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剑

　　传说天地形成之初，混沌荒芜。

　　时有龙凤麒麟三大神族，相互不服，故而导致一场大战。龙鳞无坚不摧，凤凰浴火重生。而在两族联手将麒麟几乎赶尽杀绝的时候，有一魔神从中挑拨离间，致使龙凤两族反目。麒麟因此得以脱身，逃至洪荒下届，就此销声匿迹，隐于世间。

　　天上龙凤大战千年，世间又有三千魔神杀戮不断，腥风血雨，天怒人怨。

　　龙族之祖，用自己的血肉筋骨打造了一件法宝武器，名曰：龙王剑。
　　龙骨为剑身，龙爪为剑柄，龙角为剑鞘，龙筋为剑骨，龙鳞为镶嵌，龙须为佩饰。此剑能斩万物，断山河，呼风唤雨，招雷引电，通晓人心，金刚不断。用以斩妖弑神，镇海震天。
　　锻造此剑时，山河共振，雷鸣电闪；此剑出炉时，天地色变，日月同辉。

　　龙祖持此剑，不过百年，便威震四海，大败凤族。

　　凤族灭迹，仅余有其血脉的数只飞禽逃于深林，苟延残喘，而龙族自身也元气大伤。龙祖更是耗尽了精力与血肉，在将那一挑唆事端的魔神封于极北巨岩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
　　四海之主千年根基，随着龙祖之死竟也开始动摇。

　　其子四人为夺其位，大打出手，互不相让。无奈四人实力相差无几，争夺了数百年也未分出高低，只好各退一步，四人东南西北各据一方。日子久了，表面看起来倒也是一派祥和，而实际上确是暗流汹涌，相互试探。
　　四人都心知，得龙王剑者，岂止四海，就是天下也都可以一并收入囊中。但这龙王剑，自从龙祖大败凤族退居四海后，却是谁都没再见过。

　　众人猜测，龙王剑毕竟与龙祖一体同心，也许是随着龙祖仙逝而消失了也说不定。
　　可这四个儿子却不这么想。他们知道，龙祖只是将其藏起来了，而自己想要一统四海，就必须要借助这把天地也为之色变的龙王剑。
　　然天地之大，沧海桑田，几数轮回，眼看四人迟暮，却仍是没有踪迹可循。

　　忽有传南海龙王已觅得此剑，其兄弟按捺不住，前来抢夺。遂斩兄杀弟，毫不留情，转瞬便将四海收入囊中。事后却悔之莫及，直道此剑力量过于强大，乱人心智，实不该留在世间。可惜世间尚未有物能摧之，便用了遮天之咒，以自己余下寿命，换龙王剑被世人遗忘，永远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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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片幽暗。寂静无声。
　　微微能看到映在自己身上的，深红似血的粼粼波光，提醒着他还身在这片赤海之中。

　　他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只是自己瞎了聋了，才看不到记忆里本该有的海藻鱼群。后来又想起，对了，这里曾经遭到生灵涂炭，血污万里，才会变得如此阴冷，鱼虾不兴。数不清日夜更替，记不得岁月流逝，只知道，这片孤寂的赤海，只有他一人。

　　只有他一人，来为逝去的苍生赎罪。

　　“你是谁？怎么被锁在那里？”蓦地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把他从久久的浅眠中惊醒。惺忪着双眼望去，似是有人站在不远处，正朝这里张望。
　　“……你又是谁？为何来到这里？”因为许久没有张口说话而变得很哑的嗓子，一时间有点发疼。
　　“我先问的你。你应该先回答我。”虽然稚嫩，话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力量，让人不禁想要服从。他一震，完全醒了过来。

　　声音离自己很近了。借着幽幽波光低头看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努力睁着大而深邃的眼睛抬头望着他。短短的黑发柔顺且服帖，五官清秀，一时间竟辨不出性别。

　　他微微闭上许久未用的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那孩子还在那里安静地望着他，似是在等他的回答。双手背后，小身板挺得很直。

　　他想，看来这也许不是幻觉。可这里，怎么会有人进的来呢？自己向来善于读人心思，此时怎的是什么也读不出？难道真是呆在此处时间久了锈了？还是那封印，连他这点本领也一并化去了？……罢了罢了，多想又有何用。就算是在做梦，这样能与人交流的机会实是难得。

　　“我……咳咳。”刚想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蓦地想起娄晏当年那个惊天骇地的咒语，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孩子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小手拍拍胸脯，道：“你不必担心。我是一个人偷偷跑来的，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

