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阳光,路过你

　　那天嘈杂的校车,那天安静的Joe,后座两个陌生的女孩,天南海北,大大咧咧地聊着.不知怎的,聊到了川大,聊到了法国.实在是讨厌的两个女孩.为什么要聊到这些.真讨厌.
　　莫办法,既然别人说到,既然自己听到,既然自己忍不住去想.那末,就让思绪跑进回忆.笑也好,哭也罢.
　　大一的暑假,整整两个月,第一个月很长,第二个月短得超乎寻常.
　　冰封久了的故事讲起来好难.因为冻得久了,血管神经都有些麻木,僵硬.痛不痛都不重要了.
　　好了,接着讲故事,讲残酷的故事.
　　认识Eve是高中,当时大家崇洋媚外得不行.抢着去买松下的CD机,SONY的卡带机.而且听歌都不听中文--那叫俗.英文也只听摇滚,听最多的是日文或韩文的歌.现在留下来的却只有宇多田光的<>了.那时的我们的确年少轻狂不经事.那时,取个响亮的外文名也是大家热衷的.于是,就有了Eve和Joe.当时,Eve扑闪着大眼睛说"你叫Adam吧?"Joe一口回绝.原因大抵有三个:第一,Adam好难听,不够时尚;第二,怕同学胡开玩笑;第三,他当时没看懂Eve.
　　记得高中最后的时光,最残酷的时光.大家喜欢一群人在晚自习仅有的几分钟休息时间绕着操场转一圈,所有人嘴里都有个泡泡糖.爆破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很快乐,Eve隔着俩肩膀看不太会吹泡泡的Joe笨拙的动作就笑.Joe看着右边的右边的右边的Eve笑自己就脸红得非常.不过却痴迷那双明亮透彻的眸子.两人偶尔走一起,反而局促得很,害羞而快乐.
　　那时光,大家都很简单快乐.
　　时光不变,我们飞逝.
　　Joe大一了,连自己都还没缓过神来.成年了,恋爱不再是情感的禁区了.爸爸如是说.Joe好高兴,爸爸都这么说了.爱死爸爸了,呵呵.
　　Joe和Eve牵手摇晃在这恬静小城的大街小巷.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可是Eve离开了,走得匆忙,像突然从地球消失,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Joe的大一过得浮躁,身边很多新朋友,他却在人群中寂寞.他内心的孤独与失落从没人察觉到,他也不愿让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暑假了,七月初就放假,九月才开学.整整两个月.大学果然不同.紧张得快窒息的中学过后就是如此轻松的大学,还真让人适应不过来,呵呵.
　　大学也有好多的第一次尝试(别想歪了):第一次自己照顾自己,第一次尝试竞争而且成功了,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哦,对了,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所以放假了立刻飞奔回家.想妈妈的好,就连严肃的爸爸都有些想念,呵呵.
　　刚进家门,看到父母期盼的眼神喜悦起来.心里陡然感动.妈妈是心疼的,瘦了,黑了.爸爸还是严肃地问着有没有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却掩饰不住关切的眼神.
　　这样,每天陪妈妈去买菜,买水果,爸爸偶尔也去.日复一日,却不觉得烦.
　　回家后的第七天,Joe清楚得记得那天星期五,因为Adam和Eve就是在星期五偷吃禁果的.所以星期五是黑色的,是不祥的预兆.
　　但这天晚上Joe印象深刻,因为这晚他在无所事事中接到一个电话--猜对了,那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就是Eve.
　　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段好像和文章没什么关系哦?!
　　Eve说她要回来在川大学两个月法语.Joe立刻答应会尽快过去陪她.他们还是这么单纯,说话还是不经大脑.
　　第二天,Joe急切地告诉爸爸妈妈要回成都.可是看到父母的眼神,他说他在家过完这个月再回去,家里一直没有说话.然后就要给Eve打电话说明情况,他说不忍父母伤心,他说父母舍不得,其实自己也有些不舍.Eve真是通情达理,约定推迟了一个月,虽然都很不舍.
　　按常理,几乎所有文学作品都会认为这个月很漫长.是真的,真的很漫长,去亲身体会了,便不用我这么多废话来把这个月拉长了.
　　这个七月仿佛要把一生的电话都讲完.手指也常常抽筋--忽然想起周杰伦为动感地带拍过的一个广告,拇指超人还真有.后来想想,手机坏得那么快,这个月的功劳很不小.头痛的是话费,这个时候终于了解怎么花钱如流水.但是,很快乐.完全不计较.沉浸在幸福的沼泽里快要溺死.
　　今天八月一号,哈哈.我要说的是今天建军节?!
　　Joe履约了,Eve也如约.离开家的时候,Joe看见父母脸上写着不舍,自己也有些恋恋.但是, time to say goodbye.
