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o

　　房间里很暗，铁架子和墙壁都散发着一股锈味，久了，闻起来隐约都有些像鲜血的味道。Dean双手支撑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大口呼吸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怦响，甚至是自己滚烫的血液在血管里泵动的声音，暴涨的肾上腺素让他眼睛都有点昏花，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脑海中停留的只有一个场景，他跪坐在Abbadon的尸体上，用刀不停地扎进她胸口，每一下，腥热的血液飞溅在他脸上，把他的视野都染得血红。
　　小臂上的印记刀割一般的疼，Dean摁在墙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感觉到了，溢满胸腔的是热烈的杀意，他用那把刀的每一次刺入，都带来淋漓的畅快。Dean猛地用手捂住嘴巴，但仍然压不住胃里头翻腾上来的恶心，他冲到水槽边，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划亮了火柴，往盆里轻轻一丢，Dean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努力调整出自己平常的表情和状态。淡淡的烟气过后，地狱之王站在咒阵的中心，带着他一贯散漫中透着戏谑的表情看着Dean，“像我这种随叫随到的生意伙伴已经不多了是吧，我的小松鼠？”这个微胖的苏格兰中年男人优雅地整理着自己西服的袖口，早没有了丁点先前被地狱骑士制服在椅子里的狼狈。
　　Dean往前走了几步，“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Crowley？”
　　Crowley也微微笑着迎向他走了两步，然后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脚下困住自己的咒阵，摊了摊手，“发生了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看着Dean，“你感觉到了，在你血液里叫嚣的……杀戮的欲望。”
　　Crowley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哎呀我是有点健忘，当初告诉你那把刀的故事的时候忘记提了。”他顿了顿，很满意地看见Dean露出火大的表情，“只有得到那个该隐之印才能够使用第一刃，没错，但同时，这个印记也能把第一刃的意志传达给使用者……这把刀渴望鲜血，渴望死亡。”
　　Dean觉得那种冰冷的恶心感又一次涌了上来，他咬着牙盯着Crowley，“解决的方法？”
　　Crowley朝Dean努努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臂。
　　Dean往旁边翻了个白眼，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鲜红色的该隐之印。
　　Crowley抓住Dean的手，轻轻摁到印记上，“第一刃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他强迫使用者不断去夺取生命，该隐是恶魔，他可以压制住它，但你不行，”Crowley抬头看着Dean轻轻眯眼，露出惋惜和轻蔑夹杂的笑容，“人类的身体支撑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你的时间不多了，小松鼠。”他这么说着，又低头看着那个印记，“获得任何力量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
　　Dean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拧着眉毛沉默着。Crowley一如既往地对他耍了小手段，他没有特别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因为即使当初Crowley跟他讲明得到这把刀要付出的代价，他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找该隐的。这么多年，这一路走来，Dean早就不会再去顾忌和忐忑了，他的心麻木得如同岩石，他拖着不知道还残留下多少的自己，一个劲往前走着，几乎都要忘记目的了。只是……
　　“等等，什么东西……”Crowley忽然抓住Dean的手腕，夸张地挑起眉毛，“你又干了什么啊？”
　　Dean被他突变的反应弄得一愣，把手扯回来没好气道，“你他妈在干什么啊？”
　　Crowley捏着下巴一脸疑惑地环顾四周，再上下地来回打量Dean，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Dean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喂，没事好滚了啊！”
　　Crowley死死盯着Dean，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猛地瞪大眼睛，“What the hell……”他说了一半把那口气咽下去，恢复正常的表情，沉声道，“你跟你家小麋鹿最近还甜蜜吧。”
　　Dean觉得跟这个微秃的中年男人讲话越来越考验自己的耐心了，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这场到最后已经毫无意义的对话，Crowley看他要去把盆里的火弄熄，赶紧叫住他，“哎，别这么粗鲁，”他站定，理了理自己的领带，好像对刚才自己的失态有些后悔，他重新把目光对准Dean的脸，吐字清晰道，“你怀孕了。”
　　Dean眨眨眼，茫然地看着他。

　　铁门被从外面悄悄打开，沉重的拖擦声只响了片刻就停止了，高挑的青年从门缝里侧身挤进来，放轻脚步。
　　Sam刚打开门就看见靠着墙已经睡着的哥哥，所以刻意降低了自己弄出的声响。他在Dean身边蹲下，安静地看着对方的睡脸。Dean闭着眼，棕金色的睫毛低低地垂着，他的脸上还带着血渍和灰尘，显得狼狈而疲倦。
　　Sam手里握着带进来的湿毛巾，小心地擦拭Dean脖子里的擦伤。Dean一被接触就醒了，他抓住Sam的手，看清他的脸后眯了眯眼睛，让意识重新回去模糊的状态。
　　Sam看见他的反应笑了笑，轻声道，“Hey……”
　　Dean微微侧过脑袋好让Sam更容易地清理伤口，对着弟弟扯了扯嘴角，“Hey，伙计。”
　　Sam伸出一只手摁住Dean的后颈，从口袋里掏出纱布简单地包扎，“听着，对不起……”
　　杀死地狱骑士以后的Dean整个人就像被怒火控制了，以往对话的方式已经唤不回他的神智，Sam只好把哥哥随便关进了地堡的一个储藏室。
　　Dean扯着一边眉毛做了个不耐烦的表情阻止了他后面的话，Sam低头笑笑，握住Dean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先吃点东西再去洗澡吧，”Sam说着，却一直没放开Dean的手，“我从外面给你带来派……”
　　听到后面那句的时候Dean都觉得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但下一秒喉咙里涌上来的不适感就让他捂住嘴巴退回到水槽边。
　　“你怎么了……”Sam惊讶地看着Dean捂着嘴巴有些惊恐又有些慌乱的表情。
　　Dean腾出一只手冲他摆了摆，紧接着猛地转过身冲着水槽吐了起来。
　　Sam有点懵了，等到Dean撑着墙剧烈地咳嗽了一番，软软地想坐回地上的时候，Sam才反应过来疾走了两步扶住他，“你没事吧？”
　　Dean觉得自己的胃还在抽搐，因为呕吐反应身体都是抖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我挺好的……”
　　Sam松开他，退后了一步，两手交叉着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只是尾音上挑地“嗯”了一声。
　　Dean有些头大。屋子里阴暗，Sam的眼底泛出几丝明亮，他安静的不说话，眼神却是咄咄逼人的。Dean忽然有些迟疑。自从Gadreel的破事以后，他和Sam之间的信任就被悬在一条细细的线上。看见Sam愤怒和失望夹杂的眼神的感觉太痛苦，那次争吵好像要把他们出生到现在的垒砌的感情消耗殆尽一样。Dean发觉，他很难做到再欺骗Sam一次了，因为他很怕，他怕他真的会失去这个弟弟了。
　　Dean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他睁开眼睛看向旁边，摊了摊手，“I’m carrying a 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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