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之年

　　刘贝贝要结婚了，我看着我年少时的挚友身披Vara Wang的婚纱从试衣间徐徐走出，脖颈上的钻石项链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我走上前轻轻的拥住她，她的手轻抚上我的背脊。时光将我们都打磨成了精致而优雅的女人，此时我的姓名前挂着的称谓是时尚杂志的专栏作家，而她是即将嫁入豪门的国际超模。刘贝贝是时尚圈的传奇，来自一个在中国地图上都不一定找的出来的江南小镇却登上了米兰、巴黎、纽约各大时装周的T台。在事业的顶峰风光大嫁奢侈品巨头的继承人，以后便是黄袍加身，俨然时尚圈 Queen的不二人选。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还是在荛城，已经忘记多久没有再听见过这两个字。那年我们都只有十七八岁的光景，刘贝贝坐在十字街弄堂口的混沌摊，涂成苹果绿的指尖夹了一根七块钱的红双喜。从小就混迹在十字街的孩子向来烟酒不忌，还是毛毛头的时候就被老子抱到街口的老六排档一口接一口的尝着老子沾在筷子头上的玉露琼浆。清晨的阳光顺着爬山虎的藤儿蜿蜒而下落在刘贝贝青涩的脸庞上，她低头吃一勺馄饨，在美美的吸上一口烟，仰起头眯起眼睛冲天空吐几个漂亮的烟圈。梦里还有柳西安，那个手指纤长的男人从刘贝贝手中将烟抽走含进自己的嘴里。他是刘贝贝的男朋友，在镇中学的校门口开了一家奶茶店。当年胸无大志的刘贝贝的梦想就是高中毕业嫁给柳西安，当奶茶店的老板娘。大学对于十字街的孩子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其现实意义还比不过老六排档里的卤鸭爪。那时候的我和刘贝贝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十字街的生活，生命都早已与那些街道巷弄融为一体，十字街就经脉绵延在身体中。我们都以为自己不可能硬生生地将这段经脉从身体中残忍的扯出。
　　我还梦见那时我喜欢的少年，他叫阿凉。他说我和刘贝贝对这个破烂的地方有着几乎变态的执着。显然，阿凉之于十字街是个异类。他不喜欢或者是痛恨这个地方。他鄙夷十字街的人每说一句话都带几个脏字，讨厌十字街早已破瓦颓垣的房屋。甚至怨恨将他生到这世上的阿爹阿娘。我喜欢阿凉，也是因为他是个异类。尽管只有一件他哥哥留下洗得发白的红色运动衫每天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干净清爽不像十字街的二流子衣服上总有一股夹杂劣质烟草和卤菜的怪味。对了，我喜欢上阿凉还有一个原因，他是老六的儿子，我盼望他能像老六一样烧一手好吃的卤味。我喜欢的少年曾经跟我描绘过他最向往的地方，必须得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房子还得靠近大海，就像一位已故去的诗人所写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么多个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在我脑海中不断重叠交错，荛城，十字街，阿凉，柳西安，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最后我醒时枕头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刘贝贝。
　　“我们一起回一趟荛城。”很多年都一直再刻意逃避的地方，第一次说的那么坚定。
　　电话那响沉默许久，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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