雨看着在面前晃动的手指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坚决地说放弃,即使没有这一条。也许就像她说的,自己的勇气已经被拿走了。
      “决定了吗?本来以为你会选择轻松的,毕竟你弟弟做起这些事来比较容易些,而对于你,就真的是困难了。不过你既然选择了,就这样决定吧。你来找接下来所需要的黄金,而你弟弟,要到农场去铺路。”女子放松似的轻呼了一口气。
      “好吧。”陆东雨说道,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话题的无稽性,站起来向外面走去。天堂农场,黄金铺的路,真是扯淡,看来是被那个小丑和魔术师搞昏了头。
      阳光的温度还没有减弱,在门口的三个人已经吃好了饭,除了穿皮夹克的人之外陆东雨认出一个人是刚才表演魔术的魔术师,另一个是年轻帅气的男人,染着金色的短发,在看着陆东雨微笑。
      “认不出了吧,我就是刚才吃掉你衣服的小丑。”年轻人一脸阳光的微笑着说道。
      “你的脸上不见了童年时的朝气,我的魔术帮不了你。你的驯兽师姐姐一直对你耿耿于怀,放走了她的动物,让她法表演。不过现在看来,她比你更年轻,哈哈。”魔术师笑着拍了拍陆东雨的肩膀。
      “我们要找个不错的地方开几间有意思的小店,说不定我们会再见面。”小丑笑着说道。
      “有些你没有的东西,试着自己找到它,不能等着别人送到你手中。”穿黑夹克的男人看着一言不发的陆东雨说道。
      陆东雨向出口走去,背对着阳光,影子在身前拉得很长。
      “我始终认为小姐做得过分了,二十年,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胆大活泼的小孩子了。”魔术师看着远去的陆东雨说道。
      “你怎么知道小姐没有后悔呢?”从帐篷后面走出一个穿着紧身皮衣的美女,裸露着大腿和紧致的腰部,手里拿着食物,边吃边说道:“前段时间他弟弟来到马戏团,小姐给的是同样的两个选择,只不过把轻松的那个选择换了困难的。你们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思。”女人说着不屑摆了摆手走开了。
      “为什么要知道女人的心思呢,只看她们的脸蛋就够了。”黑夹克男人坏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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