　　离家的忧伤很快被一种幸福的感觉冲淡--是的,终于可以又见她.突然消失的她,突然出现的她.Joe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电影中久别重逢场景,都那么浪漫而唯美.想着想着偶尔会痴笑,笑得旁边那位毛骨悚然.
　　到了成都,早了,她在上课.
　　到了磨子桥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还早了,她还在上课.
　　但是这里Joe很不熟,不敢瞎逛,就在进门那个废弃的荷塘边坐下,等.
　　暑假的校园空旷安详,半个小时过去了,Joe的眼前就飞过了5只苍蝇.而且估计还是臭烘烘的荷塘缘故,不然这半个小时Joe就闷死了.
　　终于有人走过了.Joe拨开眼前的蜘蛛网,有男生,女生,外国人和狗.
　　一对青年男女走过,Joe羡慕,然后鄙视--Eve和自己更像天仙配.
　　最震撼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走过去的时候,老爷爷走在前,佝偻着背,背着两只枯手,老奶奶紧随着,双臂用力甩,碎步加快迈.都花白的头发.这时候要是他们走向一轮夕阳,他们的背影该多么美啊!
　　这次Joe只剩下羡慕与祝福.这样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的老夫老妻,说什么都已无力.那末,我和Eve呢?Joe在想.
　　身前还是人来人往,苍蝇飞来飞去.
　　突然,Joe发觉有目光洒在自己身上.他抬起沉思的头,近前一个身影,直直地站着,胸前双手抱着一本看不懂封面的书,微笑着一直打量自己.对,是Eve,忽然就出现了,让Joe没有一点准备,但是他知道她没变,她还是她.
　　这个时候,Joe身前是Eve,身后是臭烘烘的荷塘,一切就像剧本一样和谐.
　　Eve张口正想说什么,Joe抢先说:"快带我去吃点灌汤包.我早上走太早,没吃早饭,饿得不行了."
　　晕~~~~~~~~
　　Joe自己破坏了本该的浪漫开始.所以,他们非常不浪漫地开始了.
　　Eve的母亲让她寄居在在这个破校区的一位老师家里.她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上午下午都去上课,早上在家吃早餐,中午和Joe一起吃午饭.下午上完课就和Joe四处疯跑,吃街边摊.晚上很晚回去.
　　Joe住在几站路以外的表哥家里.他的生活也很简单,每天早上在表哥家吃完早饭就带着前一晚准备好的Eve最爱吃的鲜油面包和牛奶来到Eve住的楼下,等她出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那样,每次Joe都满足而高兴.可惜每次Eve都吃过早饭.所以Joe只有每天吃两顿早饭.这样傻傻得等到故事结束.Joe的时间闲散得厉害.Eve的整个上午和下午几乎全在上课,他就坐在教室楼下的长椅上或水泥地上或草地上等,百无聊赖.他不走开.他怕Eve突然有事找不到自己--尽管他知道可以打手机.还有个次要原因,他有次实在无聊,但是逛了很久,迷路了,路牌看了也用处不大.最后靠问路终于回到原地.他心惊胆战,不得不承认自己地理没学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路痴".所以到现在,他都还没能把那个弹丸小的又破又旧的地方抽象成纸上的平面图形.真失败.
　　Joe和Eve中午过得短暂而快乐.他们跑遍周围吃的地方.女孩子都是好吃而爱吃的,所以他们很快地觉得有些地方不错,可以常去--小北门一堆什么串串啊,小炒啊,南门外面有个山东煎饼... 其实Joe是无所谓的,只要Eve觉得好吃的,想吃的.他就陪她去,义无返顾.他对吃没什么要求,也分不出来相邻店家相同菜品的好坏,往往这个时候Eve就会教育他懂得吃是理解人生的第一步,菜的味道都分不出来可能会变成智障.然后Joe就望她傻笑.然后Eve就一拍头"完了,智障晚期,没救了."Joe就笑得更肆无忌惮,害得老板,顾客和行人都不解地看着他,像看一道无解的方程式.
　　下午是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最自由的时光.五点Eve就没课了.这样一天剩下的时间全部属于他们两个.他们最喜欢的是从北门径直出去打车到"锦里".
　　锦里很近--至少他们打车的时候是这么觉得.
　　Joe对锦里的第一印象就不咋的--人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看来不假.那心胸狭窄的漆木门,庸懒散漫的黄包车,让人看着就糟糕透了.
　　所以Joe对锦里没什么好感,觉得这里不中不西,不土不洋.像个怪物.他轻蔑地斜眼看这里,心里暗自嘲笑不已--就像周先生对待油光锃亮的盘着辫子的留学生一样.他觉得一个地方要么很现代时髦,要么很古朴淳厚.这样的中庸是不伦不类的,像蝙蝠.要古典得先有文化底蕴,表面的浮饰是很薄弱的,很轻易就让风吹走浮华,露出丑陋的内里.
