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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凝诀

作者:莞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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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府


      嘉定五年农历三月十八,立夏。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林宛凝独自伫在姜府的院子里,怔怔望着满树的石榴花发呆。蕊珠如火,煞是好看。
      今日乃秀女采选之日。选秀是每个官家少女的命运,将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选入皇宫,充实□□。嘉定皇帝初登帝位,百废俱兴,政务繁忙。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迟迟推至今日,因此也格外隆重些。
      “凝儿,你可让我好找。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杵在这做什么。”林宛凝兀兀自望着石榴花发呆,被这突入起来的呵斥声唬了一跳。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原是母亲。宛凝抚抚胸口,道:“母亲,只是一个选秀而已,何须这么紧张。”
      林夫人折下一支石榴花,递至林宛凝手中,笑着说:“这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是个好兆头,你多瞧两眼也是好的。”林宛凝冷眼瞧着手中的花枝,叹气道:“什么好兆头,不过是人们的自我安慰罢了。虽娇艳如荼,只是来时晚,开花不及春。”
      林夫人摇摇头,道:“你这孩子,每每都是这般伤感。倘若真入了宫,万万不可如此。”
      宛凝见母亲絮絮叨叨没完,赶紧扯开了话题。她神色一转,故作愠色道:“是是是,你们个个都为从未见着面的皇帝着想,只记得今日是秀女采选的日子,何曾记得是我的什么日子?”
      听到宛凝这般口不择言,林夫人愈发急了:“死丫头,岂可这般胡言乱语!罢了罢了,你平日里被我们骄纵惯了,哪能受得了宫廷的约束。只盼你平安回来,将来找个如意郎君嫁了。”说罢,她从怀里拿出一条蝴蝶结子长穗红色宫绦。未及她开口,宛凝便抢了去。林宛凝仔细一瞧,这宫绦中段编织成蝴蝶的样子,上面更是系着一只蝴蝶形状的羊脂白玉,晶莹剔透,细腻滋润。林宛凝喜不自禁,道:“母亲,你待我真好。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生辰了呢。”
      林夫人抚摸着宛凝乌黑的长发,道:“傻丫头,你的生辰可是我的受难之日,怎会忘记。你父亲知你不喜欢喜鹊、鸳鸯之类的普通图样,费了好些功夫才得来这块蝴蝶羊脂白玉,我也就着样子编织了这个蝴蝶结子。只愿你将来事事顺心如意才好。”
      宛凝笑着:“女儿长大了,自然不叫父亲母亲操心。老师说这蝴蝶的记忆极短,因此也就快活逍遥了。”
      林夫人摇摇头,携着女儿的手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道:“哎,真不知私塾老师成天都教你什么了。好了,快去换身衣服吧,你外祖父、姨妈一家子人都在大厅了。”宛凝这才回房更衣去了。
      这姜府的主人姜广乃前朝骠骑大将军,一生战功无数,为人正直不阿,忠心为国,颇受永贞皇帝重用。只可惜他膝下无子,仅有两个女儿。加上姜广晚年潜心花鸟,不问政事,嘉定为彰显仁德,故加封姜广为一等爵,人称姜国公。姜国公的大女儿姜淑芸嫁予秘书丞林天翰,生有一女林宛凝。小女儿姜淑敏嫁给京城首富唐承佑,生有一女唐幼萱。
      且说宛凝正坐在妆台前,由婢女为她梳头。此时她已换上了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外面罩了一件碧霞云纹霞帔,腰间挂着的正是林夫人赠予她的蝴蝶结子长穗红色宫绦,简单梳了一个随常云髻。宛凝的贴身婢女芙蕖端来一盘发钗,询问道:“姑娘喜欢哪支?我觉得这个赤金凤纹挂珠步摇是极好的,还是先帝爷赏给太夫人,太夫人又传与夫人的呢。”宛凝却只挑了一支款式简单的翡翠玉钗,她道:“金步摇乃宫中尊贵的皇妃方可佩戴。先帝爷赏给太夫人已属隆恩浩荡,怎可私自佩戴招摇过市。再说,今日入宫选秀,不仅帝后亲临,怕是皇太后也会御临。这凤凰图案太过惹眼,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丢了性命!”
      芙蕖接过玉钗,精心地为宛凝插上,嘴中碎碎念着:“还是姑娘考虑周全。我见萱姑娘戴着一支明晃晃的步摇甚是好看,倒是自作聪明了。”宛凝回道:“姨父家财雄厚,幼萱打扮的隆重些也在情理之中。莫要在背后嚼舌根了。”说罢便起身向屋外走去,芙蕖紧跟在侧。
      宛凝行至大厅。大厅主位上坐的正是姜国公夫妇,唐家夫妇和唐幼萱与林家夫妇分别在左右两侧坐下。宛凝一一行过礼,说道:“方才在院子里瞧着花儿出了神,方才迟来了,望外祖父、外祖母见谅。”
      不等姜国公开口,唐承佑抢话道:“林老弟,你这女儿也是。明知今日是入宫选秀的大日子,跑去院子里看花做什么。你们这些文人啊……”见唐承佑对父亲出言相讥,宛凝打断了他的话,接道:“怕是姨父误会了。侄女想着若上天眷顾,有幸获得帝宠,今后也便难得再陪伴外祖父、外祖母了。我见后院里石榴花开得正好,想来二老日后必定多福,也就心安了。这才瞧花瞧得入神,耽搁了片刻。”听到这话姜国公展露笑颜,道:“凝儿能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听到姜国公这么说,唐承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能作罢。倒是一旁的林天翰面露愠色,林夫人见状握住他的手,他也只好隐忍不发。
      宛凝坐到母亲身边,对面正是唐幼萱。唐幼萱哪管大厅上坐的皆是长辈,自顾自地说道:“表姐,你这身真好看!就是太素了些。你瞧,我这支步摇好看吗?”宛凝这才仔细看她,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梳一个反绾髻,髻上插了一支金镶翠步摇,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衬托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似雪,气度雍容华贵。
      幼萱的这身行头自然不容小觑,不愧是京城首富的手笔。唐承佑富绰则已,却少了些涵养。殊不知这番打扮虽然华贵,却难敌宫中分毫。唐幼萱美则美矣,但宫中何时少了美人?倘若没有特别之处,实在难入帝王之眼。
      宛凝浅浅一笑,回道:“妹妹的用度自然都是极好的。这般贵气,定然不凡。”
      话说这官家女子方有选秀的资格,严格来讲唐家并非官家。但唐承佑一心送女儿入宫为妃,这才说服老丈人让幼萱与宛凝从姜府出去。一则唐幼萱勉强有了参选的资格,再则姜国公之孙女自然比京城首富之女、从五品秘书丞之女听起来有派头。
      说话间宫中的轿子已到达姜府,太监公公入府来请宛凝和幼萱上轿。二人一一拜别长辈,上轿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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