　　看着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做出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笑。
　　见他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表情，孩子好像大为开心。脸上虽没有什么表现，放光的眼睛却出卖了自己。

　　果然，只是个孩子啊。

　　他叹了口气，目光移向远处。淡淡开口：“我是……一柄剑。因为做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所以要在这里赎罪。”

　　“一柄剑？”
　　“是的，一柄剑。”
　　“很不好的事情是什么事？”
　　“你说呢？”他侧了侧身，故意让粼粼波光打到自己的剑身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是……杀戮么？”孩子试探地问。
　　“是啊。而且杀了很多生灵。”

　　他听见孩子倒吸了一口气。
　　“……那你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这么做的吧。”
　　低头看去，那孩子的目光坚定。

　　“保护自己？”
　　他用鼻子嗤笑了一声，骄傲地说：“我才不需要保护自己，我很强大，强大到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我能斩万物，断山河，呼风唤雨，招雷引电，通晓人心，又有不死之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得我者得天下，又有谁能奈我若何？！”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竟是嘶哑着嗓子吼了出来！

　　剑身闪着微弱的金光，他似乎想冲破封印，却被陈旧的锁链死死扣住，微微颤抖。
　　而死寂的赤海竟是被他的怒吼震出了一层高过一层的怒涛！呼啸过后，空旷中回荡着他的撕心裂肺。而这一声又一声的“奈我若何”，却像是整个天地都在嘲笑他现在的处境。

　　半晌，孩子突然出声，打破了寂静：“可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厉害的剑。”
　　他一愣，转而又摇头笑了起来：“是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剑。我胡说的，你莫要当真。”

　　是啊，他差点忘了。遮天咒遮天，这世上，怕早已没有人记得他了。

　　“其实，上阵杀敌也不是什么值得谴责的事。”
　　孩子不依不饶，好像非要他判自己无罪。
　　“上阵杀敌？何为阵，何为敌……”他的目光又开始空洞，仿佛眼前就是猩红的横尸遍野，“若是杀尽了不该杀的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会变得牵强。既是如今，我也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你可知，这赤海原是西海，也曾美好过。可只是一瞬间……”

　　“你只是一把剑。”孩子抢过他的话。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只低了头，疑惑地看向孩子。对方依旧坚定地望着他。

　　“你再厉害也只是一把剑。如果没有人拿着你去杀人就不会有死亡。错的不是你，赎罪的也不该是你。判一把剑的刑简直可笑。”
　　说罢自己点点头，又道：“这海里怪的很，寸草不生毫无生气的，你一个人呆久了是会生锈的。下来吧，我带你走。”

　　他闻言愣了许久。

　　孩子看着他毫无反应，有点不解。等了等，还是没有反应，便开口再次询问：“你下来啊？我说了我会带你走。”
　　这会儿他回过神了，半好笑地说：“这岂是说解就能解开的咒？我若能自己下去，我早就……”话到最后突然语塞。

　　早就如何了呢？离开了这里，他又能去往何处？

　　孩子听了恍然大悟：“也是哦。这咒很难吗？我帮你啊？”
　　他摇了摇头，说：“不了。这个遮天乃上古禁术，若是能轻易解开，也就不配称之为禁术了。你就不用费心了。”

　　他重新闭上眼，好像又要沉沉睡去，似是耳语般轻细地喃喃道：“拥有涂炭生灵的力量便已是滔天大罪，我若私自逃脱，岂不是更加万劫不复了？我为了杀戮而生，而他们却是为了平定杀戮一统天下锻造了我，启用了我。比起苍生万物，我这点封印又算得了什么。即便不是有意为之，即便错不在我，如今说来又有什么意义？何况这世间已有太多的不得已，多我一个又有何妨？”

　　这地方空旷，且离着如此近，他声音再小，还是一一入了孩子的耳朵。不知怎的，这些话孩子听了，竟觉着心口有些痛。

　　“不得已？”
　　孩子重复了那个尤为刺耳的词，静默半晌后，平静地仰头说出狂傲的话语：“那我螭吻就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得已’都一一抹去。多你一个也无妨。”
　　话一出口，却是自己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等我。下次我来的时候，一定会接你回去。”

　　也不管早已阖上双眼的他是否听见了，听清了，说罢，孩子转身径直地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人继续在幽暗中睡去。

　　迷糊中，他忽然疑惑地想到，好像只有他回答了问题。问那叫做螭吻的孩子是何人，又是为何而来的事，竟是全然忘到脑后。

　　罢了罢了。就当是他，寂寞久了，做了一场奇怪、可笑的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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