　　他也曾在这里想过深刻的问题,现在的中国,现在的国人,在学西,西化的过程中,不也正如此吗?就像去了高级西餐厅佯装绅士,拿起淑口水就一饮而尽,搞得侍者无比尴尬.所以现在有许多"中西结合"的东西."中西结合"--我觉得这个词组合得极好,全是汉字文化博大精深的缘故.现在的成都,有了很多便宜的西餐厅.所以,为了节约成本,为了"中国化"--那杯柠檬水拿给你就是来喝的,不要拿来淑口洗手甚至洗脸装高雅--没人理你!
　　锦里,只是一个失败的缩影,不要怪它,它很无辜.
　　但是和Eve在一起,Joe就很快乐,在锦里也一样.这里的小吃,纯粹是诈骗呐--但他们还是全吃过来了,"三大炮","撒尿牛丸"... ...
　　奉劝读者,如果不是和恋人一起去浪漫,还是老老实实在街边吃两碗炸酱面--又饱又实惠.
　　奇怪的是,小小的锦里,居然游人如织.还常有国外游客.Joe实在搞不懂这里有什么吸引人的,所以,他把锦里看成女人.
　　就有一次,Joe和Eve正在小摊吃粥.一群外国佬来到粥铺前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Joe虽然听不懂他们话的涵义,却从口气中觉得是一群东南亚人,泰国或许越南之类的吧.正在遐想的时候,Eve一句话让Joe差点喷她一脸.她说:"你猜,他们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呢?"表情天真无邪,自作聪明.Joe好不容易忍住之后,故作嘲讽着说:"哎呀,我的大小姐,看来你的外语能力实在不错,都是日剧韩剧的功劳吧."就在Eve脸上爬满得意的时候.Joe口气一转:"这点口音你都听不出来,也太没常识了吧.他们肯定来自东南亚一带,泰国,越南或者老挝...".然后两人争执不休,面红耳赤.为了避免以武装斗争的方式解决这场科学的争论.最后,Joe想了一个痛苦的办法--他决定亲自上前用自己蹩脚的英文很他们Talk Talk...换了平时,他打死也不敢做的,这会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就像大力水手突然吃了菠菜.于是,他迎上一位中年男子.一段唐突的英文语法改错段子就产生了--学习源于生活就是这个道理:

　　Excuse me?
　　中年男子一楞．
　　How do you do?Could you tell me where you are from?
　　Oh,wow ,hoho...
　　hello,Thailand.We all come from Thailand.
　　Oh,it's a beautiful country.
　　Thank you.
　　Welcome to Chengdu,and have a good time.
　　That's very kind of you.Boy.
　　"Boy?"(当然,这句话Joe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他不知道对方是想说自己年轻还是幼稚?)
　　Then,bye.
　　Bye.

　　望着外国佬走远了.Joe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释怀般轻松.原来并非是外国人英文就一定好.
　　其实很多事都是如此,只不过早有的儒家让国人骨子里就不敢这样去想,更别说去做了.所以,他觉得自己一瞬间好伟大.
　　回到座位上,他开始从心灵和精神上极度夸张地摧残Eve:"刚才谁说什么来着?韩国人?日本人?刚才我讲的英文需要本人翻译吗?"说完放肆地笑.又一次让自己 in focus.
　　这次的结局是Eve忍了好一会儿终于爆发了小宇宙.那种又羞又气,还隐藏着一点暗自高兴.这样的感觉实在复杂而微妙.
　　晚上回去的时候,Joe陪了一路的不是.隔上两三步就落下一句我错了,对不起之类的话.Eve却任性地径直走.路人都觉得遇上一个自言自语说胡话的精神****症患者.
　　一路上Joe焦急而紧张,还伴着口干舌燥.
　　一路上Eve内心深处在兴奋地疯狂舞蹈.
　　他们是喜欢这样很晚才走着回去的,这时出了锦里,大街已不是华灯初上.不过夜景依然美.一路很安静,一路很朦胧.只有路过的行人会留下只言片语,路过的汽车会留下奔跑的声音.他们总是手牵手,慢慢地走.这个时候他们也很恬静,没有了下午的疯狂,或许细胞都睡了吧,那么不要吵醒.他们轻缓迈步,唔侬暖语.生怕吵醒一路的尘埃.
　　他们绝不寂寞,绝不无聊.
　　这小小的锦里,居然装下了他们的这么多和别人的那么多.
　　转眼八月底了,这个月好快地过去了,快得不及回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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